没想到这位唐夫人被抓了现行,却倒打一耙没完没了!
“你……”
唐夫人顿时无语,她的所作所为当然不能算是光明磊落。
“我们母女在这里小憩,本不想打扰二位雅兴,可您们也要体谅一下我母亲的一片爱女之心,但凡是个做母亲的听到自己的孩子被这样品头论足,也不会高兴,看唐夫人年纪该也是有孩子的人,试想想难道能忍受?”
唐夫人本就不是多理直气壮,被周明珊的伶牙俐齿一反驳,再加上她言语间居然还讽刺她们没有爱心,隐隐还带有威胁之意,心底的那股虚火便有些控制不住,“你果然是——”
“快别说了!”另外一位林夫人倒是眼明心亮,眼见着唐夫人要把事情闹僵了,赶紧拦住了她要出口的难听话,又给袁氏和周明珊道了歉就把唐夫人拉走了。
袁氏本还有些气不平,可见女儿三言两语就把那位唐夫人的气焰打消了,心底虽不足却也骄傲得很。
“娘的福儿这么能干,那些人都是瞎了眼……”
听袁氏又要唠叨,周明珊赶紧拉着她讨饶,“好啦,娘,管他们说什么呢,又不会掉块肉……”
两人也没心情休息了,沿着青石小道继续往回走。
却不知,就在她们不远处尽头的凉亭里有人把刚才的这一幕一点不漏得看完了。
吕氏望着周明珊的背影,微微翘起了嘴角,“那是哪个?”
身后离她三步远处一直低着头的丫鬟听到声音才微微抬头,顺着那跟戴着精致护甲、葱管似得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
“是兴远侯府的袁三奶奶和四姑娘。”丫鬟眯了眯眼,确认了身份才沉声应答,说完后又迅速低下了头。
吕氏啧啧两声,“有点意思。”
主子的话没有询问的意思,丫鬟也没有再开口。
吕氏又在原地站了会儿,才慢悠悠得往反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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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后园往回走的路上,袁氏依然余怒未消。
“还是大家子的夫人呢,怎么一点规矩体统都没有,不管什么话都能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周明珊笑笑,没接她的话茬。
母亲是关心则乱,听不得别人说自己女儿一点点的不好,只要涉及到周明珊的事,就会发怒。
这让周明珊想起了之前养的那只雪白的波斯猫,一旦被惹怒炸了的话,就会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嘴边的两根胡须一翘一翘,看着特别可爱。
不过,令她意外的是,在她们回程之时,袁氏的态度就发生了天翻地覆得改变。
马车上,袁氏再也不复来之前的样子,脸色红润,嘴角微微翘着,眼睛里涌着晶亮的光彩,一直在和疏云低低得说着什么。
周明珊很好奇:“娘,您碰到什么好事啦?”
袁氏笑盈盈得看着她,却是不漏一丝口风:“等再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旁边的疏云也同样满脸笑意,眼中有着明显的戏谑。
周明珊愣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定然是跟她的亲事有关。
难得袁氏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候,周明珊故意逗她:“娘,您就说说嘛,到底是啥好事?说出来让女儿也乐一乐,别只您一个人偷着乐呀!”
“那可不行,现在说了就不好了!”
任凭周明珊百般请求,袁氏就是不吐口。
到了最后,周明珊已经不仅仅是为了彩衣娱亲了,袁氏的守口激起了她的性子,她反倒是真的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可惜,袁氏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任凭她撒娇、耍赖、逗笑甚至是威胁就是不吐口。
别看袁氏平日温温柔柔的,好像没个主见一样,可一旦下定了决心,却是很难改变主意的。
周明珊也深知这一点,费劲力气出了一身汗依然没得到结果,只好泱泱得放弃了。
脑子里却还在思绪乱飞。
今日见的夫人们也就那些,与袁氏熟识的,相交还不错的她几乎都知道,家世背景,家里人口她也几乎都清楚,可到底是哪家呢?
先说家族,以袁氏的心性,绝对不会选那种家族人口众多,是非也多的人家;家风纯正,人口简单的才是袁氏心目中理想的姻亲之选。
再说个人,可能是受外公影响,袁氏最喜欢的是那种喜爱读书,正直上进,没有坏习惯的男子。
有这些条件横着,她实在是很难想象出到底是哪家的哪个男儿入了袁氏的眼,能让她如此欣喜外露?
毕竟京都的人家就在那儿摆着,该看的,该了解的,袁氏这段时间也差不多都清楚了,要是真有双方都合意的,早就定下来了,还用等到现在?
袁氏见她低着头一言不发,还以为她恼了,赶紧安慰道,“福儿,别着急,娘不是不愿意告诉你,实在是现在还没说定呢,万一说得多了,回头坏了你的福气就不好了!啊,乖,我们福儿是最懂事的孩子了!”
说完还在她额头上轻轻得亲了一下。
周明珊一怔,过往的记忆蜂拥而来……
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娃儿,举着小布玩偶在院子里奔跑,眉眼间都是笑意,嘴边还挂着小酒窝,她蹦蹦跳跳得一边跑一边喊着,“娘,快来追我呀,快来追我呀……”
“福儿,慢点跑,慢点跑……”是袁氏温柔的声音,紧紧跟在后面。
“噗通”跑起来有些跌跌撞撞的小孩子脚下一个不稳,摔倒了,她扭过头,望向后方,顺势坐在了地上,撇撇嘴“哇哇”大哭起来。
很快,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之一双温柔的手穿过她的腋窝把她扶起来,然后额头上就传来一个如羽毛拂过一般的轻柔的亲吻,“福儿别哭,乖,我们福儿是最懂事的孩子了……”
如酷暑天清风佛面,周明珊突然觉得心里那股若隐若现得焦躁和不耐瞬间消失了。
这是她小时候袁氏安抚她的动作,每一次不管她伤心了,生气了,发怒了……袁氏都会习惯这样安慰她,化解她的不安焦虑忧伤……
她抬起头,笑魇如花,如以往那般重重点头,“嗯!”
母女俩相似而笑,一时间整个车厢都充溢着温馨和浓情。
到了兴远侯府,周明珊没用疏雨,自己扶着袁氏下了车轿,母女俩慢悠悠得往三房听闲居走去,不时停下来看看道边的花草,指点风景,激扬文字,好不惬意。
而听闲居门内,藏蕊正在那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焦急得望向路边的小道。
旁边跟着的小丫头梅花见她额上都沁出了汗珠,赶紧把手边的帕子递了上去,“姐姐,您快擦擦汗吧!”
藏蕊正着急,根本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汗,闻听看也不看一下就接了过来,也没管是不是自己惯用的帕子,几下揩干净,又递给了梅花,“回头过来找我,给你一方更好看的!”
梅花一听,立即乐开花了,笑得眼都眯起来了,不想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奶奶身边的贴身大丫头,就算是随意给她的帕子怕都比她手里的值钱好几倍。
心下高兴,嘴里话也多了,她试探着问道,“姐姐,三爷只是问问奶奶什么时候回来,姐姐怎么亲自跑到这儿来迎着了呀?用的着这么着急么?”
藏蕊踮起脚,又朝小道上极力望过去,见始终还是看不到任何人影,才回头白了梅花一眼,“你知道啥?说了你也不懂!”
要在以前,藏蕊当然不用如此着急,那会不管是天塌了地陷了,她们正房的人都不用着急,因为三爷肯定会回正院的,这是正房扫地的小丫头都知道的事儿。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这大半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儿,奶奶虽然生了双胎,可哥儿却没养住,现在又不能生了,虽说外头的人还不知道,可挡不住那是事实,而且是影响严重的事实。
但看三爷的反应就知道了,原本三爷一年去罗姨娘那儿的次数少得可怜,可现在呢,一个月得有七八天往那边走了,而且剩下的日子也并不是在正院,有时候直接就在书房歇着了。
袁氏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不过藏蕊知道她是介意的,不过是强忍着罢了,再者又忙着为四姑娘的亲事着急,暂且还顾不上。
今儿是第一次三爷这么早就回了正院,主动询问奶奶的去向,而且看样子心情还很不错。
这对藏蕊来说,是比天还大的事儿,她当然要第一时间告诉奶奶。
小丫头梅花被训了,也不生气,眯着眼笑嘻嘻得应了。
“那我也帮姐姐看着!”
两人又等了小一刻钟,才终于看到了袁氏她们的身影。
“奶奶,您终于回来了!”
藏蕊激动得迎上去,好歹还记得这是在外面,没有张口就说出“三爷在等你您”这样的话。
袁氏看见藏蕊却是面色大变,几步上前抓住藏蕊的手腕,“你怎么在这里?我不是叫你照看宁姐儿吗?是不是宁姐儿……”
见袁氏急得脸都发白了,藏蕊暗自给了自己一巴掌,赶紧回话,“奶奶别急,姑娘没事儿,婢子看着奶娘喂过奶才过来的,这会儿微雨亲自守着呢,婢子来找您是别的事儿!”
听闻女儿没事,袁氏这才放下心来。
一时间心神一紧一松,居然出了一身冷汗,身子也软得厉害,她脚下一个趔趄,要不是拉着藏蕊估计就软在地上了。
藏蕊见自己居然把袁氏吓成这样,也有些心虚,想起梅花的话,也开始反省自己出来的目的,是不是太着急了?
“既然不是宁姐儿有事,你跑出来干嘛?”
见袁氏看向她的目光隐隐有责备之意,藏蕊有些讪讪的,到嘴的话突然不知该怎么说了。
“娘,您别老是自己吓自己啊,要是真的宁姐儿有事,藏蕊姐姐肯定一直在旁边尽心尽力得服侍着呀,怎么会在这里等着您,我看您呀,真的是关心则乱!”
一句话又解了围又安抚了袁氏的心情,还侧面褒奖了她的忠心。
藏蕊顿时觉得身体外面那一层无形的束缚好像消失了,脑子也不再空白了。
“姑娘们的事儿,奶奶总是最上心的,也是婢子没把话说清楚,才让奶奶担心了,是婢子的不是,请奶奶恕罪!”
本来就是虚惊一场,袁氏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况且周明珊又在旁边帮腔,藏蕊也认了错,毕竟是自己的大丫头,也不好太没脸。
“好了,我也没说怎么样,看你们这样子!”袁氏嗔怪得看了周明珊一眼,又看向藏蕊淡淡得嘱咐了一句,“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藏蕊老老实实应了。
“对了,藏蕊姐姐,你这么着急找来是有什么事吗?”
被周明珊一提醒,藏蕊这才想起来意,她四处看了看,见她们一群人已经快要到了正院的门前了,没什么不好说的,才压低声音道:“三爷回来了,正等着呢!”
周明珊愣了。
她父亲周泽回来,用得着藏蕊这个一等大丫头去传话吗?再说藏蕊也知道她们的行程呀,干嘛非要巴巴得去门口等?
难道父亲生气了?
周明珊脸上的疑惑太明显,藏蕊也看出来了,可这理由却只能在心里想想,却绝不能当着姑娘的面儿说出来了。
只得又解释了一句,“三爷看着很高兴的样子!”
袁氏倒是知道一些她们这些丫头们的想法。
她正要开口解释几句,却听屋里传来声音,“回来了不进门,娘儿俩个杵在门口作甚?听说显国公府花儿开得不错,难道还没看够?”
原来她们边走边说,不注意间已经踏上了正房的台阶,屋里的人已经听到了她们的说话声。
周泽的声音不似往日得无波无澜,清冷低调,还带着很明显的戏谑调侃。
看来真如藏蕊说得一般,父亲的心情很不错。
正房里间的炕桌上摆着油炸花生米、红油耳丝等几个小碟子菜,还放了一壶酒,旁边一个青瓷小酒杯,三爷周泽正斜倚在平日袁氏养神的大迎枕上,前襟微敞,脸颊微红,双眼半合半开,神情一片悠闲惬意。
从屋里飘荡的酒味来看,应该喝不少了。
父亲几乎很少有如此放浪形骸的时候,即便是当初他高中探花,周明珊见到的要么是酒醒之后焕然一新的他,或者是大醉之后陷入酣睡的他。
也不知道他到底因为何事如此高兴,周明珊突然生出了一丝好奇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