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这些日子一直留在庄子上不过是处于内疚,再加上担心袁氏的身体,现在看袁氏好了,当然迫不及待要离开。
她想问问袁氏有没有跟顾氏说什么,可张了张嘴,还是没敢说出口。
倒是袁氏,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轻轻笑了笑,带着些安抚的意味,“福儿,你放心吧,娘心里有数!”
周明珊眨了眨眼,不确定袁氏所指,她试探地问了一句,“大舅母能同意?”
袁氏又笑了,语气坚定,“袁家总有主事的人!”
周明珊总觉得这不像是母亲能说出来的话,反倒有些忻舅舅的味道。
她便去问袁文忻。
果然,袁文忻很是理所当然,“你娘是我亲姐姐,现在受了委屈,我当然要给她做主!”
周明珊一见他这幅鼻孔朝天的样子就来气,下意识翻了个白眼,“那大舅母还是你嫂嫂呢!”
“嫂嫂是嫂嫂,姐姐是姐姐,我可是帮理不帮亲的!”
周明珊无奈得想叹气,这世间之事若是都能用道理说明白了,那还会如此繁杂吗?
俗语还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不是她小瞧忻舅舅,实在是各有各的立场,总是说不清理还乱的。
不过,忻舅舅有这样的态度,她还是很高兴的,这大概也是母亲这么快便放下包袱的原因罢!
等了两日,袁文忻见袁氏的病情确实稳定了,便回了京城十字胡同。
翌日,袁文忻便回来了。
同他一起的还有袁文恺和……袁峥。
空荡荡的衣袖随风摆动,仿佛即将被风吹走一般,脸色蜡黄,脸颊凹陷,往日清亮有神的双眼现在仿佛像是死水一潭,激不起半丝涟漪。
尽管这门亲事即将作罢,可周明珊对袁峥感情依旧很复杂,尤其是看到他现在这幅样子。
周明珊使劲儿咬着唇,才让自己忍住不去看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袁峥愣愣地跟着袁文恺、袁文忻进了袁氏的屋子。
周明珊却被挡在了外面。
藏蕊脸上带着为难,“奶奶特意交代了,让四姑娘去看看宁姐儿。”
宁姐儿在这一辈排行十二,可去岁年里因为府里事多,没来得及上族谱,袁氏便让丫头们也跟着叫她的小名,也是取个好意头。
看来袁氏是打定主意不让她掺合这事儿了,周明珊只得悻悻地去了隔壁的屋子。
心里挂着事儿,难免不能集中注意力,宁姐儿虽然小,可也知道姐姐心不在焉,小妞儿便不乐意了,挥舞着双手想要拍打周明珊。
“啪”周明珊一个不妨,下巴上便挨了一记。
小人儿力气不大,可却打得极响亮,惹得地下的婆子丫头低着头直笑。
周明珊有些尴尬,装作很凶的样子捏了捏宁姐儿的下巴。
小丫头鬼精鬼精的,扁着嘴居然要哭的样子。
周明珊瞬间头大如斗,这小姑奶奶若是这时候哭起来,那边一屋子人,那她岂不是丢脸丢大发了!
她赶紧一把抱起小丫头,按照往日的样子哄她。
到底是人小,到了熟悉的怀抱,闻着熟悉的味道,宁姐儿眯着眼睛,咂巴咂巴嘴,一会儿打了好几个小呵欠,居然睡着了。
周明珊看着她呼呼大睡的样子哭笑不得,只得蹑手蹑脚地把她交给了奶娘。
奶娘熟门熟路地哼着小曲儿把宁姐儿放进了摇篮里,中间有好几回宁姐儿动了动手脚似乎要醒来的样子,却被奶娘轻轻拍着背又哄睡了。
周明珊坐在床边,紧紧盯着摇篮里那静谧的睡颜,突然觉得之前那股郁躁之气已经消散了!
她平静地吩咐藏蕊她们照顾宁姐儿,自己却拿了不知道谁的针线笸箩,自顾做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袁文忻和袁文恺先出来了。
袁文忻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袁文恺的脸色却很难看。
周明珊正要出去打个招呼,没等走到门口,却见廊檐下袁文忻和袁文恺的的样子似乎有些不对,便赶紧顿住了脚步。
“你既然早就知道,怎么不来告诉我?”是袁文忻的声音。
“嘿嘿,大哥这是什么话?我知道难道就该告诉你么?再说了,这事儿是大嫂做下的,我能说什么?我难道不知道疏不间亲的道理?”
“什么疏不间亲乱七八糟的?我是你亲大哥!”
“是,是亲大哥,我也没说不是嘛,你急什么?我怎么知道你们居然这么久都没想好怎么处理,大嫂还来闹了这么一出……”
“唉……你也知道那是良家子……”
声音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周明珊又轻轻退回了里间。
她呆呆地坐了半晌,然后又拿起了没做完的针线。
袁峥出来的时候,眼睛又红又肿,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周明珊莫名觉得有些轻松,方才那副死水一潭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心惊。
她不知道母亲对袁峥说了什么,不过袁峥能好好的也是她乐意看到的。
袁文恺和袁峥拒绝了留宿的提议,当日就赶回去了。
周明珊有些恶意地猜测着会不会是回去收拾大舅母了?
袁峥临走之时,频频回头,不用别人提醒,周明珊也知道他的想法。
可她不乐意,所以她躲在屋里没露面,最后袁峥带着一脸失望,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唉,真是个傻小子!”
倒是袁文忻,居然一副不落忍的样子,连连摇头叹息。
忻舅舅自从知道素馨这件事后,就一直站在她的背后,似乎完全没有表示出对袁峥有一毫一丝的同情,直到现在。
周明珊突然生出了一个奇怪却又异常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忻舅舅,若易地而处,你会怎么办?”
袁文忻哼哼了两声,漫不经心道,“若是我,我根本就不会让这些事儿发生!”
周明珊不依,“若是已经发生了呢?”
袁文忻没回答。
不知为何,周明珊居然感觉到了失望。
她紧紧捏着衣角,原来都是一样的。
就在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袁文忻却开口了,声音中带着一丝周明珊所不熟悉的陌生和坚定,“如果已经发生了,那我就拼尽全力获得对方的谅解,若实在是得不到谅解,那我也会负起我该负的责任,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周明珊脚步顿了顿,然后继续往回走,嘴角却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