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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栀子(1 / 1)

岁初晓累极疲极,像是一条离水的鱼,伏在孟梁观的胸前吐纳呼吸。

她气息温热轻细,长发铺散,如海藻蔓延。

孟梁观把她的发丝拨开,轻抚着她光滑细腻的背,“去洗澡?”

她闭着眼睛低喃,“累……”

他就没再征求她的意见,把人抱进浴室,洗好擦干,重又抱回大床,自己才去洗。

岁初晓躺在干爽温暖的羽绒被里,迷迷糊糊地听着浴室里水声沥沥。

想起高一那年,周末她要去补习班。

吃午饭的时候,孟梁观说要去打球,可以顺路带她。

她下意识地就看了孟伯伯一眼。

虽然孟伯伯神色泰然,她却还是借口已经跟欧阳约好,拒绝了他。

下课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外面开始下雨。

上课前明明装进书包里的雨伞莫名不见了。

原以为要冒雨回去,没想到孟梁观却突然在她的教室门口出现。

他刚打完球,背着他的篮球包,穿着短袖的球衣和短裤,高大挺拔地往那里一站,浑身都是青春荷尔蒙的气息。

“没有带伞?”

他看着她,眼眸漆黑,声音也没有多少温度。

她拘谨地错开眼,点了点头。

“那就跟我一起走吧。”

那天他们并肩走在雨里。

他高她矮,她离他很远。

雨水从伞檐上落下来,正好落在她的头发上,沥沥不断。

他看了她好几眼,最后终于忍不住,把她往里面一拉,凶巴巴地说:“你是植物吗?”

她被吓到,眸子一跳,一脸的疑惑,她没听明白他的话。

他无奈地笑一下,揉一下她的头发,说:“这么喜欢被雨水灌溉吗?”

她的脸又红了,头也低得很低很低,心里却像要开出花来。

她记得清楚,那天路边人家的栀子花开了,从铁栅墙里伸了一枝出来。

碧绿的叶子上托着洁白的花朵,香气被雨水浸染,跟他身上的汗味混在一起,又湿又黏,像是长了小爪子,黏在脸上,头发上,衣服上,回家好久都没有散。

回忆香甜,岁初晓忆及好处,唇角不由就噙了笑。

待她翻个身准备睡觉,手指往床头软靠里面一探,就摸到了一块凉凉硬硬的边角……

草!真的是美色误国,差点忘了大事。

不过,孟梁观就快要出来了。

怎么办?

最好能有什么事情拖住他一下。

当浴室的门被推开时,孟梁观刚关掉了莲蓬头,正拿了浴巾准备擦干身体。

他混无遮拦地望着站在门口的女孩,也没有躲避,就那么昂昂地站在那里,一边拿毛巾擦着头发,一边用带着水汽的眼睛看着她。

岁初晓只虚虚地看了他一眼,就连忙把脸扭向了一边。

然后就把藏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那个……,这个颜色是我明天搭衣服要穿的,我好累,你能帮我洗了吗……”

“……”

男人眼眸一炽,岁初晓感觉空气都稀薄,她的心就激烈地跳动起来。

是她放肆了!

“嗯……,那我还是自己洗吧……”

她刚要收回,手指上轻轻一划,那件小物就被取走了。

洗手间里的水声又响起来,岁初晓趴回床上,迅速地把孟梁观的手机拿出来,开机,输入密码,打开微信,再打开通讯记录……

可惜了,连邮箱都找过,除了一个疑似林明旭的来电,没有收获任何她想要的线索。

时间已经挺长的了,估计孟梁观就要出来了,还是赶紧把他的手机再原路放回去吧。

岁初晓翻过身刚要下床,猝不及防,一下就撞进了男人的眼睛里。

洗手间里的水声还没有停,可是孟梁观已经出来了。

他端着那只她平时用来洗小物的粉色小盆盆,斜靠在门口,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室内光线不好,恍恍惚惚的,岁初晓觉着他的唇角像是勾着一弧轻浅的笑。

这只狡猾的老狐狸!

已经来不及把手机往身后软靠里藏了,岁初晓站在那里,恨不能把自己的脑袋塞进去。

不过,男人好像并没有看见她的小动作。

他举了举手里的小盆盆,扯起性感好听的声音,问:“洗好了,晾那儿?”

“啊,那,那里……”

岁初晓下意识地就指了指北阳台的方向。

“好。我去晾,你继续。”

孟梁观走了,岁初晓迅速地把他的手机放在桌子上,拉起被子就把自己裹了起来。

真丢人,偷窥被抓到!

等孟梁观回来,她都快把自己憋死了。

男人拨开她的被子,眉眼温柔地看着她,“都查到了什么?”

岁初晓,“……”

“你想知道什么?”

岁初晓,“……”

嗯,对了,离得这么远,光线还不好,他不可能看见她刚才到底在查什么。

“谁让你不换密保?”

岁初晓恶人先告状,气呼呼把手机递给他,绷着声音说:“你的好妹妹大晚上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吵的我都不能睡觉。”

她没乱说,刚才手机还在楼下时,林明穗就打过几通了。

“哦。”

他应着,唇角轻勾,却没有去拿他的手机。

岁初晓往他手里一塞,大度地说:“你还是回过去吧,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找你。”

说完,她往床上一躺,故意背对着不理他。

孟梁观把手机放在床桌上,擦干头发,脱了浴袍也躺上来。

他伸手把她卷进怀里,大手就覆了上来。

岁初晓被他弄得发痒,笑着去躲他。

正闹着,他的手机又响了。

“又来了……”她说。

“不要管。”

他低头咬她,她笑着去躲,一扭头,就看见床边桌子上,手机屏幕一闪一闪,“林明穗”三个字很是显眼。

铃声持续不断,岁初晓就有些烦。

林大小姐不知道此刻国内是深夜吗?

孟梁观扳回她的脸,“不要走神。”

她望着他,“你接吗?真的打过好几次了?”

男人没说话,俯首在她脖颈间,大手把她的手压住,十指交握,用力攥了一下。

岁初晓有些痛,仰起脖子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的铃声就断掉了。

夜色像温柔的海浪,一波一波冲刷着细腻的沙滩,白色的浪花漱出轻轻的吟唱……

就在岁初晓像是一页小舟,在孟梁观带起的海浪里恣意徜徉时,一段悦耳的铃声响起,她的手机又响了。

真是的,大晚上的一个个都不睡觉的吗?

岁初晓紧扣着孟梁观的臂膀,闭着眼睛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伸手拎过了手机。

来电是个陌生号码,没有任何备注……

“关掉!”

男人声音低沉,很是不耐。

岁初晓知道如果她不关机,下一秒估计就会被他直接扔出去。

不过……

她把手机递到他的面前,眉眼一勾,“是你妹,林明穗。”

孟梁观看着她,眼眸一沉,一线暗光被狠狠捺入眼底,要发火。

她补充,“她在纽约的街头出了车祸。”

这是岁初晓刚才在他的微信里看见的。

一个小时前林明穗就发给了他。

岁初晓和孟梁观结婚以后,按说孟林联姻就被翻了篇儿。

可是,林明穗却褪下高傲的羽毛不要,公开声明说会继续等他。

孟梁观反倒是不想耽误了洁白高尚的白月光一样,对她的所有声明和示意一概不理,做出了一副狠心断情的样子。

林明穗无奈,哭哭啼啼地找去孟家老爷子那里。

老爷子也是无奈,为了断了好姑娘的念想,干脆就认了她做干孙女。

这样一来,虽然联姻不成,却也成了干亲,孟林两家关系还能继续交好。

虽然林明穗一百个不情愿,在两家父母的坚持下,却也只能委委屈屈地做了孟梁观的干妹妹。

妹妹的待遇自然不能跟妻子比。

不过,自从有了这重身份,她麻烦起孟梁观来,倒是比以前还不客气。

尤其是在林家败落以后,林明穗正式出道,成了林家父母还债的唯一希望。

她要资源找孟梁观,要投资找孟梁观,甚至为了某慈善晚会的c位也会来找孟梁观。

就比如现在,她在纽约的街头出了车祸,却向隔着太平洋的孟梁观求助。

当然,距离虽远,只要心近,太平洋也不过是一个小水坑。

“还是接了吧,不然都不要睡觉了。”

岁初晓说着就把手机放在了孟梁观的枕头边。

孟梁观兴致全无,他躺在那里,手臂枕在脑后,幽深的目光看了她数秒,然后就接起了电话。

“对不起……”

房间里太安静了,林明穗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出来,岁初晓听得清清楚楚。

她可没心情听两个人腻歪。

她抱起枕头就要去次卧,孟梁观伸手一拽,她又跌了回来。

男人动作粗暴,岁初晓被撞得骨头都疼,抬手就拍了他一巴掌。

他把她的手捉住,继续听着电话。

“孟梁观在不在?”

林明穗继续哭泣,“对不起,请你告诉他,我出了车祸,呜呜……”

“右腿伤到了……”

林明穗把“右”字咬得重。

她的右腿有旧伤,是那一年救孟梁观时被树枝划伤的。

岁初晓抬头去看孟梁观,果然,他的眉头皱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紧张起来。

“我知道了,把你的具体位置告诉我。”

一听见孟梁观的声音,那边哭得就更伤心了,抽抽搭搭,话都说不成了。

孟梁观耐着性子问了几次,才弄清楚了具体位置。

岁初晓不由感慨,他对她可没有如此好的耐性。

哪怕是在当年私奔事件还没发生时。

他带她去游乐园玩,那个地方太大了,她又玩得太嗨,一不小心就跟他走散了。

等他找到她,劈头就是一句,“你是笨蛋吗?看不懂指示牌的?”

而对林明穗……

啧啧,那声音,温柔的都快成奶油了。

电话挂断,孟梁观立刻又拨给了纽约那边的同事,让他们先去帮忙处理。

接着又打给司马助理,给他订一张最快飞纽约的机票。

事情都安排好,他又靠在床头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接着就把窝在他怀里抠手指甲的岁初晓推开,起身下了床。

孟梁观的住处多,孟家老宅、公司附近的天御国际、或者还有岁初晓不知道的什么地方。

为了换洗方便,他在每一处都常备了换洗的衣服。

金湾这边,他的衣物并不多。

西装,衬衣,领带,袖扣,手表都有固定的位置,很好拿取。

可是,他却像是个被老母亲照顾过度的孩子,把衣橱抽屉都碰得嘭嘭响。

男人太吵了,岁初晓一时也睡不着,索性翻过身来,欣赏美男更衣。

干妹妹出事,她又故意瞒报,孟总裁心情当然不好。

他冷着脸,站在那里穿好衬衫,又去套西裤。

等他拿起了摇表器里的手表,面无表情地戴着,岁初晓叹口气,说:“都这么久了,你就没考虑换一个绯闻女主吗?”

他终于肯看她一眼,“你想多了,她现在只是我的妹妹。”

“切!”

岁初晓切了一声,重又躺回床上,左腿支起,右脚搭在左腿的膝盖上,悠悠地荡着脚丫子,说:“干妹妹情哥哥,亲亲一窝窝……”

这话很不好听,男人也不喜欢她的这个样子。

“闭嘴!”

他喝了她一句,伸手就把她的脚拨了下来。

岁初晓不死心,爬起来跪坐在大床上,认真地看着他说:“真的,只要你换一个绯闻对象,无论是谁,我都可以立刻跟你离婚,成全你们。”

“是吗?”男人表示怀疑。

“真的。”

岁初晓去帮他打着领带,继续蛊惑,“你现在已经羽翼丰满了,而林家却早已经败落。你不需要林家的助力就可以达到自己的所有目的。何苦还带着那个拖油瓶呢?”

孟梁观垂眸看着她,略微思考表示赞同,“你说得好像也有道理,不过……”

他把大手压在她的肩膀上,“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吗?”

岁初晓白嫩纤细的手指绕过他丝质的领带,密长的眼睫轻轻垂着,满肚子幽怨地说:“你知道啊,我这人小气,睚眦必报,谁让她以前总瞧不起我,还骂我是乡巴佬,丑小鸭。我就是讨厌她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

听她说完,孟梁观轻轻一笑,把打完一半的领带接过来自己打好,领带结轻轻往上一推,说:“那就巧了,我喜欢的就是她白天鹅一般的样子。而且,”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忘了?她救过我的命。”

“……”

这是个死结。

岁初晓没再说话,她坐在那里,柔粉色的吊带睡衣松垂着,一头长发披了满肩。

直到孟梁观挽了西服要走,才听她幽幽地说:“救过你,就要缠着你一辈子吗?”

闻言,已经走到门边的孟梁观又站住了。

他转过身来看着她,眸色已经由刚才的隐晦转为清寒。

“你不正是利用了你爸爸对我爸爸的救命之恩,才有了今天吗?”

男人唇角凉凉一哂,“这才多久,已经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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