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飞逝,一晃两个月过去了。
李垣一直没有接到新的任务,其他人则陆续开始外出。
这天一早,阎凤玲、许静怡、项巧莲和另外一些学员,前往六道城的甘露园去了。
甘露园是一家规模很大的酒楼,碧瓦朱甍,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最近一段时间,酒楼经常遭到盗贼光顾,防不胜防,损失不大,但是挺闹心。
这样的事情,不值得兴师动众,酒楼便向武院发布了护卫任务。
通常来说,只要有武院学员在,盗贼就会知难而退,以免触怒武院。
事实上,向武院发布一些简单的任务,也是各个商家,跟武院维持关系的方式。
甘露园女客很多,武院指派了六男六女,十二个中院学员,前去充当临时护卫。
此次是轮换任务,众人只需要待上三天,就可以返回武院了。
第三天中午,李垣正在水云峰练习制符。
韩泽田忽然传讯给他,说许静怡在甘露园,被左将军公冶敬文的次子,公冶志行的调戏,被困在甘露园里了。
李垣眉头皱起,问道:“带队的武院教习呢?”
“武院的教习,被公冶敬文等人拦住了。对方喝醉了酒,态度嚣张,就是不放人!”韩泽田回答道。
“谁给你传的消息?”李垣本能地觉得,事情有些异常。
“跟她们一起出去的学员,名叫裴森!”
李垣想了想,给阎凤玲发送讯息,询问是怎么回事。
阎凤玲回讯说,公冶志行酒喝多了,非要许静怡陪他饮酒,遭到拒绝后,觉得丢了面子,就跟一群狐朋狗友,将她们堵在了小楼中,连武院教习前来交涉,都不肯放人。
公冶志行等人是权贵子弟,身边带着凌云境护卫,态度非常嚣张蛮横,谁劝都不听。
只不过,对方总算还有一些理智,没敢用强。
“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让武院的学员陪酒?”李垣头脑飞转,越发觉得事有异常。
公冶志行等人喝醉酒,他们身边的护卫不会喝醉,怎么不阻拦他们?谁不知道得罪武院的后果?
他琢磨了一下,换上毒背心,穿上青龙甲,将乾坤牌留在房间中,身上只带着辟邪吊坠和一枚符袋。
想一想,觉得还是不保险,往水壶中倒入一些解药,摇匀了喝上几口,将一枚绿色药丸压在舌根下。
他跟范玄打过招呼,去院务堂申请了通行牌,出了武院,朝六道城奔去。
刚跑出六七十里地,看见前面有一驾马车,正在同方向疾驰。
他正要避开,车厢窗帘撩起,一个女子探出头来,惊讶地问道:“李垣,你去哪里?”
李垣一看,原来是上院教习萧水娟。
“你好,萧教习!”李垣飞掠到跟前,与马车并列而行。
“急匆匆地,你这是干吗去啊?”萧水娟再次问道。
“我去六道城的甘露园!”
“你也是去甘露园?为学员被困的事情?”萧水娟惊讶地问道。
“被困的人中,有我的朋友。萧教习也是去那里?”李垣问道。
“武院安排我去解决此事!”萧水娟说道,“你上来,我们一起去!”
“我继续奔行吧!”李垣拒绝道。
他话音刚落,心中警兆升起,大惊之下正要躲闪,经脉已经被萧水娟隔空封住。
萧水娟闪身而至,将李垣抓进车厢,塞进座位下的暗格中。
李垣眼前漆黑,连神识都无法释放,心中冰凉。
他完全没想到,萧水娟会对自己出手。
倒不是他疏忽大意,轻信别人。
他修炼了破妄术,别人是否有敌意一看便知,若是发现异常,自然会提高警惕。
但是他跟萧水娟见面两次,对方都自然从容,没有露出一丝敌意。
李垣猜测,她能做到这个地步,应该是修炼了某种秘术,有着类似于人格分裂的能力,彻底隐去心中恶意,只以善的一面对人。
马车继续往前飞驰,不久之后,驶进六道城的一座院子。
萧水娟提着李垣,进入一间地下密室,动作麻利地扒光他的衣衫。
她拿着青龙甲,手感清凉,顿时兴奋起来,翻来覆去,仔细研究。
“果然是一件防御法器,范玄送给你的?”她扫了一眼李垣。
李垣动弹不得,也不能说话,就这么冷冷地瞅着她。
萧水娟冷笑一声,收起青龙甲,破解符袋禁制,里面除了衣衫、干粮、幽冥剑、银水壶,以及银票之外,再无其他物品。
她皱了皱眉头,扯下李垣胸前的辟邪吊坠,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有些不甘心,将李垣身体翻转,解开头发检查,依然一无所获。
她手指轻拂,解除了李垣部分经脉,问道:“杀死骆一平的毒药,放在哪里?”
其语气冰冷,目露杀机,面容阴森恐怖。
身为一个杀手,能杀死观星境强者的剧毒,对她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不想放过。
“骆一平不是我杀的!”李垣咬牙切齿,趁机咬碎药丸。
萧水娟盯着他的眼睛,看不出真假,心想:“难道判断有误,他真的跟龙庆衍等人的死无关?”
她是传授易容术的教习,擅长识别他人伪装,不太相信李垣能骗过自己。
萧水娟心中遗憾,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必须尽快让李垣消失,没有时间慢慢拷问了。
“你是不是有很多话要说?”她神情转换,媚态横生,声音软绵甜腻,勾人魂魄。
李垣横眉冷对,喝问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萧水娟没有回答,妩媚一笑,摸着李垣的胸口,笑容有些得意,还有些残忍。
“年纪不大,身体倒是健壮,而且元阳未失。这几个月的谋划,倒也值得!”
“不要怨恨我,临死前还能做一回男人,你这辈子也算没有白活!”
“你是哪一方的人?”李垣再次问道。
“都到这个时候了,好奇心还这么重,真是调皮!”萧水娟脆生生地笑道,伸手脱去身上外衫。
“看你的风格,应该是庆王训练的杀手吧?”李垣再次问道,努力拖延时间。
密室中布置了净化阵法,影响了千机毒的扩散。
他知道,若不能尽快将萧水娟放倒,自己就性命难保了。
“你知道庆王训练杀手的事情?”萧水娟停下解内衣的动作,盯着李垣的眼睛。
“看来,你确实是庆王的杀手。你也是从小被他们拐走的?能活到现在,确实不容易!”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我确实是被拐进去的!”萧水娟穿着内衣,坐到床边,摸着他的脸,冷笑着说道。
“五岁那年,我在家门口被他们带走,送到甘州府待了十年,杀了上百个同龄人,才熬到活着离开的那一天!”
“你是如何通过问心阵考验的?”李垣皱着眉头。
“难道你不知道,玉龙武院的特招学员,无须任何考核?”萧水娟冷笑道。
“确实不知道!”李垣说道。
“我被他们送进武院,后来去了青云门,过几年又被叫了回来,做了武院教习!”萧水娟神情有些恍惚。
“你不想你的家人吗?”
“已经全被我杀了,哪还有家人?”萧水娟冷笑道。
“你找到了自己的家人,杀光了他们?”李垣眼神发冷。
“若非那些蠢货疏忽大意,我怎么可能经历那些事情?”萧水娟表情狰狞,伸手擦了一下嘴角。
李垣心中一定,冷冷地说道:“变成杀手,果然六亲不认!”
“明知是庆王害你,你为何还给他做事?”
“因为,我要亲手杀了他!”
“你以为,几十年时间,就没有人想杀他吗?为何他至今安然无恙?”
“你说为何?”
“因为他了解你们,而你们却不了解他,心中还惧怕他!”
似乎被说中了心思,萧水娟神情变幻,抬手擦了一下口水,手掌颤抖无力,自己却毫无察觉。
她没有戒备地坐到李垣身边,呼吸相闻,毒性迅速发作。
李垣问道:“你哪里来的鼎炉术?”
“是万凤楼的人送的!”萧水娟神智逐渐迷糊。
“彭山才和甄姬,你认识吗?”
“认识,鼎炉术就是甄姬送给我的!”
“她现在哪里?”
“不、不知道!”萧水娟说完,意识模糊,缓缓倾倒在李垣身上。
她仔细研究过李垣的资料,怀疑他是用毒高手,因此一出手,便让李垣失去所有行动能力,不给他用毒的机会。
但是她没有想到,李垣竟然如此谨慎,事先将毒藏在了舌根下,最终功亏一篑。
李垣尝试冲开被禁锢的经脉,努力许久,却没有一丝松动。
他心中着急,萧水娟迟迟不出现,外面的人发现异常后,肯定会闯进来查看,那时候可就危险了。
“怎么办?”李垣脑袋快速运转,心中突然灵光一闪,凝神静气,沟通掌心的辟邪剑。
辟邪剑立刻有了反应,化作一道气息,在经脉中穿梭,所过之处,封堵经脉的异种气息,像雪花遇到烈火,迅速消融。
不久之后,李垣恢复行动能力。
他推开萧水娟,悄无声息地飘落地面,穿好内衣,将辟邪吊坠挂回脖子。
“这女人害死了多少人!”他扯下萧水娟的符佩,破开禁制,顿时吃了一惊。
符佩之中,有十几件内甲和武器,大小形状各不相同,全都是价值不菲的精品,不可能全是萧水娟自己的。
取出青龙甲,穿回身上。
李垣权衡了一下,放弃将萧水娟带回武院的想法,一指点死了她。
将萧水娟带回武院,就要暴露他擅长用毒的秘密,这是不打自招,将证据送到庆王等人手中。
这样的事情,李垣自然是不会干的。
李垣内视罗盘,发现院子中,还有两个凌云境武者,一个守在密室前,一个坐在马车上,似乎在打瞌睡。
他悄悄打开暗门,辟邪剑疾射而出。
守在密室外的人,回头望来,跟着身体一僵,眼中生机迅速消失。
辟邪剑一闪而逝,飞向马车上的那人。
对方心中升起警兆,身体作势欲起,辟邪剑已经穿透眉心。
尸体跌落地面,头部没有一丝伤口。
李垣疾速掠出,将两具尸体提进密室,重新打上禁制,阻止毒气蔓延。
他运转玄火,周身笼罩在火焰中,密室内的千机毒迅速消散,直至完全消失。
从萧水娟的符佩中,取出一瓶药粉,洒在三具尸体上,尸体迅速化为污水。
这药粉,正是长生谷的化尸粉。
李垣由此断定,庆王一派跟长生谷的关系,应该比预想中的更加密切。
他改头换面,将院子点燃,毁尸灭迹,随后朝甘露园潜去。
有了这一次的经历,他确信许静怡她们的遭遇,是针对自己的阴谋的一部分,因此非常警惕。
甘露园的某一处包间中,几个公子哥模样的人,还在跟一位武院教习对峙,身后站着一群护卫,衣衫各异。
武院的学员手握武器,站在教习身后,组成战队队形,严阵以待。
双方修为悬殊,大家却底气十足,并不惧怕。
甘露园的掌柜,站在双方中间,满面赔笑,拱手作揖,竭力降低双方的火气。
这几个纨绔,全都是玉龙国的权贵子弟,带着好几个凌云境护卫。
甘露园背景很大,并不怕这些人。但是作为酒楼掌柜,他秉持以和为贵的宗旨,轻易不愿意以势压人。
李垣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仔细打量公冶志行等人。
这些人,大约二十四五岁,清一色登山境的修为,天赋不好不坏,差强人意。
倒是几人的护卫,有好几个凌云境修为的,其中两人是凌云境后期,实力不俗。
只不过这些护卫,个个面色无奈,只是站在一边虚张声势,没有人真的上前为难武院的人。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青衣的青年,取出通讯玉符,随即脸色微变,随即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周围,对为首的青年说道:
“公冶兄,今日暂且放过他们,下次落到咱们手中,一定让他们好看!”
“不行!”脸色赤红、满身酒气的公冶志行,愤怒地说:“我爹是左大将军,在这长京,谁敢不给二爷我面子?”
“酒还没醒?”李垣心中一动。
从他离开武院、遇险、脱身,一直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以这帮人的修为,之前即使烂醉如泥,此时也该恢复清醒了。
什么样的琼浆玉液,才能让登山境的武者,醉上半天?
李垣运转破妄术,仔细观察几人气息,明白过来:“原来是被人利用的蠢货!”
公冶志行等人的气息中,夹杂着一丝异常的灰色,非常浅淡。
这是服用过幻药的气息,毒性虽然轻微,却足以让几人情绪失控。
“长京的明争暗斗,还真是无处不在!”李垣冷哼一声,感知锁定一个青年。
这个人,正是之前看通讯玉符的人,其气息完全正常。
几人一起饮酒,只有他没有中毒,要么是没有喝,要么是服用过解药。
就在这时,甘露园的大门口,驶进来一驾马车,周围跟着十几个骑马的女子护卫。
“她怎么来了?”李垣心中一惊。
车厢窗帘撩开,龙曼君扫了一眼乱哄哄的人群,淡淡地说道:“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一个护卫走了过去,扫了众人一眼,冷冷地呵斥道:“全都闭嘴!”
“原来是云护卫!”公冶志行等人一看来人,脑袋瞬间清醒,赶紧拱手见礼。
“你们为何闹事,不知道这是谁的产业吗?”云护卫喝问道。
“我、我们是闹着玩的!”公冶志行等人,胆战心惊。
“你说!”云护卫没理他,指了指掌柜。
掌柜将事情起因说了一遍。
不等护卫转述,龙曼君已经听见了,眉头微蹙,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她扫了一眼学员,认出了阎凤玲、许静怡、和项巧莲,心中有了猜测,吩咐道:“把他们关起来,通知几家过来领人!”
“将武院的人请到听雨楼。通知武院派人过来,将学员领回去!”
说完,马车往甘露园深处行去。
“甘露园是龙曼君的产业?”李垣有些讶异,“看她言行,应该跟这件事情无关!”
想想也是,龙曼君要算计自己,不会蠢到用自己的产业。
黄昏时分,几个纨绔的家人,全都赶到了甘露园。
龙曼君没有露面,派云护卫出面,接受众人的道歉。
“大哥,你怎么来了?”公冶志行看着穿军服,面无表情的大汉,嗫嚅着问道。
“你个蠢货,被人利用,还不自知?”大汉传音呵斥道。
“被人利用?”公冶志行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今日似乎特别冲动。
“父亲有令,打断双腿,带回去禁足三年!”大汉沉声说道。
公冶志行脸色刷白,转身想要逃跑。
大汉眼睛一瞪:“若是反抗,砍断双足,逐出家门!”
公冶志行哆嗦了一下,不敢动了。
公冶敬文家教严厉,言出必行,说砍断双足,那就一定砍断,不会有半点含糊。
两个护卫上前,抓着公冶志行胳膊,将他按倒在地,挥动刀背,打断双腿。
公冶志行额头冒出冷汗,身体哆嗦,却咬紧牙关,一声不敢吭。
若是敢当众惨叫,回去以后,两条胳膊都保不住。
大汉冲甘露园拱了拱手,翻身上马,带着公冶志行离开。
李垣站在人群中,见此情景,放弃找公冶志行的麻烦,转身离开甘露园,盯上了没有中毒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