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罗组织,是邪宗势力范围内,一些反对过度杀戮和争斗的武者建立的。
这个组织的宗旨,是建立相对稳定可控的社会秩序,减少不必要的消耗,提升邪宗的整体实力。
“没想到邪宗的地盘上,竟然有这样一支力量!”
李垣收起三枚传讯符,心中有些意外。
如果天罗的理想得以实现,正邪两大势力的差异就会缩小,有机会改变正邪分治的局面。
只不过,天罗的理念和做法,触动了不少人的既得利益,遭到强力打压和限制。
但是邪道宗门的高层,也有许多人支持天罗的理念,暗中纵容和支持天罗的发展。
天罗成员分为四级护法,佩戴金、银、铜、铁胸章。
佩戴金章和银章的,绝大部分是虚空境强者。
佩戴铜章的,大多是观星境强者;佩戴铁章的是凌云境和登山境。
因为有着共同的理想,天罗成员的凝聚力和忠诚度,远超过邪道七大宗门。
对李垣来说,天罗是邪道势力的内部改良组织,其理念值得肯定,却不适宜合作,因此不再多想它。
他决定留在山洞中修炼一段时间,再返回千山湖。
邪道宗门为了对付他,一直紧绷着神经,不太可能错过这个线索。
在这敏感的时刻,任何一个进入千山湖地区的陌生面孔,都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赵洪罗的失踪,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许多人纷至沓来,调查雷武的身份。
贺家的队伍被控制起来,经历了几次盘问。
因为跟天罗成员在一起,众人没有受到伤害,却被要求留在附近,等待进一步指示。
在李垣逃走后,项文磊趁乱离开队伍,跟在后面追赶。
他的追踪术很不错,但是跟李垣和赵洪罗的速度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转眼间就被甩出了上万里。
他找了一天多时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无奈之下,给红衣大汉传讯汇报。
红衣大汉告诉他赵洪罗死了,让他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看看情况再说。
项文磊吓了一大跳,随即感到一阵后怕,立刻前往附近的城池,通过传送阵离开了这里。
小镇郊外的庄园中,贺巧盈站在马文杰面前。
“我的身份已经暴露,再加之雷武一事,你们也不宜再继续历练!”马文杰说道。
贺巧盈沉默了一会儿,传音问道:“马叔叔,你说雷大哥会是什么人?”
马文杰沉吟许久,摇摇头:“不好说,也说不准!”
贺巧盈看着他:“会不会真是他?”
“忘记这件事!”马文杰的语气有些严厉。
贺巧盈心中一凛,说道:“是!”
她返回房间,双手抱头半躺在石床上,仔细回忆跟李垣在一起时的情景。
“难怪觉得你很特别,原来是名动玄域的青年豪杰!”
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李垣在邪宗这边已经被妖魔化了,给人的印象就是个青面獠牙、心狠手辣,而且诡计多端的伪君子、大魔头。
但是接触下来,她发现那就是一个性格沉稳,有正义感,令人信赖的大男孩。
贺巧盈天生具有洞察人心的能力,而且极有主见,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轻易为人言所左右。
“你要是能加入天罗就好了,那样我们就可以经常见面!”
想到这,贺巧盈叹了口气,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天罗是邪道的天罗,虽然有一些主张跟正道相近,但是仇视正道的本质没有改变。
李垣跟邪道宗门势同水火,以他的性格,是绝不会改弦易辙,转投天罗的。
另一个房间中,骆婉清神情木然地坐在床边,就像丢了魂似的。
算上刚刚发生的这次,李垣已经救了她们四次,而且危险都是由她俩和二叔引来的。
“你是上天专门派来拯救我们的吗?”她默默地想。
骆婉清消息闭塞,阅历也很欠缺,没猜到李垣的真实身份。
骆文光倒是隐隐猜到了,却强迫自己忘记,以免招惹杀身大祸,自然更不会告诉她们了。
骆婉清心中暗自后悔,那天不该为了争一口气,故意去为难李垣,如今连道歉的机会都没有了。
几天后,安良城南侧百里外的一个小山村中,突然响起惊恐的惨叫声。
一个表情狰狞的中年人,幽灵似的高速闪烁,拍碎一个又一个山民的脑袋,男女老幼全不放过。
中年人是观星境中期的修为,村民们在他的手下,就像待宰的羔羊,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转眼之间,山村中血气弥漫,两百多个山民全都死于非命。
中年人停在一户农家的堂屋内,脸上表情疯狂,对着一具女尸做不可描述之事。
突然间白光一闪,一张网罩住了他。
中年人惊恐起来,拼命挣扎,修为却被禁锢,手脚软弱无力。
李垣面如寒霜的走进来,将裤子滑到脚踝的中年人,拖进了堂屋旁边的储物间。
他从藏身的山洞出来,准备绕道前往千山湖,结果见到了如此丑陋恶心的一幕。
本想立刻杀了此人,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禁锢了中年人的经脉后,将其从网中抖搂出来,开始搜魂。
足足过了大半个时辰,他才震死此人,松开手掌。
这个人叫石祥,从小性格自卑懦弱,不善言辞。
他母亲因病去世后,继母性格比较凶悍,对他动辄打骂虐待,父亲对此不闻不问。
有一天,他终于忍受不了,跑去投河自尽,被一个盗贼给救了。
盗贼见他其貌不扬,正是干自己这行的好料子,就着力培养他。
石祥性格有缺陷,武道天赋却非常出色,而且特别用功,仅仅十几年时间,便从武道启蒙一直修炼到凌云境。
盗贼对他很好,带着他偷盗抢劫,虽然危险,但是总归衣食无忧。
有一年,盗贼失手被杀,石祥却侥幸逃得一命。
他潜回老家,奸杀了继母,打死了父亲,之后独自一人浪迹天涯,成为流寇。
无人引导和约束之下,石祥的性格越来越扭曲,经常杀人辱尸。
石祥的这种行为,连凶残成性的强盗都觉得恶心,不愿意跟他交往。
而他性格孤僻,疑心病很重,没什么安全感,也不愿意跟别人往来。
最近几年,在千山湖租了一个洞府,不外出作恶时,就去那里藏匿。
这人就是一团臭狗屎,谁都不想沾边,装扮成他打探消息,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垣仔细观察石祥的体型特征,然后带入地下毁尸灭迹。
当他返回地面,想着如何处理尸体时,远方出现了一些人影。
李垣点燃几个柴火垛,浓烟滚滚而起。
远方的人立刻赶来查看,山村被灭的事情也随之传扬开来。
李垣变成石祥的模样,一路潜行,来到千山湖东南边的山区。
两个观星境修为的大汉看见他,眼中闪过厌恶的目光,转过头去谈话。
李垣的脸上闪过一丝狰狞的神色,一声不吭地继续前进,来到一座山头上,打开禁制走进山洞。
这是人工开凿的洞府,空间非常宽敞,但是没有照明阵法,光线阴暗,透着一股阴森压抑的气氛。
李垣盘坐到石床上,取出石祥的武器。
这是一把狭窄的长刀,刀身略微弯曲,色泽暗红,看起来非常邪异。
他身形一晃,在洞内疾速腾挪闪烁。
石祥师承盗贼,武技风格阴狠诡异,极具特色。
李垣原本只是想熟悉一下,避免跟人动手时穿帮。
但是练习了一会儿,觉得颇有可取之处,便认真琢磨起来。
几天以后,他正在练刀,洞口禁制突然被人扣动。
李垣神识一扫,收起长刀走了出去。
洞口站着一个黑衣大汉。
对方仔细打量他一眼,问道:“你何时回来的?”
李垣的脸颊神经质似的抽动两下:“五天前!”
“你的洞府中有没有其他人?”黑衣大汉继续问道。
李垣的脸颊抽搐得更厉害了,一声不吭地解除禁制,洞内一览无遗。
“你可见过这个人?”
黑衣大汉激活留影符,投影出李垣伪装的雷武面孔。
李垣盯着看了一会,脸颊继续抽搐,缓缓摇头。
“发现他的踪迹,随时来醉香客栈禀告,有重赏!”
黑衣大汉说完,身影一闪而逝。
李垣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回山洞,重新恢复了禁制。
他坐到石床上,心想:“千山湖地区有近百万人,竟然采用这种方式排查,也真是竭尽全力了。”
黑衣大汉名叫叶安生,虚空境初期的修为,是这一代洞府的管理者。
李垣没想到,他会亲自出面排查,立刻怀疑起他的身份来。
两天后的黄昏,李垣前往千山湖边的天香园。
天香园是经营酒楼、妓院、客栈、赌场、委托任务的地方。
石祥每个月固定来这里两次,找群芳阁中一个叫雪儿的姑娘,听她弹琴唱曲。
他刚到天香园门口,就听见雪儿哭泣求饶的声音。
李垣脸颊抽了抽,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群芳阁的门口,一个面相刻薄的年轻人,正抓着一个女子的头发拳打脚踢。
“你这个臭娘们,柳爷的脸你都敢不给,我打死你!”
天香园的护卫站在远处冷眼旁观,并不上前拦阻。
群芳阁的姑娘活着不值钱,被人打死了,却至少值几十万两银子。
这么多银子,可以买几十个姿色上等的年轻女子了。
这么划算的买卖,他们怎么可能干涉?
“柳爷,雪儿哪敢不给您面子啊,她是真的有客人呀!”老鸨在旁边苦苦劝解,却不敢上前拉开。
这个鬼地方戾气重,一个不好就出人命,她也是提心吊胆。
“今天谁来也不行,柳爷我非打死这个臭娘们不可!”青年嚣张地骂道。
李垣走到跟前,死死地盯着青年,眼神有些疯狂,脸颊缓缓抽搐,气息阴森暴戾。
“哎哟喂,石爷您可算来了!”老鸨一拍大腿,语气夸张地喊道。
“柳爷你别打了,雪儿的贵客来了哎!”
“我倒要看看是谁--”青年冷笑道,一扭头看见李垣,声音顿时变小。
任谁看见一个脸颊不停抽搐的人盯着自己,背后都得冒寒气。
“你、你想怎么样?”青年心中打鼓,赶紧抬头看向赌场方向。
一个中年大汉一闪而至,站在他的身边,盯着李垣:“你是石祥?”
李垣视线缓缓移动,长刀出现在手中,死死地盯着中年大汉,一边脸颊快速抽搐。
“怎么回事?”大汉取出长刀戒备,一边问道。
“石爷付了三年银子,雪儿每个月初一和十五,都只能伺候石爷!”老鸨脸色发白,颤声解释道。
中年人瞪了一眼青年人,对李垣说道:“晚辈不懂事冒犯石兄,柳某愿作出赔偿!”
李垣没有动弹,但是脸颊抽搐的速度慢了一些。
中年人取出了一万两银票递给雪儿。
李垣的脸颊抽搐速度再次加快,握刀的手青筋暴起。
中年人心中恼怒,但是实在不想跟这个声名狼藉的人纠缠,又取出了四万两银票。
李垣脸颊抽搐的速度再次放慢,青筋也不再暴起。
中年人点点头,一把薅住青年的领子,提起来走人。
李垣收起长刀,朝群芳阁里面走去。
雪儿身体颤抖,抓着银票不知所措。
“哎哟,我说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伺候石爷!”
老鸨搀着雪儿的胳膊,示意她收起银票,两人跟在李垣身后返回房间。
雪儿只是群芳园的普通姑娘,房间位置偏僻,也谈不上豪华。
老鸨将雪儿送到门口,使了个眼神,转身就走。
石祥的眼睛很邪异,看那个女人都像看尸体,她心中也怵得很。
雪儿关上房门,敛衽作礼,声音嘶哑地说道:“多谢石爷救命之恩!”
李垣扔给她一个丹瓶,然后盘坐在卧榻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多谢石爷!”
雪儿倒出丹药服下,不一会儿,一股暖流从腹部升起,内伤缓缓好转。
雪儿有些吃惊,但是想起他是一个观星境的强者,也就释然了。
李垣给她的是石祥的疗伤丹,不担心引起别人怀疑。
雪儿算不上很漂亮,但是容貌跟石祥的生母有些相似。
生母是这个世上,唯一对他无条件呵护的人,也是他心中仅有的一点温暖记忆。
因此,他经常过来坐坐,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时间一到便离开。
雪儿稳定心神,走到琴桌旁边,缓缓地弹奏起来,曲调舒缓悦耳。
石祥在别人面前显得极其危险,对她却相当不错,从不像别的男人那样欺负她。
因此她只有面对石祥,精神才会放松下来,琴技才能发挥到极致。
李垣察言观色,心中叹息一声。
即使是世上最邪恶的人,身上也有一点闪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