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瑜一袭白衣,黑发高高束起飘扬在身后,手持一把折扇,手一翻转,折扇在手中转了个圈,被他别入腰带,整个人站在那里,看起来有一种英姿飒爽的帅气。
温昱从见到安瑜从房梁上跃下时就眼睛一亮,往旁挪了一步绕过了谢重泽护着他的手臂,走到安瑜的身边高兴的说着,“玉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重泽看了一眼从手下溜过去的温昱,微微眯了下眼,又看了看安瑜,勾了下嘴角,冷笑着说:“未经传召私自入宫,偷偷潜入帝后寝宫,还隐匿于房梁之上,安玉成,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啊。”
温昱听到谢重泽的话笑意一凝,以为谢重泽生气了,赶紧走回谢重泽身边,略带讨好的说:“玉成不拘小节惯了,你不要吓他。”
“我哪能吓得住他。”谢重泽没好气的瞪了温昱一眼。
而安瑜仍然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站在两人,确实没有被谢重泽的话给唬住,还对温昱眨了眨眼睛。
温昱放下心来,拉着谢重泽坐了下来,还招呼安瑜:“玉成,你还没说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上回你不是说你还有一年才能下山吗?”
安瑜十五岁时机缘巧合被隐世高手收为门徒,随他师父上了太行山,之后除了先帝去世时回京奔丧呆了几日,一直都是呆在太行山上修行,甚至温昱大婚时都未曾回来。
“我要是不回来,不就赶不上这十年一次的武举盛事了嘛。”安瑜随意的一撩衣摆坐在两人对面说道。
“你专程回来参加武举的?”温昱不怎么高兴了,“在你心里朕大婚还没有这武举重要啊!”
安瑜笑嘻嘻的说:“你们大婚时我正在闭关,收到消息都迟了,干脆就不来了,这回消息及时,我自然要来。”
“那你怎么说服你师父的?你们师门不是有规矩不及弱冠不许下山出世的吗?”温昱好奇的问。
“是啊,不及弱冠不许下山,除非,打赢师父顺利出师,就可以下山……”安瑜自信的笑着指了自己一下,“而我,已经出师了。”
“哇,玉成你这么厉害!”温昱惊叹道。
谢重泽翻了个白眼。
安瑜和温昱同岁还小上几个月,从小没有弟弟的温昱简直把安瑜当做弟弟宠,偏偏安瑜也性格跳脱,两个人在一起有时候幼稚的让人无语。
所以说他前世讨厌安瑜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这一入城就先来皇宫看你们了,诺,算是补上你们的大婚贺礼。”安瑜一边说,一边从衣袖里翻出一个礼盒,放在桌上递了过去。
温昱接了过来,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枚白色软玉坠饰,玉色纯净,通透细腻,一看便是极好的玉品。
“是好玉,原谅你了!”温昱笑着从礼盒里拿出玉坠,上手摸了摸,似是很满意,转过头要塞给谢重泽,“你佩着。”
谢重泽伸手拦住了温昱,温柔道:“玉成特意带给你的,你佩着便是。”说完还从温昱手中拿过了玉坠给人挂上了。
温昱还是想把玉给谢重泽,只是这回还没来及说什么,门外传来了元宝的声音。
“陛下,兵部尚书许大人求见。”
这些日子,关于武举的很多事都需要反复确定,因此许安澜经常入宫来见温昱请示。前几日谢重泽正好不在,温昱便将精力都投入了武举安排中,可这会儿谢重泽已经回来了,对于还来打扰他的许安澜,温昱心情就没有那么美妙了。
“陛下,正事要紧。”谢重泽闻言拉着温昱起身,给人整理了一番衣冠。
“陛下去吧,今日礼也送了,我一会儿便走,改日走正规途径入宫求见,再与陛下一叙。”安瑜也站起身说道。
温昱撇了撇嘴,不大情愿的往外走着,“好吧,朕等着你改日入宫一聚。”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回过头叮嘱安瑜:“下次别再偷偷摸摸跑进来了,阿泽不高兴的!”
安瑜抱着胸倚在一旁直笑,对温昱保证的点点头,直到温昱走远了以后,才靠着墙对谢重泽说:“说吧,飞鸽传书把我召回来,到底是什么情况?”
谢重泽关上门,继续走回桌边坐下,看着安瑜,想到对方不靠谱的行为,还是没忍住怼了出口:“本君可没让你私自入宫,安玉成。”
“得了吧,你那信笺写成那样,我能不来问吗!”说着他从衣袖里翻出一张笺纸,掷于桌上,那笺纸上只有短短十六个字:武举重开,朝堂有变,温昱危险,回京勤王。
“回来路上我可是听说了,武举是陛下自己亲口重开的,是你出的主意吧?到底有什么变?”
谢重泽起身收回那张笺纸,走到一旁将纸烧掉,当看到最后一个字烧尽之后,他才对安瑜低声说道:“有人要造反。”
安瑜皱起眉头,问:“是谁?”
“不知道。”
“不知道?!谢慕之你不是玩我吧?”
“嗯,不知道。”谢重泽淡淡说:“但肯定有这个人,而且我已经有怀疑对象了。”
安瑜神情一凝,沉默的看着谢重泽片刻,才开口说:“你认为是谁?有什么证据?”
“可能是晋王,也可能是宁王,或者端王,抑或其他人皆有可能,目前还没有证据。”
安瑜长期不在京中,对京中情况了解不多,仅靠传闻,听谢重泽这么一说也有些不能肯定,他接着问道:“我听说晋王深居晋王府不曾过问朝政,端王君子郎朗,朝野盛赞,宁王更是远在滇州,你为什么怀疑他们要造反?”
“为什么我暂时不能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我找你回来是帮子绪的,你是否愿意帮他?”
“陛下待我情同手足,我当然愿意帮他。”
“你愿意帮他就行,至于证据,我已经让人在查,有眉目我便会告诉你,现在,我希望你参加这次武举。”谢重泽説。
安瑜抽出折扇在手上转了两圈,“武举我自然会参加,正好我早就想和飞焱大哥比一场了!那接下来呢?”
“等。”
“等什么?”
“等对方的动作。”谢重泽说:“武举过程中你着重观察和左相府、晋王府以及端王府、敏王府有所接触的人,最好能将和这几家有所牵连的人名单拟一份给我。”
“好,我知道了。”安瑜再次收回折扇,“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我还约了思归喝酒!”
“玉成。”谢重泽叫住他。
安瑜回头,“又怎么了,帝后殿下?”
“下回可别再偷潜入宫里了,以后可没那么好运了。”
“放心吧,这宫里的侍卫又抓不住我。”说完他也不管谢重泽,打开窗户轻轻一跃飞了出去,转眼几下便没了踪影。
谢重泽盯着窗外深深看了一眼,这皇宫的防备果然有很大问题,看来等武举结束需要重新布置了。
……
当武举的事项已经准备的七七八八的时候,科考的结果也出来了,所有试卷按照排名放好,拆封落款时,才有人发现第一名的考卷居然出自京城谢府,谢重泽,这下考官们都吓到了,这可是月前刚成为当朝帝后的人啊,这份名单是出还是不出?
考官们无法判断,只能将结果先呈了上去,让吏部尚书长孙辰靖和两位监考官太傅张游忠和左相卢承英抉择。
于是,现在几名主考官和吏部负责人以及两位监考官大人正在一起商议此事。
“几位大人,这名单……是否要将殿下名字划去?”主考官递上名单,犹豫着问道。
张游忠端坐在椅子上,一时没说话,卢承英也只是瞟了一眼名单,尚未开口,长孙辰靖则是把名单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眉头紧皱着。
“按名单公布吧。”最后长孙辰靖放下名单,回了一句。
张游忠闭了闭眼,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卢承英则是看了一眼考官人群。
“长孙大人,这怕是有所不妥吧。”一名考官站了出来说道,“帝后殿下怎能名于科考榜首!”
“科考向来公正,若划掉第一名的名字,便是舞弊。”长孙辰靖冷着脸说道,“你是要本届科考有此污点吗?”
“下官绝无此意!”那考官被长孙辰靖一吓,立马躬下腰,惶恐说:“可是殿下毕竟已入宫为后……”
“袁侍郎。”张游忠放下了茶杯,缓缓开口,“本朝可有律法言明帝后不得参与科考,不得入朝为官?”
“这……”考官一愣,迟疑片刻回道:“并无。”
张游忠点点头,又问:“那这考卷批改可是你等研讨之后选出的名次?”
“是……”
“既然如此,一切过程既无问题,名单又有什么问题吗?”张游忠淡淡说。
考官用余光偷偷瞄了卢承英一眼,他仍是端坐在一侧并无开口的打算,于是想了想还是继续说道:“虽无明令禁止帝后入朝,但本朝也从无后宫干政的先例,何况这官职又怎么给帝后安排呢?”
“科考三甲还要经过殿试,由陛下亲封,吏部只负责其余中举文生的官职拟定,殿下既然是为魁首,此事就不用袁侍郎和吏部操心了,是吧,长孙尚书?”
“这……”
“好了。”那考官还想说话,长孙辰靖却开口打断了,他仍肃着脸,面上表情十分冷硬,说道:“放榜名单就按此份张贴,三甲名帖和其余榜中人员的官职我自会在早朝时提交给陛下,你等不用再说,如此,太傅与卢相可有意见。”
“长孙大人办事向来周到。”张游忠笑着回了一句。
卢承英看了一圈现场中人,吏部的人向来唯长孙辰靖马首是瞻,既然长孙辰靖做了决定,想来吏部其他人是顶不上什么用了,加上张游忠都已经发话,如今他开口反对不过徒劳,他便淡然点了点头,“长孙大人才是科考主要负责人,我和张大人不过是协助而已,既然已有决策,我也无其他意见。”
“既然如此,那今日便到此为止吧,下官还有公务,就不送二位大人了。”长孙辰靖闻言冷着脸准备赶人了。
张游忠心情颇好,并没计较就离开了,卢承英也未作多留,打了个招呼便走,剩下的人,长孙辰靖也遣走一半,很快只剩下长孙辰靖和这次科考的几名主要考官负责人。
这些都是长孙辰靖自己的心腹,这时候才有人站出来问道:“大人,我们真的要将帝后名单报上去吗?”
“考卷已经批改出来,这时候按住不发,就是吏部的过失。”长孙辰靖冷哼,“如若你们在入贡院前发现,拦住他,尚有一丝回旋余地。”
几人都是低下头,不敢说话。
“不过也怪不上你们,是我大意了。”长孙辰靖对于自己被摆了一道心里非常不爽,但他走回桌边拿起谢重泽的考卷看了看,又不得不叹道:“谢慕之确实是个人才,入宫是委屈了他了……”
然而想到自己被利用了,长孙辰靖仍是愤怒的把考卷扔了出去,冷着脸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拟剩余人员的官职名单!”
几名心腹考官赶紧领命,捡起了考卷退了下去。
……
此时,吏部门口,张游忠和卢承英正在门口道别,各自上了自家来接人的马车。
张游忠上了马车,发现张修文正在马车里等着他,一见到他,便关心的问道:“父亲此番如何?可是殿下夺魁?”
张游忠点点头,“是殿下,吏部已经准备去公示了。”
“如此顺利?卢相那边没有为难?”
“长孙辰靖此人虽然脾气硬直,但为人刚正不阿,他负责科考必然不会有偏颇,卢承英那边一个人翻不起来。”张游忠说:“不过,待殿试结束,想来他还会有所动作,这几日你和思归多走动走动去。”
“是,儿子明白了。”张修文点头,随后他想了下,又低声说道:“之前殿下让我查的事,有些眉目了。”
“是滇州那边?”
“是。”
张游忠抬手,阻止了他的话,闭上眼道:“回去再说!”
另一头,上了马车的卢承英正闭目养神,就有下人来通报,“大人,滇州有使者来了。”
卢承英眼睛猛地睁开,“人在何处?”
“在别庄安置下了,您是去别庄还是回府?”
卢承英思考了一会儿,说:“先回府,把人看住了,晚上再让他过来。”
“是。”
卢承英想了想,又说道:“给那边透个信。”
“是。”
待下人退了出去,卢承英才头疼的揉了揉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