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末。
时间尚早,钱小沫还在床上,雪白的被子裹着她娇嫩润滑的身子,初升的太阳洒下的阳光静谧如河,雷铭单手撑着头,侧着身子,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熟睡的模样,宛如在欣赏一条在阳光金河里闲情逸致的鲤鱼。
雷铭替她理了理被子,钱小沫迷迷糊糊的,在这个时候醒了过來。
“雪雪……”
“张妈抱她出去吃早饭了。”
雷铭在她的唇瓣上一吻,一股热流立刻涌上他的大脑,他强迫自己还是忍住了冲动。
“时间还早,吃过早餐后,我们带雪雪去医院看望阿姨。”
“嗯。”
钱小沫平躺在床上,感受着雷铭柔软又滚烫的唇瓣触到她的额头,然后她侧眸望着雷铭起身离开的背影。主卧的门咯噔一声合上,窗外的风轻轻撩起了落地的窗帘,钱小沫望向窗外的郁郁葱葱,听到“医院”两个字,她意识到,昨晚在医院看见的连荣麟,并不是一个梦。
她抱着被子坐了起來,身上的浴袍松松垮垮,露出了她大半的香肩。香肩上红红的,是昨晚激情过后的凭证。钱小沫穿好了浴袍,掀开被子正要下床的时候,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起來。
这么早,谁会打电话來?
钱小沫疑惑地看了眼手机屏幕,似乎真的是,怕什么來什么。
或者,叫做“宿命”。
客厅里,雷铭抱着雪雪,哄着她吃饭,几天的相处下來,雪雪和他也不再陌生。
钱小沫款款走來,看见沙发上开怀大笑的雷铭和纯真无邪的女儿,她也忍不住笑了笑。
“钱小姐,您起來了…”张妈先注意到她,“少爷亲手为您做好的早饭,我去给您热一热。”
“不用了,张妈,我……我现在要出门……”
雷铭抱着雪雪站了起來,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钱小沫最害怕他的沉默。
他的沉默,像是一把刀插在她的心口…
“这么早你去哪?”
“……千雅刚刚给我打电话,有些事我要过去一趟,不过我很快回來,我们再去医院。”
钱小沫说着,匆匆忙忙地拎着小包出了玄关,生怕雷铭再多问一句。
雷铭将雪雪抱给钱妈,追出去的时候,钱小沫已经坐上了自己叫來的出租车。
他阴沉地皱了皱眉,这样的感觉让他不安不踏实,患得患失,好像又回到了钱小沫故意躲着他的那段时光里,就连雷铭自己都沒有意识到,他什么时候竟然也会这样沒有自信。
……
黄绿色相间的出租车,在市区的某茶楼会所前停下。
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茶楼,整栋楼都修成了古典钟楼的模样,雕梁画栋,茶楼外迎宾的礼仪小姐都穿着深浅紫色的高级定制汉服。钱小沫踱步而上,有刹那的失神,好像自己穿越了一样。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我们这里不招待无预约并且非会员顾客。”
“……”
钱小沫一头黑线,那还打开门做生意?再说了,她们又是怎么知道自己不是会员的?
钱小沫扭捏地看了自己一眼,难道她的打扮这么寒酸?
“我……”
“请问是钱小姐吗?”
钱小沫正要告诉她们自己是被人约來的,还沒开口,大厅里忽然走來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两个礼仪小姐对他毕恭毕敬,应该是会所经理级别的人物。钱小沫赶忙应了一声,经理立刻引着钱小沫进去,两礼仪小姐都不敢再多话。
跟着经理也不知道走了多远,钱小沫这才站到了一家包间外。
经理叩了叩门,“钱小姐已经到了。”
“进來。”
经理为钱小沫开了门,她道了声谢,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经理在她身后将门关上,轻轻的一声“砰”,钱小沫颤了颤,忽然开始后悔自己不该來。
“钱小姐,好久不见,请坐。”
“……”
钱小沫抿了抿红唇,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问好,只是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听荣祥说,你已经知道荣麟的事情了。”
连老爷子徐徐地抬起头來,将一杯功夫茶递到了钱小沫的面前。
钱小沫点了点头,她就知道一定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她不得不來。
“或许我们的相处并不愉快,但我毕竟是荣麟的父亲,他是我的长子也是我看中的锦麟地产的接班人,我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是为了他好。现在他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也不想怪谁,权当是命中注定的孽缘…”
孽缘……钱小沫的心一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手心里黏糊糊的都是冷汗。
“我也实在不愿意來麻烦钱小姐,但现在也只有你,能为他做一件事。”
钱小沫猛地抬起眼睑,因为紧张和内疚,她口干舌燥又急切地说道:“能有我帮忙的地方吗?”
连老爷子冷冷一笑,“帮忙,也是为了填补你愧疚的良心吧…钱小姐,荣麟现在的视力情况不容乐观,病情急速恶化,我已经不想追究当初的原因,毕竟于事无补……国内最顶尖的医生全部都束手无策,我已经联系好美国最权威的视觉神经医生,荣麟必须去美国接受治疗,可现在唯一的问題,竟然是他宁愿一辈子失明,也不愿意离开中国,离开……你…”
茶杯“咚”的一声落在茶桌上,茶水沿着桌角一路潺潺流去。
钱小沫正想要喝一口茶水润润的时候,连老爷子话音还未落地,她捧着茶杯的手猛地一软,目瞪口呆地望着连老爷子,不躲也不闪,任由茶水浸染她雪白的裙子。
“连荣麟,他……”
“你沒有想到,我也不会想到,他会对你死心塌地到了这样的地步……”
连老爷子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沉重和无奈,源自一个父亲对一个儿子的担忧和焦急。钱小沫一时间沉默无语,眼前的这个老人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和霸气,现在的他只是为儿子痛心疾首的父亲而已…
只是一个,恐惧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楚老人。
“这些东西,你可能都不知道……”
连老爷子说着,将身旁大口袋里面的东西全部都倒在了茶桌上。
“荣麟从小都有写日记的习惯,从他遇见你开始,他已经写了整整五本关于你的日记。”
钱小沫垂下了眼睑,手心抚过桌上一本本翻旧的日记本,心里的酸涩是难以言明的痛苦。
她翻开了手中一本日记本的扉页,一行行俊美的钢笔字刻入她的心里。
……“在机场又遇见了那个女孩,突然觉得她很有趣,让我不由自主想要多看她两眼……”
……“……她竟然是雷铭的女朋友…为什么会是他的女朋友?为什么……”
感叹号下面还有几道为了发泄画的横杠,力道大得把纸都画穿了。
……“中央广场,她在喂流浪猫,我要上去吗?……公车上,她自己背着那么多东西还为别人让座,我想摁下喇叭告诉她我就在外面……她和同事在逛街,我走过去,装做路人,她沒认出我來,忽然觉得心里好苦……”
……“雷铭和她吵架了,我欣喜若狂…可是看着她难过的样子,我再也笑不出來……”
……“……酒吧,雷铭向她求婚了。我就在那里,想要冲上去,可她笑得那样灿烂,她是想要嫁给他的,今晚的酒好苦…我明明已经醉了,为什么还记得?忘忧的酒也不能让我忘忧?哦……她怎么会是我的忧愁?她是我的爱啊……”
这页纸揉得皱巴巴的,字迹凌乱潦草,看得出他醉了。纸上还有透明胶粘合的痕迹,看來连荣麟当初把这页日记全部都撕成了粉碎,却又在清醒后,一丝不苟地将它重新拼凑贴好。
钱小沫的眼眶一红,她忍不住用手捂住红唇,眼泪啪的一下,正好落在那个“爱”字上。
她从來沒有在意过连荣麟的内心世界,她一厢情愿地以为,和他做好朋友就是最好的结局。可她现在才明白,她真的好残忍…在爱情的国度里,不应该也不能够存在中立。爱与不爱,果断干脆,仅此而已。
可到头來,她伤了自己,伤了雷铭,更伤了连荣麟。
钱小沫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漏了一个大洞,无法填满。
那个洞,有个名字,叫做“自责”…
钱小沫抬起泪眸,炯炯有神地凝视着连老爷子,心里已经暗暗打定了主意。
“连老先生,你今天约我來,不光是说这些的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钱小姐应该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
“你要我劝荣麟去美国接受治疗?”
连老爷子浅浅一笑,微后仰着身子靠在椅背上,眼中却沒有丝毫的笑意。
“钱小姐,能让荣麟去美国接受治疗,只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钱小沫虽然不知道连老爷子心里的算盘,但后背骤然升起了一股冷气,阴森森的。
连老爷子深沉地顿了顿,才缓缓说道:“你,和荣麟一起去美国。不管他的眼睛能不能治好,你都必须和荣麟在美国注册结婚,并且今生今世都不准再回国…”
什么?钱小沫惊愕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战栗…
连老爷子微眯起了眼睛,冷冽又犀利地低吼道:“这是你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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