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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秦公主幻灭汉公主 先太子埋仇今天子(上)(1 / 1)

上回说到吕后仰天无语,沉吟良久,对女儿鲁元公主开口道:“你代娘去陇西郡,不顾一切代价,秘密带回那个玉山女和她的娘胡姬,让娘来断了你皇帝弟弟去找她们的想头,他就不得不回头了。最主要的是你皇弟民间私爱的那个玉山女的娘亲,这个始皇帝实际上的皇后,二世皇帝生母,竟然能在秦亡之后,轻易变身神秘鼎湖宫守宫的宫主逍遥潜藏下来,还轻易地搭上你弟弟这个太子,她们的能量实在是太大了。而我们的有司没有一个能察觉,可怕啊,可以想想她们的背后靠山网有多大,水有多深,一旦她们出来为首祸乱,那天下的乱汉盗贼势必云集响应,社稷还有宁日吗?国家还有稳定吗?百姓还有太平吗?这骇人的身份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他还是匈奴头曼单于之女,现今大单于冒顿之妹。

所以这两个个人必须找到,要不然流毒江湖,将会是祸乱之源,必然会引起汉匈鏖兵,后果是汉江山不稳,流血海水。你弟弟现在对玉山女那是死心塌地,你都看到了,他宁可不要万里河山,不当皇帝,不要自己的大婚皇后,不要自己的娘,更要老命的是这个故秦公主玉山女还生了你弟弟的儿子,本宫的孙子,他可是我们家的丁男,我这个做大母的怎么能让他白白流落在外?你去不能放过她们,一定要带回我们的孩子,为了我们能活,你一定要去陇西,代为娘的督课灌婴办妥这件事儿,断不能放过她们母女俩,不能让她们再留在这个世上妨害我们。”

公主拜倒道:“娘,女儿愿意,也不怕死,更何况其他,只是女儿能干啥?舞不动刀枪,骑不了快马······”吕后道:“娘会派舞阳侯樊哙保护你,你们一起去陇西,见到灌婴和陇西郡郡守元顷之后,将娘的太后懿旨给他,然后坐镇代为娘的指令,一定要在秘密的情况下缉拿胡姬和玉山女母女俩,绝不能惊动匈奴,事成之后,即刻回京,就这样,你知道吗?这庙堂上,这江湖里,现在没人靠得住,连你的弟弟我的亲生儿子都反了我,本宫还能信谁?乐儿,娘也不忍心你去陇西冒险,可是娘也无奈,实在是没有第二个办法啊。”公主安慰道:“娘,你别自责了,女儿能为汉室出力,心里愿意也高兴,只是,我弟弟皇后这件事儿,你现在这么做,那意思是不放弃让嫣儿做皇后对吧?”吕后突然目光炯炯,道:“娘平生刚毅,什么时候办事会半途而废,只是这事儿不能正面硬钢,娘会再去让留侯出来献策该怎么办。”

鲁元慎思道:“女儿听说留侯在辟谷修炼,不食人间烟火,连路都不能走了,你怎么能请得他出来?对付匈奴这件事儿,陈平刚刚不是连出奇计,十分应付得来吗?有事问陈平不很近吗?”吕后摇头道:“因为陈平只能谋小事,张良只能谋大事,两个人一互换,那就办不成大事儿了,你放心,这事儿为娘的办得来。”

一辆戒备森严,几乎是在白刃森林里的辒辌车,在大将军樊哙的护卫下,离开了长安城西门,往西北一路驰骋而去,车里帷幕低垂,里面坐着的人正是鲁元公主。在辚辚的车声中,还有马蹄和千军的足音,撼动大地微微发抖,这一路行程,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出色,没有人知道车里坐的是大汉公主,除了打尖和吃喝拉撒,公主很少下车,陪伴她的侍女已经除去宫衣,身着胭脂铠甲,车外的侍从清一色戎装,紧张和战争的氛围,让公主有些不自在,但是为了汉室,她只是在义无反顾地去做。车轮包上了蒲草,既少了几分颠簸,也可以防止冰雪路滑。

从长安到陇西郡,前朝秦始皇帝的时候,就已经修好了高级别的驰道。有和现代列车一样固定的车轨,使得行车又快又稳。你别小看秦朝的古人,他们都是现代号称基建狂魔中国人的太爷爷,基因是一脉相承的,遗传那玩意儿,相当于电、磁、和微波的交感关系,所以他们修的国家高速公路,到现在两千多年了还不长草,修路的沙土都筛过炒熟,那个质量;发现有谁随意在驰道上扔垃圾,抓起来挖掉膝盖,在秦的法典《秦律》里叫撮灰之法,那个环保。

鲁元公主几乎忘了日夜,只记得一路向前,向前进,终于到了下车的时候,这一回是樊哙亲自来招呼她,并低声道:“公主到了,请下来安歇。”公主松了一口气,下了车,看见周围是一遭院落,有宫人在前面打起琉璃纱灯引路,自己和侍女随他们登上一座小楼。她推开轩窗,惊喜得差一点叫出声来,原来窗外是她平生没见到的奇异景象。

公主好奇地低声问樊哙一声:“姨父,这是到了哪儿?”樊哙回一句道:“这是我朝的西疆陇西郡敦煌县,往北就是匈奴,往西就是西关玉门关,出了玉门关再往西,就是大月氏了。”

“那再往西去呢?”

“再往西去不知道几千里,就到了西王母住的昆仑仙山,其实,俺也是胡扯的,仙人住的地儿谁能知道?”

烽火边关的敦煌,小小城邑之外,是如钩一样的冷月,粗犷的黑白调子,辉映大漠的沙海如雪,远景出远远的雪山。秦汉时代河西走廊西端的敦煌,生态环境远比现在温暖湿润,所以既有沙漠戈壁,绿洲森林,也有村庄田野,还有在山谷中蜿蜒望不到尽头——河西走廊里的驼队旅人,他们往来不绝,络绎相继,雄浑但一点也不苍凉。公主惊叹道:“天呐,这还是我们的那个世界吗?”她激动起来,回望长安,晚上怎么也睡不着,直到五更天,听得边关的刁斗敲过,这才迷上眼睛小憩。

就在这时候,一个黑影吸血蝙蝠一样腾身升空,蚂蟥一样黏在了公主客房的窗外,他是谁?只见他一身夜行衣,浑身上下全都包裹在劲装里面,只露出狗一样在暗夜熠熠反射绿光的双眼。他猎豹一样低下头,这是发动搏杀的前奏,用手指微微一弹,一颗豌豆一样大的珠子,带着疾风从打开的窗户射进去,然后,撞在对面墙上爆开来,倏尔之间,整个房间立刻就弥漫出一种幽微的药香。

没过多久,房间里的鲁元公主就和侍女没由来得兴奋起来,原来,在她们的眼前瞬间溅出无数细碎的星光,然后有夏天夜里数万颗流萤一样,拉出炫丽的彩虹绸带般运动轨迹。立刻,在她们的眼前出现了一片童话世界,数不清一闪一闪的星火,旋即化成了无数的小人儿,他们是无穷无尽的彩色精灵,在翩翩起舞······公主蹲下来,迷失了,梦呓一样道:“好美啊,好美啊······”看到这一幕,窗外那个黑蝙蝠一样的人幽灵一样一钩身子,用古怪的语言说了一句谁也听不懂的什么,一招“紫燕穿帘”就飘进了公主的客房。

突然,那个黑衣人浑身一震,脊柱强直,嗷嗷受伤狗一样尖叫起来,顿时,整个院落,人声鼎沸,各路冲出来的篝火照耀如同白昼。听得樊哙大吼一声:“有刺客,捉拿刺客!”那一声虎吼,震得屋瓦簌簌落灰,那个黑衣人一心慌,一声闷响,摔落在地上,汉军一见他肯定是伤得不轻,一拥而上,抢着去捉拿。可形势突变,那黑衣人突然拼尽余勇,从怀里拿出一根长缨来一抖,一圈铜针发出,听得一声声惨叫,汉军纷纷避让,这时候,那黑衣人不但不跑,反而一招如西凤抖袖,回头再上公主那楼。

樊哙被这一幕该吓傻了,大叫一声:“保护公主,快去保护公主······”于是,汉军纷纷冲向那栋楼,然而就在这时候,那黑衣人手里的长缨一扬,缠住了屋檐的飞檐,凌空一个反向折转,几个起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樊哙一见人没抓住,也没心思去追了,赶紧冲进楼里,看见公主和侍女正陶醉呢。叫一声:“公主,你没事儿吧?”公主这时候媚态尽显,两颊酡红,和侍女在卖力划船呢,应道:“多美啊,我们和红红绿绿的小人儿一起在湖上划船采菱角,在水上歌舞,好多小人儿啊,都在唱歌,好多开了花儿的芡实,还有萍花、蓼花······”樊哙叫道“公主,你这是怎么啦?不好,公主让迷幻了,快找医家。”

这时候,在星光旷野上,那个身姿妙曼娇小的黑衣人紧紧按住胸口,在踉跄前行,忽然,前路乌鸦飞起,一个人头戴箬笠,身被蓑衣的剑客,缓缓独步出来,朗声道:“你为什么来伤害公主?”黑衣人止步,回了一句:“墨者公上不害,你的掌心火和掌心雷真的名不虚传。”公上不害回道:“没错,我是墨者公上不害,但更是狄道县令史,陇西郡郡尉,所以我决不允许你伤害公主。”黑衣人用尖利的女声质问:“那你因为她就忘了前朝公主?忘了前朝的浩荡皇恩?忘了前朝宗庙被毁的仇恨吗?”

“我曾是大秦命官,当然忘不了前朝恩情,我冒着生命危险,让你们母女俩从京城鼎湖宫亡命而来,千里迢迢投奔我,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我把你们安排在舜皇祠和白帝祠,难道还不够说明臣必有仁义于故国吗?但我现在食今君之禄,当然忘不了今朝,而且我必有忠信于新朝,不管怎么样,我绝不能不要道义。秦公主,听故臣再三再四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离开中原汉家王土,去匈奴吧。”黑衣人怒道:“放肆,你用磁热伤害了我,还劝我离开我的故国中土,我同你拼了,我要去郡里告发你这个陇西郡尉暗中和前朝皇族来往。”公上不害低头道:“只要秦公主乐意,故臣马上脱去伪装自首,万死不辞。但你们要明白现在的形势,太子已经上位,成了孝惠皇帝,这一次指派灌婴、掉尾来和陇西,要郡守元顷和我一道寻找你们的下落,接你们回宫,对于你们母女两个那是情真意切。新皇帝是个实在人,所以臣除了念及始皇帝旧恩,一直因为这个缘故,在殚精竭虑地玉成你们。

可现在鲁元公主和樊哙一来,已经风云突变了,这表明是吕太后已经插手了,只要她下手,你们将在中原绝无容身之地,没有办法,我们只得改变原来的打算,告诉你们公主和樊哙已经到了敦煌这个密信。我这么做,是要让你知难而退,不是让你来刺杀公主,你太莽撞了,真令人失望。今天晚上我假如不伤你,公主出了事儿,你走不掉,我也不会让你走掉,当然,我也会自戕以谢罪。”黑衣人怨道:“哈,说来说去你还不是从来只闻新人笑,不肯听得旧人哭,你这么贪恋富贵,哪有感恩大秦的心?你还伤了我,是不是还要擒拿我去邀功?你来动手啊,我现在打不过,逃不掉,你的机会来了。”公上不害掏出一个古怪的兵器,那是一块磁铁,通过相互作用,能发出微波,就是用它可以在敌手身上电磁生热,打败了对手,道:“我公上不害生于天地之间,矢志忠勇,堪称仁义侠士,如有言过其实,天雷殄灭,我用这个兵器伤了你秦公主,虽说他是我祖传至宝,我视为性命,但我也此生永不用它了。”

不害说完,将那个兵器拼洪荒之力一摔,那兵器摔在石头上,顿时粉碎,看得黑衣人愣了,突然惊醒过来,赶忙制止道:“将军不要这样······”但是迟了,那件秘门兵器被摔成了一堆废渣,不害道:“不足惜,那就不用可惜,从此世上无此物才是最好,该说的话说完了,走与不走,你们自己定吧,接下来,故臣仁至义尽,不分前朝今朝,珍重!”说完,一揖碎步趋去,那黑衣人也回了折腰一拜,扯掉蒙面纱,原来她就是玉山女,在鸡鸣声中走向白茫茫的旷野。

再说匈奴大使王黄和汉使刘敬出了长安,一路北去,王黄早就让人快马去国中通知大单于,冒顿听得信儿心急,便不带自己的那两个阏氏,自己率一些随从南下,到了匈奴的南京霍人城。刘敬出使匈奴那是老手了,山水依旧,前度刘郎今又来,在王庭金帐见了冒顿,冒顿笑成一朵狼毒花,呲牙道:“不用脑子也知道是师父来了,大师傅范增死了,三师父赤松子游仙去了,还有我的国师蒯通,诓骗了我朝的胡女做了媳妇儿,在函谷关反水,怕本单于饶不了他,所以不敢来了,只有你老人家经久,正是越不经意的东西越长久,二师父还硬朗吧?”刘敬笑道:“托福大单于,还成,还能来龙庭应付几遭,老臣带来了我朝太后的亲笔信,特来致意大单于。”

冒顿激动地叫起来道:“是阿雉的书信,快拿来我看,快啊。”一边的王黄急忙对冒顿使眼色,一边飞快接过刘敬手里的国书,道:“大单于,激动对人可不好,有时候不但伤人还伤神,还是我来念吧。”说着,打开国书朗声宣读道“······娥姁青春时,憾不能婚姻,如今素发齿阙,遗废不堪,各系国祚,不敢大单于恶见······”冒顿哈哈大笑道:“阿雉开玩笑呢,能入我这大单于梦里人,说什么素发齿阙,遗废不堪,是打算给我一个惊喜是吧?”这时候,冒顿突然发现王黄在使劲对他使眼色,那青白眼用得眼珠子要飞出来了。

冒顿感觉不对,心里一转念,这肯定是内有玄机,便对刘敬笑脸道:“师父你身为汉使,远道而来,辛苦了,先去毡帐歇息。”刘敬起身致谢,随人去了,背面来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冒顿一等到刘敬离开,就迫不及待地问:“左贤王,你这眨眼歪嘴的是什么意思?”王黄阴沉地冷笑道:“吕雉是会你给了一个,但不是惊喜。而是惊吓,她来信说的可是大实话,本来还行,可是由于大单于求亲她的这件事儿,大概是牵出了她丧夫的惨痛,还有最主要的是,她一个寡妇难以压台承受汉殿虎狼之辈山一样大的压力,竟然和伍子胥一样一夜白头,啧啧,那形象别提了,当年花容变风干牛羊肉一般,婆婆嘴一圈褶子,两眼浑浊,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就是一坐在羊粪上的干巴老太。

当然,她是想和大单于好,为这个形象自己伤心欲绝,哭得瘪嘴又抽鼻子,叨叨‘这可怎么好?本宫的青春啊,怎么就一夜没了,这不冤枉了大单于的长相思吗?不,大单于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会在相爱的人面前,再老也不事儿’······。”冒顿听得猛地站了起来,惊问:“怎么会这样?白登山那会儿她还是知性美美的丰润美人儿。”王黄道:“女人做了大婶儿能不丰润吗?那叫一坨死肉,恕臣直言,你要是娶了吕老太,日后怎么抬得出大门,上得了台面?还是留在梦中和回忆里让她长发飘飘吧,距离产生美,一旦摔碎了玉盏,那名贵华丽就变成了渣渣。”冒顿听到这儿,沉思着点点头,道:“你说得有理,那你就去安排用重礼打发刘敬回去,就说本单于不敢违抗太后懿旨,遵命就是了,请太后见谅,汉匈两家还是一女亲,满门转。”

王黄正要答应,忽然,帐外一阵躁动,右贤王曼丘臣闯了进来,噗通跪在冒顿面前,看了王黄一眼,朗声道:“臣不辱使命,已经找到了······”冒顿一拍几案,兴奋地叫道:“找到了,那就好。”曼丘臣低声道:“但是,那边同样也找到了,现在······”说到这儿,他的双眼溜溜一转,冒顿会意,上前放下身段,将耳朵凑近了他,两人低声嘀咕一阵,也不知道在说些啥,气得一边的王黄白眼瘪嘴,一脸的不屑。这时候,他们也说完了,冒顿吩咐王黄道:“本单于有急事儿要亲自去办,你就去打发汉使刘敬,然后代本单于留守霍人城,我和曼丘臣马上就出发办事儿。你一定要记得,我们的行踪一定不能让刘敬知道,你就去找一万个借口,就说单于我忙,无暇送二师父了,切记切记,去吧。”王黄本来要问究竟,但一看他们都一脸郑重的样子,也就喏喏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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