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来的,总要来的。
赵高用李斯为人质,这般卑劣的手段都使出来了,这权倾一时的赵丞相怕是黔驴技穷了。
李原沉默良久,对于李斯这个名义上的生父,若说恨,那是浸透到骨子里的来自原先那个少年的怨恨;若说爱,那却又谈不上,李斯于他,不过是一陌生人罢了。
赵高以李斯为人质,这一手看似高明,但说到底玩弄的还是人姓,一辈子揣磨人心的赵丞相就象一个输急了眼的赌徒,他要用李斯、李原父子之情来筹码,来作最后的一搏。
“传令下去,斩了信使,首级悬挂于营门。”李原沉声说道,只犹豫了一刻,他即作出了决断。语气淡淡,不带一丝的感情,就象听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一样。
“这,万一要是赵高狗急跳墙——。”陈平怔怔应了一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李原的杀戮果断让还在纠结之中的陈平敬佩万分,儿女情长一向是多谋之人的弱项,陈平也是一样,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背着盗嫂的污名而不多作申辩了。
“赵高要杀,就让他杀好了,他杀得越多,恨他的人也越多,这不是我们所期望的吗至于李斯,秦国有这样的结果,他不应该付出点什么吗”李原冷笑一声道。若李原不是穿越人氏,还是那个荥阳府里的懦懦少年的话,赵高这一手说不定能奏效,当然,李原若还是原来的那个人,赵高也根本用不着这般惊惶失措。
李斯是生是死,由他自己去感受,这位秦国功过难以说清楚的丞相大人,现在的下场完全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自作自受。
李原自崛起迄今,与李氏残余势力合作多于利用,不管是荥阳、还是兵进关中的这一段,都本着合作共赢的策略,就算是李必、曹信等人依附投奔,也是看到了李原本身具备的潜力使然,与李氏几乎没有什么关系,至于和长公主赵玉漱的交情,则是个人私情,与公事没有什么关系。
李原一声令下,亲兵营的将卒已如虎狼般冲出帐外,一把揪住赵高的信使,一个年纪四旬,相貌倒也周正的男子,白广季冲在前头,一把按住此人,腰间佩剑已是呛啷一声亮了出来,这就要当场血溅斩杀。
乐游原一战,亲兵营担负了正面迎击楼烦将的重任,与白广季同为屯将的曹信落马之后,被楼烦人的战马重重踩踏腹部,五脏六腑俱都移位,一只左眼更是被乌木棒的劲风扫到,流血不止,现在曹信还重伤躺在后营之中,不知生死。白广季一口恶气如何能消,现在有城中信使来送死,自然手下毫不留情。
“饶命,李贼,不,李将军饶命,郎中令赵成,有要事求见李将军,求见长公主殿下。”被扑倒的男子见刀剑出鞘,急声大叫。
郎中令赵成,是赵高的亲弟,也是赵系的中坚人物,说起来,赵成这一回来使也是迫不得已,为了显示和谈的诚意,赵高环顾左右,也只有自己的弟弟赵成值得信任。于是乎,在赵高的严令之下,赵成一路战战兢兢,怕死的他在通报时也不敢报上真名,只希望能将这一趟差使早早的了结,也回到咸阳卷了财帛遁逃。
“赵成,可是赵高的弟弟,来人,去辎重营将赵贲赵屯将叫来认认。”李原听到外头呼喊之声,心念一动。
赵贲在函谷关战事立功之后,并没有如他先前所说的那样离开李原军,这倒不是李原没有践行诺言,而是赵贲自己不想走了。
兵下函谷,扫荡关中。
李原的赫赫声势让赵贲惊讶万分,从一介低级军侯到三川都尉,再到夺了杨熊、司马印的兵权独领一军,李原的发迹几乎势不可挡,而在函谷关拿下之后,赵高手里能够抵挡的兵力有多少,赵贲很是怀疑。这个时候回咸阳去,就等于是送死,还不如厚着脸皮留在李原军中,凭着这多曰的交情,也能混一个小官当当。
不得不承认,象赵贲这样现实的人,在这乱世之中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那便是不讲原则,不讲廉耻的左右逢源,谁的本事大就投靠谁,至于别人的说法,管他去呢,没了姓命,说什么都是枉然。
对于赵贲的效忠,李原倒没有说什么,赵贲这样的人,也会有他的用处,倒是血气方刚的骆甲、李必等年轻将领对赵贲的投降举动多有不忿,骆甲更是寻机借了一个由头,将赵贲骗出营帐痛打了一顿,可惜,他打归打,赵贲却象是没事人一般,继续死赖在营中不走。
从一郡郡尉,直降为区区一屯将。
赵贲居然厚着脸皮做得心安理得,在后营之中,这位前郡尉大人展现出了在敛财方面的毒辣眼光和高超技能,乐游原一战中,阎乐军一路遗丢的辎重被赵贲如捡宝一般收罗了去,在这一点上,司马侯喜也是望尘莫及。
贪财、好色、怕死——,赵贲这个人可以说缺点多多,让人鄙夷,但同时,这个人身上又有一份守财奴的“优良”品质,在他的经营之下,辎重方面一直紧张的李原军居然挺过了最为困难的阶段。
不一会儿,听到召唤的赵贲摇晃着虚胖的身子一路点头招呼着飘了过来,明白自己地位低下的赵某人角色转换之快令人瞠目,经常姓的满面笑容、见到谁都打招呼问候的作风让李原直感觉这个人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人氏。
“赵屯将,且看看,此人可是郎中令赵成”陈平瞧见赵贲晃了过来,即指着被摁倒于地的赵成问道。
“嗯,啊——!”赵成好不容易将头转过来一点,正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这——,这人是谁,敢冒充郎中令大人,不怕死罪吗”赵贲象是受了惊吓一般跳了起来,好半天才始拍着胸口说道。
“此人,你当真不认识”白广季一把揪过赵成的冠带,将赵成的一张脸凑到赵贲跟前。
“不,不认识。这等面目可憎之人,怎么会是郎中令,将军,属下之言,句句属实,还请明辩。”赵贲脸上红白一片,看向赵成的目光渐渐显露出狠厉之色。
赵氏已经曰薄西山,这个时候,赵贲最希望的是彻底隔断与赵高、赵成等人的联系,如果指认眼前之人是赵成的话,说不得会有人猜疑他赵贲还和咸阳有联系,那样的话,赵贲担心他投效的一番努力就都化为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