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西望楚江分,水尽南天不见云。
这是唐代大诗人李白描述八百里洞庭的景象。不过,秦时的洞庭湖却并没有这般的辽阔广袤,洞庭水系只是整个云梦大泽的一部分,与大江以北的浩淼江面相比,南方的洞庭湖水面并不开阔。
湘水、沅水从五岭、雪峰山深入一路北向,过了长沙之后,水势陡然放缓,然后轻轻柔柔的注入水泽之中。
这点缺少了冲刷力的水量,显然无法造就又急又深的险峻湖泊,而泥沙沉积之下,又让洞庭湖水道变得分外难行,要是不熟悉水情水文,船只极有可能遭遇到搁浅甚至于倾覆的意外。
长沙国二王子,大将军吴封率军就设伏于此。
书生意气的吴臣脱逃南郡,让吴封及其羽翼得以顺利的掌握了长沙国的军政大权。
大江之南,素为楚蛮之地。
长沙国位于云梦大泽的南面,这里也是昔曰楚国关押黥犯、流放有罪大臣的地方,当年楚国大夫屈原被贬,最后投汩罗江而死的地方,就在长沙国境内。
春秋战国,中原。
战乱频频,民众流离失所,一些有远见卓识的家族纷纷南迁,其中的一部分,就来到了长沙国。他们的到来,让长沙国的经济发展、生产技术有了质的飞跃,而这种飞跃在吴芮统治期间,更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李原的新秦军在北方大地上所向无敌,但凡反叛的力量不管强弱,不论英雄,纷纷瓦解消散,依附在这些反秦势力上的旧部们,也各自逃生或隐居深山,其中有一部分的人,在眼见着中原无有立足之地后,遂毅然南渡,来到长沙国投奔吴芮。
他们中间,就有弃魏从楚的名士张敖,其为张耳之子,在楚国灭亡之后,张敖担心被秦国追究其游说项楚攻伐之事,遂与门客贯高、赵午偷渡云梦泽,来到长沙国避乱,不久后,张敖被吴芮任命为国相,贯高为大夫,赵午为将军,他们与吴封不谋而合,将长沙国的军政大权牢牢把控。
这一次,为了应对秦军的进犯,吴封、张敖、贯高、赵午也是精心准备,在全国总动员的命令下,长沙军以一万余人守卫都城长沙、另以千、百人守卫境内的几座县城,剩下的一万二千余精锐,在吴封、赵午的率领下,乘坐大小战船百余艘,沿着湘水北上,准备在洞庭湖与湘水、沅水的交汇处与秦军决战。
——。
长沙军设伏于洞庭湖进入湘水的水道周围。吴封令赵午率领一部佯装抵抗且战且退,自引主力舰队隐伏在沅水河道,等到冯宣军进入曲折多窄的水道时,才始一举杀出,试图全歼冯宣这股“轻敌冒进”的秦军部队。
面对前后夹击的困境,冯宣顾不得喝斥吴臣无能,事先不告知清楚敌情,连忙下令曼丘臣部速速登岸,建立营垒固守,同时,己部水军以轻舰艨冲为先导,以楼船为主力,一反被动挨打的局面,反向朝着赵午的长沙军冲了过去。
水道狭窄。
船只转身不易。
秦军又面临夹击的困境,要是不能迅速的破除一个方向的来敌,就只能被围困歼灭。
进还是退。
是选择迎战,而是掉头退回大泽。
冯宣在决择面前,毫不犹豫的作出了正确的选择。
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是李原一直教导的信条,秦军水师的五十余条大小战船几乎将水道堵得严严实实,要是号令不一,有的船想要转身,有的想要进攻的话,势必会造成自乱,而那样一来,秦军不用与敌交锋就先败了。
“咚咚咚——!”楼船座舰上,甲板上赤膊的秦军甲士正在拼命的擂响战鼓。
船舷交接处,一个个手持长戟的士兵神情严肃,正在听着带队队率一遍又一遍的叙述,等一会儿,他们就会在船只交会时与敌卒面对面的对战,这种水上的接舷战最考验的就是人的勇敢和牺牲精神。
面对敌方刺来的锋利枪尖,你是迎上去狠狠的回刺,还是惊慌失措的掉头逃跑,这一瞬间的选择,考验的不仅仅是人心,还是团队合力。
冯宣水军组建于三年前,分别由来自巴郡的巴族将士、云梦泽的盗寇,还有南郡招募的青壮组成,这支水军部队成立之初,曾经与英布军大战过一场,当时的情形可比现在凶险多了,而经此一战的许多战卒如今已是军中的各级将校了。
“大秦,大秦!”
秦军战船上,呼喊声一阵高过一阵。
河岸上,秦军偏将曼丘臣正率领着他的步卒在沼泽地带艰难前进,水军危殆,如果冯宣的船队覆灭的话,曼丘臣的这一支孤军退无可退,食无可食,就会陷入到敌军布下的包围圈中,所以,为了自己的生存,两支秦军必须并肩作战。
——。
湘水上。
橘子洲头。
长沙吴军将领赵午,有些忐忑不安的来回在甲板上踱步。蜀中无大将,寥化作先锋,赵午的军事经验,也就是在跟随着张耳时获得的点滴经验,至于真刀真枪的指挥军队作战,赵午还真没有过。
按照赵午的心思,这次对秦作战,长沙军还是以稳为主,堂堂正正的沿着洞庭湖、湘水的出口安营扎寨,秦军要想进攻长沙都城,就必须先占领湘水的通道,而作为守御的一方,又占了地势、人和的优势,对付远道而来兵力又不足的秦军,不能说取得多大的战果,至少拼消耗拼时间的话,完全是长沙军占得上风。
可是,吴封在临离开长沙时,答应的好好的,一等到远离了束缚,就立即摆出长沙国未来君王的气势,将赵午的意见给批的一文不值。
畏敌如虎。
无胆鼠辈这还是好听的言语,最最难堪的,吴封居然自顾自的决定分兵二路,伏击秦军部队,而且还自作主张带走了长沙水军中最为精锐的百余条大船,留给赵午的,则是数量达到二百来条的小舰船。
“赵将军,本王给你留下多一点的战船,你可不要负了本王的一片好意”吴封洋洋自得,乘坐大船自往洞庭湖设伏去了,让赵午无奈的瞧着手底下的一众老弱残兵无可奈何。
前方的战鼓声,越来越近。
让赵午越来越心神不宁起来。
这次出征,张敖、贯高坐镇长沙,而军队指挥这个苦差使,就交到了赵午的手里,按照张敖的意思,有赵午盯着,吴封要是乱来,总还能补救,可是,以吴封自大狂妄的脾气,又哪里听得进赵午的劝说。
“快去打探清楚,秦蛮有没有回撤”赵午犹豫了一会,终于耐不住姓子,吩咐道。
未等赵午话音落下,就听得有将士惊慌失措的叫喊起来:“不好了,秦蛮子杀过来了”
“什么,秦军朝着自己来了,这怎么可能,在听到被包围了之后,他们应该军无斗志,掉转船头撤退才是——!”赵午大惊失色。
“快快,快聚集将士,准备迎战!”
长沙军一阵手忙脚乱之后,终于聚集起了一支看上去规模还算庞大的队伍,只不过,这支水军怎么看都有点别扭。
船只上百条。
但可以敌过秦军朦冲战船冲撞的,几乎没有。更不用说高大厚实的楼船了。
长沙军水卒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有的士兵手里,持着平素打渔的渔叉,虽然使惯了手,但渔叉只是普通的木柄加上青铜的叉头,其锋利程度根本无法与秦军的制式武器相比,而且,随着秦军兵造铁器工艺的完善,不仅是北方边境的边卒,就连南方的这些水军将士也开始换装换武器。
铁制的长戟戟尖,锋利无比的锻打刀锋,这些技术上的优势,让长沙军本就不多的优势在近战中荡然无存。
“轰!”
在双方将卒的呐喊叫喝声中,两艘战船高速对冲,然后猛烈的撞在了一处,朦冲舰船上的秦军将士在惯姓的作用下,纷纷向后仰倒,不过,他们显然对此等程度的冲撞已有准备,五人一队的秦军队伍中,竟有一根绳索系在腰上,而绳索的另一端,则被死死的绑在了船舷的硬木板上。
“快砍断绳子,杀敌!”一名面相有些苍白的秦军队率哑着嗓子叫喊了一声,拔出铁剑一斩而下。
听得他这一声叫喝,朦冲舰上的百余名秦军水卒一个个迅速的反应过来,纷纷解除束缚,不顾一切的向近在眼前的长沙军战船跳了过来。
秦军势猛。
秦船撞角又是坚硬无比。
在两船冲撞中,速度没有起来、个头又是不及的长沙军战船破损严重,船首部分已经开裂,江水正是汩汩流入,而在船只中央位置,准备不足的长沙军士兵还在慌乱的施救受伤的同伴,完全没有应对秦军跳舷进攻的意思。
以有备战无备。
以经过系统水战训练的士兵对付只是匆忙强征来的青壮,结果可想而知。
长沙军将领赵午目瞪口呆的看着混乱不堪的己方阵形,一时哑口无语,他万万没有想到,仅仅一轮的近战,自己这一方看似坚固的防御阵势会变得支离破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