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天诚惶诚恐,低眉顺目,拱手说道:“久仰余香主大名!小人名叫谭天,是个运货拉人的船夫。”
马姓、黄姓二水手被吓得面色惊惧,两股战战,谭天帮着他们说话:“这两个傻戳戳的汉子是我的船员,他们都是粗人,没见过世面,被余香主不怒自威的气势震慑了。”
谭地倒并不害怕,甚至还略带挑衅地看着这位香主。看起来得到高人指点,修成神秘横练,让他过分自信了。
谭天被气得老脸发红,挥掌拍在弟弟的后脑勺,骂道:“你这傻子怎的没一点眼力劲,还不快拜见余大人?”
谭地这才不情不愿地向余香主行礼。
海鲲帮余香主微微颔首,吐出的语句却让谭天直冒冷汗:“年轻人有棱角是正常的,他们只是还需要江湖风雨打磨打磨。”
其中含义很明显了。
他转过头对着陈北海问道:“这位少侠,怎么称呼?”
态度倒是比对其他人和睦了不少。
毕竟陈北海修为有成,气度卓尔不凡。更是新成先天,内力正在蜕变当中。哪怕他极力遮掩,也自然流露出一股威势。
即使看不出他的具体武功底细,也能察觉到他功力不弱。
更何况陈北海这身打扮,摆明了他是丐帮弟子。
虽说海鲲帮也不惧丐帮,但丐帮毕竟势力辐射广,底蕴深厚,有“天下第一帮”的称号。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余维杰今年五十有六,既过了血气方刚,目中无人的冲动岁月,也还没到需要摆谱充大的年纪。
香主在海鲲帮中地位仅次于帮主与堂主。余维杰能爬到这个位置并把屁股坐稳,固然归功于一身修为,也和他为人处世脱不了干系。
他不是蠢笨的人。
陈北海抱拳回应道:“在下丐帮弟子陈北海。这船家仗义相助,捎我去中天郡参加武林大会。”
顺势也介绍了一下躲在身后的少女:“这是我义妹,唤做白灵素。”
少女怯生生地问候道:“余前辈好。”陡然遇到这种态度有些凶恶的武林高手,她又畏缩了。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余维杰作为海鲲帮香主,却对陈北海这一江湖上的无名小卒还算客气。
陈北海也不介意把姿态稍微放低些。
丐帮是他的后盾,不代表他就能仗着自己丐帮弟子的身份飞扬跋扈,气焰嚣张。他要是仗势欺人,第一个收拾他的就是丐帮长老。
顺带着还能说两句谭天的好话。
这使得谭天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余维杰点点头,面色温和了些,陈北海的态度让他颇为受用。
他称赞道:“果然是名门出高徒!我观陈少侠武功不俗,想必一定能在武林大会上崭露头角,一鸣惊人!”
陈北海说道:“承余香主吉言了。”
两人客套几句,余维杰便办起正事儿来。
海鲲帮以海为名,行于江河上,自然要干些与水路有关的差事。
他看向谭天。
后者强装镇定,却被额头的汗珠与发颤的双腿揭露出内心的慌乱。
余香主神情严肃,但双眼不像刚上船时那般锐利。他对谭天说:“你也不要紧张,我们海鲲帮不是滥杀无辜的邪魔外道。一切按照规矩来。”
谭天黑红的圆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道:“那是自然。海鲲帮的仁义,我们这些靠水吃饭的早有耳闻。”
余香主吩咐身侧几位弟子:“照往常那般搜查,注意,千万别碰坏了主人家的东西。”
那几个海鲲帮弟子一一应声,随后向船舱内跑去。
余香主转头对陈北海微笑道:“陈少侠房间中没有什么私密物件吧?不然我把那几个海鲲帮弟子叫住,避开少侠的房间。”
陈北海摇摇头,道:“那倒没有。”
他并未携带什么武功秘籍,所有的道藏都铭刻在脑海中。房间里也没有什么私密衣物,只有披风、外套之类的。
倒是布袋里还放了些金银细软。不过想来这群海鲲帮的人也不会因为这些钱翻脸。
余香主站在船尾,神情淡漠,负手而立,如同一颗劲松。
海鲲帮弟子在船舱中搜寻,起初还比较安静,后来响动就逐渐大起来,从船舱中传出嘈杂的人声。
余香主皱起了眉头,将目光投向谭天。
谭天在余香主的注视下,黑红的脸愈来愈白,汗水淋漓,把衣衫都浸湿了,仿佛在水里泡了一番后被捞了起来。
乒乒乓乓。
船舱里响起重物落地、刀剑劈斩、木板碎裂的声音。
一个海鲲帮弟子从船舱中狂奔出来,扬起手上提着的一个袋子,高喊道:“香主,我们发现了这个,他们在偷偷运盐!至少有好几千斤!”
话音刚落,氛围突变。
余香主和悦平淡的面色转为冰冷,冷冽的双眼不由得睁大,仿佛要从其中斩出刀光。盯着谭天,似乎屠夫端详一具动物的死尸。
谭天和他手下的两名船夫,一个个又惊又俱,尽皆如同游魂被晴空惊雷劈中,魂飞魄散,呆愣愣立在原地。只有战栗的力气,完全丧失了言语能力。
好像被割断了喉咙的牲畜,除了呼吸夹着血沫的空气,只能安安静静、一动不动,感受体内温热液体一点一滴流失,直到迎来生命的终末。
陈北海叹息一声。果然如他所料。
余香主面无表情地看着谭天,寒声道:“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敢运私盐。”
他声音高了半分:“你们莫非不知道,整个大武王朝,拿到盐引的只有四家,其中一家就是我们海鲲帮?产盐、运盐、卖盐,是我们海鲲帮最主要的产业,是我们海鲲帮得以延续发展的命脉!”
谭天回过神来,跪倒在地,磕头求饶道:“余香主,小人知错了,放过我们吧,我们也是迫于生计……”
“迫于生计?放过你们?妄想!”余香主已然震怒,打断他,“你们动的是我们海鲲帮的根本,还想活命?绝无可能!”
一旁的谭地忍无可忍,吼道:“你想杀我哥,还说饶不了我们?谁给你的权力,谁给你的自信?”
他极力施展神秘外功,瞬间身形暴涨,将衣衫胀得裂开。皮肤如铜水浇铸般刚健无俦,体表血管暴凸似盘虬卧龙,骨骼形如钢铁将身体撑起,胸口一排肋骨紧密如板。
狂猛如上古凶兽,蛮荒大巫。身躯似不周山柱,顶天立地。
“轰!”
谭地在甲板上狠力一踏,腿部肌肉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木板被踩得裂开,他也如同被拉开到极致的弓箭,飚射而出。
一时间竟然有天倾一方,地动山摇的气势。
“外功不差。”
余香主称赞一声,握住了腰间的短刀。
拔刀出鞘。
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一快一慢,两道人影交错。
余香主长舒一口气,收刀入鞘。
谭地胸前斜着破开一道九寸长的伤口,血溅三尺,八尺身躯立扑于地。
余香主被逼退了两步。
仅此而已。
“好!”目睹这电光火石间的交手,陈北海不禁拍手称叹。
余香主看向他,问道:“什么好?”
陈北海如实回答:“无论是横练,还是刀法,都很好。让我很感有兴致。”
的确如此,余香主作为整个海鲲帮中最强的一批人,尽管未入先天,那一手刀法也是他见过最惊艳的存在;更不用说谭地,明明几个月前还是不入流的喽啰,现在竟然单凭力量就撼动了余香主,足够他骄傲了。
两人的武功,都让陈北海相当感兴趣。
余香主眯起双眸,沉声道:“你想阻我?想救下这几个人?”
陈北海回道:“正有此意。”
余香主冷笑道:“你想用丐帮压我?”
陈北海摇头说道:“不是丐帮,只是我。”
余香主凝视着他,握住了刀柄,精气神合一,蓄势待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