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苏由所说,他们剩下的线索就只剩两样,一座城,一个人。他们已经找到了那个人,剩下的就只有一座城了。
但关键在于,不仅仅其他人没有哈撒尔城的消息,杜英也毫不知情。
“这怎么可能?”江思齐对此表示强烈震惊。难道杜英不是特别特别特别古早的妖怪吗?既然认识沁河鬼道,为啥会不认识哈撒尔城?
杜英觉得他也很无奈。“本来就是一南一北的事情,而且我那时候还小。”他皱着嘴唇,“另外,最重要的是,前晋在灭亡后就湮没了。”
“什么叫‘湮没了’?”靳胜抓紧话尾。
“哈撒尔一战,晋人全灭,一个活口都没剩下。”杜英摊手,“都城变成了死城,再也没人进去过了。前秦虽是胜了,但胜得惨烈,从士兵到史官都不喜欢拿出来夸耀——也的确没什么夸耀的。”他扫了苏由一眼,“那场战争只造就了一个英雄。”
“还是个悲情英雄。”苏由帮杜英把话说完。说他的前世是个大将军,这听起来还不错;但若是一个坚守至死的将军……当然不是说不是个好人,但命运的确不怎么地吧?
“然后?”靳胜稍稍坐正了身体。“秦人都不爱提,记载也少,没人再去……慢慢地,人们就忘记了?”
“就是这个意思。”杜英肯定。“要不是资料太少,哈撒尔城能到现在还是个谜吗?”
这话说得有道理。像排云山、龙源洞,本来也就是野史相传的地方,不可能有人正儿八经地去寻找;但确实存在的古代都城就不一样了,肯定是国家重点研究的对象。在这种情况下依旧保持神秘状态,也就是所谓的“湮没在历史的滚滚车轮中”了。
“那可真是难了,”靳胜又懒洋洋地瘫下去,“只知道在个戈壁边上的沙漠绿洲里……开玩笑,边界疆域那么广阔,这种模糊标志怎么可能发现得了?别给我说城啊——”他看到杜英想开口,直接截胡了:“除非我们一路上都有之前的那种海市蜃楼来指路,否则凭什么那么多人找不到的地方,我们能找到?”
杜英瘪了瘪嘴。他觉得靳胜依旧在气头上,他最好别多说话。
江思齐对此不发表意见。只有苏由挨个儿瞥了这两人一眼,出来打圆场。“这事儿先不急,毕竟我们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现在大家都累,先休息几天吧。”
城黄口市贵为六朝古都,好吃的好玩的都不少。所幸最后那一扔,三人的证件手机钱财等又回到了身边,可以往家里打电话报平安,还能去各大景点玩一番。
这机会得来不易,苏由和江思齐立马决定去雁塔。
雁塔是城黄口的城市标志之一,始建于前秦,后经多朝陆续修缮,屹立至今,历史悠久。它东面还有一座鸣马寺,佛教世界著名的僧伽蓝摩,始建于前秦之后的前汉;但在中唐时,原址为大火所毁,今人看到的寺庙都是中唐以后重新修建的。南面再过约莫三百米的离山脚下,从诸侯制的前周开始,那儿就因为风水宝地和温泉汤池成为王室离宫的所在地。
有这三座著名建筑,雁塔区域游人络绎不绝,小吃古玩之类的摊贩更是比比皆是。就算是分辨不清古玩真假,挑好吃的总还是没问题的。
对于苏由的共游邀请,靳胜毫不动心。之前也就算了,现在两人关系都定了,他去做电灯泡吗?
“不去不去,我现在就想吃酸菜炖白肉,猪肉炖粉条也可以。”
看靳胜表情十成十不耐烦,苏由摸了摸鼻子,自觉退散。“等我们回来,看看有没有正宗东北馆子,给你带点!”他当然知道靳胜不想去的真实原因,这时候对方给了梯子,他还不赶紧爬下去啊?
死对头不去,江思齐自然高兴。不知道是不是他这次终于爆了一次手气,杜英也找不到人,好像是自己出去溜达了。
这样一来,只有两个人的旅游,简直就是货真价实的约会。就算江思齐心头还萦绕着一些乌云,但这时候也足够他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了。他平时并不特别吃货,也不爱逛街,但今天在景点和小街时都显得特别兴奋,一会儿要吃这个那个,一会儿又要拍照留念。
从排云山开始,苏由就没看江思齐这么高兴过,自然都依着他。他自我感觉两人的相处模式和之前并没有太大区别——除了关系说开外——但他这次终于意识到别人看向他俩的深意目光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那两个葛格关系好好哦!”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对她妈妈说。
“我还以为那位帅哥买给他女朋友,结果是男朋友啊?”
“真的假的?不过看着挺配?”
就算苏由脸皮堪比城墙——物理意义上的城墙——但这种话绝对是魔法攻击,一下子让他脸红耳臊。所幸他足够皮糙肉厚,这点并不能从脸上看出来。
劳资也没想到,第一次带上街的另一半是个男朋友啊!
正当苏由尴尬得只想望天时,一张缠在竹签上的糖画出现在他面前。他转头一看,果然是江思齐,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这种小玩意儿了?”
“我高兴,怎么地?”江思齐笑,露出一口亮晶晶的白牙,“你不吃的话,我吃了?”
看着那么灿烂的笑容,苏由差一点走神。然后他马上就发现,以他们为圆心的五米范围内,只要是个大姑娘都瞅着江思齐直看。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子这么招人呢?
“我吃!”苏由这两字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笑得这么引人犯罪,就该就地办了!
听出里头浓浓的酸味,江思齐笑得更开心了。要不是他哥对姑娘一向没辙,哪里轮得到他?“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哥!”他特意拖长了那个人称代词,脸又长得嫩,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原来是哥俩啊?”
“哎哟,就算是兄弟,我也被闪瞎了……”
边上的一对年轻女伴捂着胸口过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偷偷地瞟着两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俩帅哥呢?
如果靳胜知道这个,一定庆幸自己没和苏由江思齐出去。这两个狗男男!当众凶残秀恩爱,还能不能好了?
不过靳胜这时候还在自己的房间里躺尸。说是躺尸也不太准确,因为他正倚着床头玩水果平板。
总而言之,靳胜就是不太得劲儿。第五次刷新切水果记录之后,他无聊地把平板一甩,转头就看到哈撒尔城的资料还在手提电脑上显示着。
这让他更加心浮气躁。
一座凭空出现的沙丘古城就差点要了他们全部人的命,更何况一座很可能在沙漠腹地的城池?没有任何相关线索,只能两眼一抹黑?事情当然要解决,但是值得以性命做代价吗?
靳胜琢磨着要不要出去透个气,散散步,开拓下思维。
可是外面的太阳是七月末的天,酷热难耐。如果出去转一圈,回来撒上孜然就能吃烤人肉了。以他现在的状态,还真没什么地方比酒店空调房更好。
就在靳胜悻悻然地准备倒回床上睡一觉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奇怪,苏由那小子没这么快回来吧?”靳胜狐疑,但还是起了身。不过从猫眼里看出去时,他发现外面既不是苏由也不是客房服务,而是杜英。
“……这家伙又来干嘛?”
靳胜低声嘀咕,真想转身离开。阻止他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杜英说:“其实我不需要门铃也可以进去。”
靳胜猛翻白眼。这就是叫他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所以说,他最烦这样的了!
半分钟之后,两人一坐一站,没人先开口。直到靳胜意兴阑珊地转过了所有有线电视的频道,这才把自己往床上一摔,闷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我就一件事,”杜英的声音和他平时一样安静,“但必须亲口对你说。”
“怎么?”靳胜这句话说得特别不清不楚,因为他真心不想废话,尤其是和杜英废话。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杜英注视着床上呈大字型摊开的人,“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就算找不到昆仑觞也一样。”
“你保证?”靳胜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句嗤笑的气音。“你倒是告诉我,是谁这次半道溜走的?由子不和你计较,那是他脾气好,懂不懂?”
杜英顿了一下。“我懂。”就连他,都觉得自己某些时候太过分了。靳胜又是那种要求完美的人,对他有各种不满意十分正常。“所以我说了,我必须亲口对你说。”
“至今为止,我还没听出什么必要。”靳胜闭着眼睛挥了挥手。“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些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了。”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靳胜觉得对方肯定已经被他的恶言恶语逼走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身下床铺往下陷了一点。他睁开眼,正想呵斥,立马就被自己看到的东西惊呆了:“……你干什么?”脱光了爬他的床是几个意思!
“当然只有一个意思。”杜英似乎会读心术。
“我告诉你,你这次可别想再用上次的手段……”靳胜一下子就想到了他尾椎骨被触摸后的反应,急忙提高警惕,半坐起来。
但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杜英皮肤白皙,身体线条美好,绝对符合美人标准。前两次没看清真是太遗憾了……
猛地意识到自己正在想什么,靳胜脸都黑了。“为什么你非得这么做?”杜英看起来也不是什么没节操的人啊?
“这正是我必须亲口对你说的事情。”杜英回答,他觉得鼻尖萦绕的、另一个人的气味已经让他身体开始发热,“只要你喂饱我,去找哈撒尔城的人身安全就不用你担心了。”
……等等,这种喂饱法,尺度也太大了吧!
在把人掀翻到身底下的那一刻之前,靳胜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