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军来寻章胜,看到章胜正坐在屋前晒太阳捏虱子,小妍脸上依旧抹着土灰躲在屋里。万军在章胜旁边坐下,想了想却不知如何问起,章胜道,“这山寨的茅草里虱子真多,恩公昨夜睡觉可曾被咬?”,见万军欲言又止,小声问道,“恩公可是在想如何逃出贼窝?”
万军看了章胜一眼,问道“你有办法?”
章胜笑了笑,“恩公要耐心等上数日,我们刚入山寨,土匪一般都安排有暗桩盯梢,等些日子贼人放松警惕了,我们就可以找机会偷偷溜走了。”
想来也只能如此,万军点点头,想了想又旁敲侧击,和章胜聊世道,聊天下形势,不一会两人就聊不下去了,腹中饥饿,早上的一碗稀汤顶不了一点作用。两人满脑子只剩下吃的,聊来聊去忍不住又聊到以前吃的东西。
女人们洗衣提水,个个瘦弱可怜。号称干活的男山贼们,此时或是聚在一起赌钱扔骰子,或是在神仙馆寻快活。大当家和几个核心山贼在忠义厅喝酒吃肉,一个个怀里搂着女人上下其手,不时发出几声淫笑。
肚中饥饿,感觉时间过的十分漫长,如此挨了大半日,到大概下午快三点,山贼们终于开饭了,这回万军十分积极,三步并做两步赶了过去。果然下午吃饭时没有一个女人在这里。
万军领到一碗饭,比早晨稠了很多,几口吞下肚皮,顿时感觉全身舒坦。
吃完了饭,山贼们又各干各的事情。万军躺在屋里开始思考何去何从,这么呆下去要不了多久,满脑子就只剩下一口饭食。此时是大明崇祯十七年,可以说是历史上少有的天崩地裂的年份,李自成攻破北京,崇祯帝煤山殉国,李自成在北京还没捂热乎,又被吴三桂和满清军队联合大败于山海关。随即满清铁骑一路南下,农民军和南明军队一败再败,最后满清人席卷天下。
万军是最讨厌辫子戏的,剃发留金钱鼠尾辫子,这是万军想都没想过的事。如此又能如何办,连一窝山贼都奈何不了,更何况一支凶悍的满洲军队。
“万大哥在吗?”章胜的声音响起,万军从床上起来道,“我在。”
章胜带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万军认得这人。
“在下赵勃元有礼了。”来人正是土匪窝的军师赵勃元,万军对这个文质彬彬的土匪军师颇有好感,他的“以德服人”算是间接救了万军三人性命。
“赵军师有什么指示?”万军客气道。
赵勃元摆摆手道,“世事无常身不由己,苟安于此,叫不得什么军师。”赵勃元客气几句,问道“我听说二位是最先发现祥瑞的,不知道有没有看到什么字或者画?”
章胜道,“这位是我救命的恩公,最新发现的天降之物。”
赵勃元道,“兄弟能不能再描述一下,当时你第一次见时所看到的景象”
原来是问这个,万军心道。回想着章胜所说的话,万军道,“昨日黎明时分,我逃难行至谢家岗地界,忽然看见天上有一颗飞星,其大如斗从半空飞过,忽然好似力竭一般,转头从天上坠落到地上,声音巨大有如惊雷一般。”
章胜道,”不错不错,我见到的也是这样,飞星落地过了不久,有龙形红光腾空而起,在半空游动经久不散,不时还发出牛一样的叫声。”
赵勃元沉吟道,“古书上的确有记载,龙的叫声似牛哞,看来是真的龙。”
万军听的目瞪口呆,心道幸好我知道是啥情况,不然真当是发生了灵异事件。见赵勃元看向自己,便忍住笑意,一脸严肃道,“是的,是的,在下也是如此,如章兄所见。”
想了想又道,“我第一个达到那里,见那飞星落地后,后面跟着一条龙,有四爪在地上挣扎,划出一道深沟,不久又飞了起来,升上天空往西去了。“
章胜道,“难怪我到的时候,地上只剩下一道深沟,沟里有一个黑色的巨大球体,没有看见飞龙,原来龙已经飞走了,那个黑色的东西莫非是龙蛋?”
赵勃元道,“不是龙蛋,我查看过了,那东西是个铁疙瘩,不过这龙是往西?当真是往西?李自成在西安建国,号称大顺,正是在西边,如此说来,坐天下者莫非真是那李自成。”
赵勃元此时陷入沉思中,喃喃着,“只是天意难测,李自成前些年围攻开封时被射瞎了一只眼睛,若是真命天子自有上帝护佑,又怎么会缺一只眼睛。若不是真命天子,龙为何往西去了。难道是张献忠,他倒是国号大西,莫非?”
这祥瑞究竟是何意呀!
万军不知道赵勃元想的是这一茬,见他沉吟良久,失魂落魄的离开。
第二日赵勃元又拿了酒肉,来找万军章胜二人,二人正好肚中饥饿,求之不得。赵勃元再次询问了一番天降飞星的场景后,和二人互相敬了几碗酒,这种酿制的浑酒与现代蒸馏酒相比,度数对万军来说实在是不够看,赵勃元和章胜已经微微有些醉了。
赵勃元喝了一口酒,忽的放下碗已是双目含泪,哭道“苍天已死啊。”
章胜推了推赵勃元手臂,“勃元兄醉了。”
赵勃元叹道,“我赵勃元丢祖宗的脸啊,读书本欲上报国家,下安黎民,不想却沦落至此。”
万军道,“赵兄有如此理想,为何不去投官军,却在这里做山贼军师啊?”
赵勃元道,“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章胜道“大丈夫当奋起于国家危亡之时,纵使身死亦如故宋文丞相青史留名啊!”
赵勃元想了想,道“非也非也,文丞相的确忠肝义胆,然非我所愿,在下以为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自秦汉以来,改朝换代不知几多,然而所改者不过一家一姓之天下,非天下人之天下。”
章胜大惊道,“勃元兄慎言,此大逆不道之言,要诛九族的。”
赵勃元冷笑一声,“你看现如今皇帝还有闲心来治我的罪吗?孙传庭潼关殉国以来,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大明二百七十载气数尽了,天命已经改换了。”
万军道,“既然赵兄非愚忠之人,又何故为大明而哭啊。”
赵勃元擦了擦泪道,“我为大明哭,也是为天下人而哭啊,王朝更迭,英雄逐鹿。只是有诗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对天下百姓来说,不过又是一场刀兵劫罢了!我赵勃元本想选择一个明主报效,只愿顺天命而为,早一日安定天下,让百姓免受倒悬之苦,只是如今这天降启示,却让人好生疑惑。”
万军知道这段历史,喝了一口酒侃侃而谈道“我看当今天下,不过在三家之间。”
赵勃元见他说的煞有其事的样子,便道“你说说看?”
万军道,“第一便是李自成,被官兵围剿屡败屡起,到如今拥兵百万纵横千里,北方望风而降,赵兄可曾想过投奔他效力啊。”
赵勃元道,“我也想过啊,不过我看李自成行事眼光颇低,虽拥有陕豫鄂千里土地,然贫者依旧贫困,土地依旧荒弃,民力不能积蓄,财力不能尽用,毫无新朝气象,至于百万大军多数不过饥民而已。”
万军心中暗自赞叹一声,此人眼光好生了得,又道,“第二便是大明朝廷,虽然北方战乱四起,但是江南并未受到波及,而且有留都南京,一旦形势有变,大明退守江南待机而动,最不济也不过是又一次南北朝,就像古时的晋和宋。赵兄何不投奔朝廷做那中兴之臣。”
赵勃元沉默良久,道“大明天下二百七十载,如今天常失序,四季失时,饥民伏于野,飞星坠于地,实乃天命不在,国之将亡之象啊。而且朝中诸生长于党争,重于名利,古人云‘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大明天不得其时,人不得其和,仅凭一道长江地利,只怕江山危险了!”
章胜听得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嘴上只道,“这这这……”
万军道,“那便只剩第三家了,盘踞关外,虎视中原的满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