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动整个武昌局势,势力滔天的左军,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土崩瓦解。
如今清军从九江进逼武汉三城,三方对峙势力之中,顺军最弱。
左军投降的消息传来不久,顺军受东线清军的威胁,不得不率军离开武昌,继续向南撤退。
顺军撤走之后,华夏军独守汉口,面对汉阳和九江两个方向的清军,顿时压力大增。
崔子义等人一再劝说万军暂且撤退,华夏军实力不够,避开清军锋芒。
不过万军异常坚定,“绝不撤退!只需要再等一到两个月的时间。”
“等什么?不出半个月,胡人就要从九江打过来。”
满清席卷天下之势已成,如何能够撼动,这个所谓的天命呢!
就在万军等人焦急之时,有兵回报,南昌的信使到达汉口。
万军在汉口的守备官邸见到了来人,几个亲卫簇拥着一须发花白的老者,只见此人身材清瘦修长,穿着十分普通,俊眉朗目,长须至胸。
万军打量着来人,此人也打量着万军。
“想不到,将军竟然如此年轻。”
万军看这人谈吐不俗,问道,“敢问老先生是?”
“老夫袁季通。”
历史上的袁继咸,字季通,左良玉拥兵东下时,袁继咸前往芜湖,说服左良玉停止南下,返回和顺军作战收回武昌,后来左良玉病死军中,被左梦庚诱入军中软禁,随即左梦庚降清,将袁继咸献给清军邀功,不久袁继咸因拒绝降清,以身殉国。
袁继咸极有民族气节,与文天祥、谢枋得并称为江右三山。
万军立刻猜到袁继咸来的目的,急忙笑道,“失敬失敬,能有幸见到袁总督,不虚此行啊!”
袁继咸闻言面露诧异之色,不过却未多问,行礼道,“不敢当,老夫能够从左军营中全身而退,还要多谢将军。”
万军记得历史上的这件事,让人暗中去袁继咸营中预警,好歹救下袁继咸,还让左军分裂成两部,也算是改变历史的连锁反应。
历史上清军阿济格部追剿李自成到九江,左梦庚诱骗袁继咸到军中软禁,随后率八十万左军向清军投降。
如今由于万军的出现,华夏军突然在商山之中崛起,阿济格部进展不顺,只能缩在汉阳城,左梦庚诱骗袁继咸不成,反而左军分裂成两部,投降清军的兵马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
万军摆手道,“袁老先生客气了,我不过是指出了端倪,能够分化左军,绝地反击,还是袁老的手段高明啊!”
赞赏之词,总是与说话之人的身份地位成正比。
袁继咸虽是久混官场,可作为出使身份,听到万军这一番话,仍是身心舒坦,抚须笑道,“将军言重了。”
崔子义早已命人摆了酒宴,万军拉着袁继咸,和一干人等齐齐入席。
“袁老先生远道而来,略备薄酒为老先生接风洗尘。”
袁继咸与万军等人端了三杯酒,放下竹箸,看着万军道,“三巡酒已过,将军该说正事了,季通此来是有要事相商。”
见万军等人都放下筷子,袁继咸面色凝重几分,缓缓道,“如今山河残破,胡虏饮马江南,正是报效朝廷建功立业之时,不知将军打算如何?”
万军反问道,“不知袁老先生有什么要教我的?”
袁继咸来时,已经在心中不知推演多少遍,万军这一支兵马起兵到如今,战绩也风闻一二,在商洛山中和伪顺的兵马作战,迫使李自成不得不转走洛南县,在黄沙岭被清军追杀的十分惨烈。
后来南下荆襄之时,又在双沟镇大败清军,再到汉口力挫清兵。
伪顺和胡清都是大明的敌人,想来万军就是大明的朋友,虽然兵力强悍,可能以后皇帝无法掣肘,不过目前显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袁继咸隐隐感觉,如果想要挽大厦之将倾,似乎非这一支兵马不可,这也是自己坚持亲自出行的原因。
只是万军不答反问,一时出乎袁继咸的意料,不过到底是官场老手,袁继咸定了定心神道,“昔年,高祖起义兵逐退蒙元,恢复我汉人江山,到如今二百七十余载,如今神州陆沉,胡虏嚣张,正是壮士建工,报效朝廷之时。将军年少有为,只要尊大明天子旗号驱逐鞑虏,到时候天下安定,将军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闻言,崔子义等人面上都带着笑意,袁继咸见几人似乎都不为所动,奇道,“有何不妥么?”
万军道,“华夏军起兵自然是要驱逐鞑虏,让全天下的百姓都能有个安定的生活,不过我想问一个问题,胡人原来不过是辽东一小部落,大明广有四海,从萨尔浒之战以来,一败再败失去大半个天下,这是为何?”
袁继咸何尝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初大明以天下之力拿不下一个辽东,如今胡人已经占据大半个中国,大明反攻就能胜利么。
可是袁继咸不敢多想,无论是生是死,无论是输是赢,他都必须坚持战斗!
袁继咸想了想道,“大明时运不济,内有乱民,外有胡虏,国家又缺粮少银。”
万军目光直视着袁继咸,“袁老说的不错,大明时运不济,可是亿万百姓的华夏,怎么会斗不过一个小部落?大明的钱和银都去哪了?”
袁继咸张了张嘴,可是却说不出话来。
钱和银都去哪了?一个国家最重要的就是税收,银子多了好办事,外张国土,内安民生,大明万里江山,亿兆子民,为何穷困至此?
见袁继咸不说话,万军道,“我听闻先帝崇祯驾崩时,身上的龙袍还有补丁。真是奇怪啊,一个偌大的帝国,百姓穷苦不堪,到了流窜造反的地步,一国之君居然也凄惨至此,大明的银子都去哪里了?”
提到崇祯皇帝,袁继咸老眼一红,落下泪来。
万军见了,心中暗暗感慨,古人当真是性情中人,嘴上接着道,“袁老久居江南,应该知道,天下穷困之时,有些人可是生活奢靡,庭院之中金碧辉煌,亭台楼宇连接数里,鲍鱼鸡翅,男佣美婢,可是比皇帝也要快活很多。”
袁继咸当然知道万军在说谁,“这是大明的祖制,士绅乃国之根本。”
万军笑道,“士绅是国家的根本,那天下的黎民百姓呢?”
袁继咸忽然想起来,大开南京城门的人就是他们,清军到时江南望风而降,出城献表的人也是他们!
“天下汹汹之时,你说的这些国家的根本在做什么呢?”
袁继咸知道万军是对的,当初天子要筹措军饷,可是朝堂之上除了增加农税,什么税都有人反对!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当时朝堂之上曾有人说起,农税太重,百姓要不堪重负,却没有人在意。
百姓就像水,在淹没你之前,始终都是逆来顺受,人畜无害!
袁继咸知道,可是却无法改变,如果以前士绅是大明的根本,那如今已经是大明不得不依仗的全部。
“胡人已经占据江南,耿贼已经到了九江,将军有何高见?”
万军道,“我军兵力不足,还要请老先生竭诚合作,共破胡人。”
袁继咸道,“将军但说无妨!”
万军把酒杯推出,“这里是九江,清军自东来,如今我部在汉口,清军阿济格部被我隔绝在汉阳,若是老先生能拖住胡人,我全力吃掉汉阳的胡人,江南之敌就不足为虑。”
袁继咸此来,也有联络华夏军共同抗清的想法,如今和万军一拍即合,于是一同商议作战的细节。
不久袁继咸返回南昌,与何腾蛟和堵胤锡一同率领兵马攻打九江。
大明的兵马进攻九江之时,华夏军面对东西两侧清军的威胁,在汉阳一带收拢流民招募义士,又召集人手试图在江山打造江船,用来隔绝汉阳的清军。
七月底东南同时传来两个消息。
一是七月初一日,安伯郑芝龙在福州,拥立大明宗室南阳王朱聿键称帝,改元隆武皇帝。
另一个消息就是满清正式颁布剃发易服令。
剃发易服之令一下,汉人群情激愤,无处不反。
这也是万军坚持在汉口等待的那个重要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