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劫之下,天地万物如刍狗。
云汐看着独眼独臂的盲角首领,似是领会了他的意志。她释出体内所有的灵力,将那首领包裹其中,黑色莲花攫着不停迸裂着的熔核沁入首领体中。
岚隐背后的金蓝巨轮快速转动,将耗尽所有的云汐包围在灵光之中。她没有太强大的能力,仅能做到的,就只是暂时保留云汐的意志。
盲角首领在云汐潮涌般的灵力中开始产生蜕变,熔核在融入他身体的同时,扩散出令人难以忍受的灼心燃灵之痛。
熔浆挣扎着不时冒起,像无数只火红的爪子妄图抓回属于它们的核心。
岚隐托着云汐飘到一旁的黑色石群中,紧张地看着那个正在不断变幻体形的盲角首领。
虽然只是短暂的时间,但对于正受融魂痛楚的盲角首领来说,如同千年般难耐。
最后,一切平息下来。他生生地扛住了原魂与熔核相融的过程。没有多少生灵能做到,这得有着无比坚定的意志与坚毅的心灵。他做到了。
一片火光中,一头通体猩红的巨兽,愤怒地向汨汨冒出的熔浆怒吼。
这一刻,岚隐甚至闻到了自己身体发肤烧焦的气味。
那些先前还在喷发冒起的熔浆像有了灵性一般,在巨兽脚下臣服,最后缓缓褪去。
巨兽转动庞大的火形身躯,看着只留有一丝气息的云汐,悲恸地仰头长啸了一声。
熔古之城两侧建于石壁上的石建筑纷纷坠落,将偌大的熔火地洞填埋住。
残余的盲角人,气喘吁吁地望向那头浑身冒着火光的巨兽。
巨兽周身的火焰缓缓熄下,火光中显现出一个通体布满了火红熔浆纹路的男子。他赤身裸体,甚至连头发眉毛也没有,胸口还挂着一团残余的火焰。
他伸手拍了拍将之熄灭后,咕哝扑鲁,说了一通盲角语后。盲角族人纷纷跪下,咕咕回应了一番,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男人捡起地上的铠甲穿在身上,向岚隐走去。
岚隐抱着云汐缓缓飘落,男人看着云汐,咕噜咕噜不知在说些什么。岚隐闭目,背后的巨轮转动。随后,男人发现自己所说的话似乎变了音节。
云汐笑着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叶空归吾。”
“归吾。好名字。可惜我还没来得及给我的孩子取个名字。”
“感谢您救了我盲角一族,救了地上的亿万生灵。叶空愿永世为您奴仆”
云汐笑着摆摆手“不用。天族至我便再无至纯一脉了。叶空,烦劳前往飞羽洛溪一趟,告诉我的孩子,他的名字叫白与风息。”
“恩主,叶空归吾起誓,此生愿守护您的血脉,至死不渝。”偌大的地洞中,传来烈焰的山呼声。就像地心中有什么在回应他的誓言。
后来,叶空归吾明白了,那其实是来自他体内熔火之心的声音。
云汐最后看了岚隐一眼,闭上了双眼。霎时间,整个空间被突来的白光照得如在云端一般,而这光一瞬间便消失了。
天族最后一位至纯传承,就此彻底殒落。
元慎与扶苏两人像听长辈说起远古传说故事的小孩一般,惊诧地张着嘴,久久不知该说些什么。
其实若算起来,也确实如此。他们二人虽然也算是久活于世,但对于叶空归吾来说,说是小孩也没什么错处。
而那场远古前的浩劫,对他们来说遥远极了。遥远得不像是真实发生的,遥远的只是一个故事。
但他们都知道,这就是叶空归吾藏了七千多年的秘密。
这个曾经的盲角族首领,这个以身截浩劫的男人,能忍受原魂与熔火之核相融之痛的男人似乎与他们印象中的死和尚、老秃驴相去甚远。
元慎沉默了许久后,木讷地说了句“没想到苍丰先祖竟是那样血性,我们幻灵人也是有刚勇之人的。”
不知为何此时他再说这句话,扶苏再无半分笑话他的意思了。
能力强大如云汐先祖,她的大义被幻灵族人口口相传,哪怕在白与飞出生后洗去了幻灵族人对小飞就是天族传承者的记忆,但是事情谁都知道是真实发生过的。
幻灵人只知道天族人为力保各秘境,力阻而死的事件,却不知道也曾有个幻灵族男子不顾一切地跟着妻子去面对巨灾浩劫。
战场上的名将易记,而那些以鲜血筑就城墙的士兵却极少被提起。可是哪怕自身能力有限,他们也全力以赴了。就像那些盲角人,一个个地被吞噬却没有人后退半步。
别的人元慎或许无法一一铭记,但白与苍丰这个名字已经伴随着这个远古前的故事铭刻在他心上了。
此时他想的是,回到飞羽洛溪后,第一桩要事就是为苍丰先祖立碑留念。此后,幻灵族人世代将以这位先祖为荣耀、为榜样。
“其实,岚隐或许也并不是捉弄你。也许在她心里一直记着云汐,不甘心恩主殒身之后却无人惦念吧。所以编了那样的瞎话,说自己是天族后裔。她说的事情九成都是真的,只不过那个身份并不属于她罢了。”
归吾边说着往事,边想着岚隐为何要捉弄扶苏,谎称自己是天族后裔。不过,也就是这么说说,那个老货啊,本就是满嘴瞎咧咧的主。
几句话将神游的元慎和扶苏拉回到明堂南院,两人倒是觉得归吾对岚飘飘的判断应该是对的,不住地点头。
“可是岚隐到底是什么人呢你说她是从亡者界逃遁出来的什么样的人能从那鬼地方逃出来啊”元慎好奇问道。
一则亡者界本就神秘莫测,寻常是不可能有什么亡魂能逃出来的。要说是阴差渡者什么的,似乎也不必逃,本就是代神明行走天下的职责者,说不上逃不逃的。
归吾摇摇头,眉头紧皱,想了想“我只能告诉你她的身份,具体事情其实她也未与我多说。岚隐便是她自己口中说绝了迹的,谒灵者。”
所以,被耍了
扶苏愣在原位,一动不动,瞪圆双眼如一尊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