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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追疑窦再论旧案(1 / 1)

吾羲和不戒在帝京溜达了一圈,才意兴阑珊回到慧文公府。

开门的仆人道:“可回来了!小少爷和客人们在前厅候着二位呢!”

不戒咋舌道:“萧旸那小子还真扛下来了?!”

仆人道:“那位贵客,已经……打道回府了。”

吾羲疑道:“那是谁和陆放在等我们?”

不戒道:“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还未进前厅,就听见里面不知道在谈论什么,很是热闹。

“师兄!不戒哥哥!”

希夷突然迎上来,吾羲十分惊喜:“你怎么在这儿?”再一抬头,只见玉不去、和光、同尘也在。

此外,还有两个人,一左一右一黑一白,黑的那个抱臂背靠太师椅,白的那个歪在在椅子里支着脑袋。

两个人静静看着这几个人热闹的闲话。

“你们怎么都在?师父、师叔和其他师兄呢?”

和光道:“师叔们不知道我们来了这里。知间师兄怕师叔们担心,回去报平安了。”

陆放笑道:“我前几日还说,要请他们来府上做客,不想今日都来了。我托们你们办的事情怎样了?”

吾羲道:“说定了,明天一早就能拿到,只是要价大张口,居然要一千六百两银子,现场给齐!”

陆放笑了笑:“确实不便宜,回头一定从兴仁君哪儿把银子抠回来!”

盗遂和窃幸相互看了一眼,以为说的是他们卖刀的事,但数额、事项又不像。

玉不去不管陆放和吾羲的话,朝不戒问道:“不戒大哥,你的刀是不是被偷了?”

不戒道:“是呢!刚到手就被人摸走了,想着就窝囊气……你怎么知道我那刀被偷了?”

玉不去朝屋里那黑衣人一努嘴:“人抱怀里呢?”

盗遂瞥了一眼不戒,高高的个子,长手长脚:“说他是吾昊阳的儿子,就跟说吾昊阳死了一样,不可信。”

吾羲见来提及自己父亲的名字,神色严肃起来,看着那黑衣人,他怀里正抱着那把黑刀。

玉不去拦住立即就要冲上去的吾羲:“你追不上他的。他们似乎是你爹的旧识。”

吾羲平静下来,朝黑衣人道:“把刀还给我!”

盗遂悠悠然靠近:“你是吾昊阳的儿子?”

“吾昊阳是我爹。”

盗遂端详了片刻:“你跟你爹长得倒一点儿也不像。”

吾羲压着情绪道:“我长的的像我娘。”

那边窃幸也施施然过来,看了两眼道:“是有点像,不过未及奚女三分颜色。”

吾羲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偷我的刀?”

盗遂靠近了两步,道:“他们说你爹死了。真的吗?”

不戒见盗遂靠近,突然出手去夺盗遂怀里的刀,眼见手指已经触及刀背,面前却忽然连人带刀凭空不见!不戒看着自己的手,指间还有触及刀背是的冰凉感。

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小伙子功夫不错!不过你这速度,想追上我,还得些年头!”

众人仰头,却见盗遂倒挂房梁,身子一挺,便坐落在房梁上。

盗遂还是问吾羲:“你爹真的死了?”

窃幸也问:“你娘真的也死了?”

吾羲道:“你们和我爹娘是什么关系?”

盗遂道:“吃过吾昊阳的亏,也受过吾昊阳的恩。但是事后想起来,总觉亏的窝囊,想找补回来。”

吾羲没好气道:“那你可办不到了!我爹已经不在世上了!”

“你爹到底怎么死的?”

吾羲又将三年前的始末重新讲一遍,语气也很坦然,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盗遂听了吾羲的故事,前因后果,穿插着转折,倒是比和光的故事具体详细多了。“这么说,你也不知道是谁杀了你爹娘?”

吾羲无奈摇头:“但孤鹜峰的嫌疑最大。我和我爹分别后,他是去了孤鹜峰的,而且如今我爹的刀,也是孤鹜峰送来的!”

窃幸道:“但是你爹的头是被官府挂出来的……怎么有股子阴谋的霉臭味儿?”

不戒道:“当时吾羲他爹走后,官府的人杀光了那些帮他们抢回粮车的人,暗中运回了西山,朝豫州去了。而禹州城里,本身就囤积了大批粮食,却始终不发放,逼着城中灾民外出流浪。”

吾羲道:“大哥当时也在禹州?”

不戒道:“你爹走后,那些官兵反戈恰好被我看见了。我便留在禹州城里摸索状况,结果没两天,就看到你爹娘的头被挂出来了。当时想抢的,只是那时功夫不济,那些剑奴又确实厉害,我中了毒箭就逃了。隔两日回来后,趁乱偷走了头。”

吾羲百感交集:“是你!我和师父当时到处找我爹娘的人头,还猜想是不是幕后主使所为!你把我爹娘……怎么样了?”

不戒道:“葬在禹州西山之南。”

吾羲黯然道:“我爹娘死无全尸,想来也是仇恨不已。可恨至今未能查出真凶。我师父之前跟我说,想查出我爹的死因,知情的一个是刘承荫,一个是之前禹州城的那个少年……想不到竟是你。”

不戒道:“我并不知情,但我杀了刘承荫。”

吾羲愣住:“刘承荫是你杀的?那这真凶不是更难查?”

不戒道:“是刘承荫找来人杀害你爹的。律重主谋。”

吾羲有些茫然:“刘承荫那种窝囊狗腿子,怎么可能杀得了我爹!”

不戒道:“虽然你觉得你心中的大英雄,死于宵小算计里,很不甘,但事实上就是这样。哪个英雄陨殁,不是小人陷害?”

吾羲道:“可是……可是你这样一说,我该怎么办呢?我就是想为我爹娘报仇,可是你说仇人已经死了,还是那样一个狗贼……我接受不了!”

不戒道:“这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就算杀你爹的是把快刀,但想杀人的确实那把握刀的人,那你报仇是该把那把刀砸个稀巴烂,还是该去砍那使刀的人?”

吾羲说不上话,他看着不戒,心中满是郁结的想法,但是说不出来。

玉不去突然道:“我很赞同不戒大哥的话。不戒大哥,不知道有一点你否注意?刘承荫那样的草包,为何能使得动那样锋利的‘刀’?”

不戒愣了愣,道:“这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年代,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砸银子呗!一千两砸不动,就两千两!两千两不行就一直砸……”

玉不去道:“方才听你们说,我觉得这其中也挺蹊跷的。官兵们反反复复,草菅人命,那刘承荫究竟是在帮谁办事?吾叔叔的明明去了孤鹜峰,头却被官府示众,这中间是怎么衔接上的?而且,刘承荫能使得了那么厉害的‘刀’杀了吾叔叔,怎么就被你轻易杀死了呢?”

吾羲点头道:“是的!以前我跟师父念叨时,师父也是这么分析的。”

玉不去道:“所以我觉的,刘承荫至多是爪牙,并不是那个使‘刀’的‘首脑’。”

不戒道:“我师父就是想挖出来那个‘首脑’,不过三年了也没什进展,而我想的是砍了那把‘刀’。”

玉不去道:“你们三个在这事情上倒是‘各司其职’,一个毁‘凶器’,一个砍‘爪牙’,一个挖‘首脑’。”

和光几个在旁边的人都在听他们剖析,却听窃幸难为道:“盗遂,看来吾昊阳是真的死了!咱么这怨恨,只能憋着了……”

吾羲怒道:“我这血海深仇还没报呢,你们还想哪门子的泄愤?”

盗遂听了吾羲的话,阴阳怪调地冷笑,却是应答窃幸:“那也不一定,不是说‘父债子偿’么?”

不戒眼皮一挑,看着房梁上的盗遂:“你什么意思?”

盗遂笑道:“自然是拿这小子泄愤呐!此仇不报非君子!虽说是梁上君子,好歹也是君子。”

虽然盗遂在说笑话,但是没人笑。

和光道:“‘冤有头、债有主’,斯人已去,万事皆休。何苦一报还一报,无止无休呢?”

盗遂笑道:“那照你这么说,我还‘奈何为贼’呢!”说着拔出怀里的那把黑刀,仔细端详:“人都有自己的爱好和偏执,你总不能用你自己的理解和想法去规劝约束别人。你觉的:人去了,事也该罢了,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觉得:没完!”

黝黝黑刀突然出手,寒光直朝吾羲!不戒忙迎身而上,脚上草鞋一踢,刀身侧偏。不戒顺势拿住黑刀,顺势旋身站定,看着盗遂:“是不是饿了?没什么劲道呢!”

盗遂道:“我只要比你快,就不需要比你强。”手指尖突然闪出刀片:“不如我们试试,是我先割了你的喉咙,还是你先把我打的吐血?”

玉不去忙道:“‘南偷北盗’驰名经年,也非浪得虚名,二位的速度,江湖各门派的宗师都未必能及,我们如何能比?”

这话说的盗遂很是受用。

玉不去又道:“二位虽然行盗偷窃,然而‘三不偷’却能在江湖上流传,皆因本事高深,颇具侠义。江湖所敬,莫过于‘高深’与‘侠义’。二位本就是‘一笑泯恩仇’的侠义之士,又岂会因为陈年往事对我们晚辈斤斤计较?”

盗遂收了刀片:“你这小孩倒会说话。这高帽戴着挺舒服。”

窃幸冷笑一声:“巧言令色。”又朝梁上君子撇了一句:“既然还了刀,事情也问清楚了,还留在这儿做什么?陪小孩子们过家家么?”

话音刚落,众人眼中一上一下一前一后一黑一白的两个人,凭空消失。

吾羲几人还拧巴着脑袋到处找。

不戒道:“别找了,人都不在这里了!”把手上的刀,刀口朝外一翻,递给吾羲。

同尘看你了屋里一圈都没有二人踪迹,才道:“这两个人什么路子?不循常理……”

不戒笑道:“自认为有能耐的人,都爱走野路。”

玉不去也笑,道:“但会凫水的,被淹死的也不在少数。”

盗遂和窃幸其实还未走远。两个人立在慧文公府的屋脊上,背着月光,一黑一白的两道身影。

“吾昊阳的死法,不太像吾昊阳的死法。”

窃幸的话,有些绕。

但是盗遂听懂了:“太低级了。”

窃幸道:“你觉得谁是那个使‘刀’的人?”

盗遂道:“不知道。但我觉得孤鹜峰很可能是那把刀。”

月光下,窃幸白发如雪:“你要去孤鹜峰吗?”

盗遂道:“我有点好奇,吾昊阳是如何死的这么低级的。”

窃幸道:“奚女那么漂亮的脸蛋,被那样对待……确实不可饶恕!”

盗遂道:“我走了。来日再会。”

窃幸道:“孤鹜峰的箭,很毒的。”

夜色深幽。盗遂道:“但是没有我快。”

眼前的黑影倏地消失,窃幸笑了笑,踏着房顶上的月光,蹉跎落下,然而一袭白影却在半空中了无踪迹。

次日凌晨。

吾羲和不戒天未亮就出了慧文公府。

两个人等在街边立铁杆的地方,不戒百无聊赖地用脚下的草鞋搓地,吾羲手上攥了把幽幽黑刀。

丢过的东西,失而复得,总要紧张一阵子。

“回头配把刀鞘吧!露着刀口容易伤人,你昨晚抱着刀睡觉,半夜睁眼,好家伙刀口抵我脑袋上!”

吾羲抱歉笑了笑:“大哥,我昨天不是要与你争吵,只是突然间没压住情绪。本来这三年就一心想着报仇,稀里糊涂地过来,突然间说我什么再也不用做,我有些……”

不戒锤了锤吾羲的肩膀:“我明白的。我是大哥,不会跟你计较的!”

吾羲嘻嘻一笑。

天色清明,街道里跫音渐近。

吾羲和不戒循声望去,两个人徐徐过来。

甄步辽笑眯眯走过来,旁边矮胖的人,头发花白,但是皮肤黧黑油亮,仿佛没睡醒一般,胳膊窝里夹了团麻布。

“二位久等了。”甄步辽从旁边的胖老头腋下抽出那团麻布,手上一扬一扯,两把弦月双钩抖出来。

不戒眼疾手快的接了过来,双手运转如花,“这手艺真是了得!这形状大小轻重,我竟丝毫觉察不出二般来!”之后仔细端详起来:“只是把手嵌接这里,有一点芝麻大的刮痕。”

甄步辽笑答:“少侠好眼力!这也是我们的特色,凡造假,必得留印记。”

吾羲道:“人家造假都力求接近原物,怎么你们倒要留记号?”

甄步辽道:“若不是弄点记号,那和真品就没有区别了。既不尊重原物,也不利于我们自己分辨。”

吾羲拿开手里的刀,凑到不戒面前去看那弦月双钩。

旁边的胖黑老头看着吾羲手里的道,忽然提起了精神,睁了睁不满血丝的眼:“娃娃,你手里的刀,能让我看看么?”

吾羲一愣,有些犹豫。

甄步辽笑着解释:“这是我的搭档老贾,贾毅成。你们这弦月双钩就是他连夜赶制出来的!”

贾毅成看着吾羲,道:“我看你的刀眼熟,能让我细看看么?”

吾羲翻过刀刃,递过去。

贾毅成接了刀也不看别处,直接扒开缠在刀柄上的布绳,寻到刀柄与刀背的镶嵌处,摩挲着那处绿豆大小的凹痕。

甄步辽一见那凹痕,也是神色古怪。

贾毅成从衣服里摸出一颗水晶球搁在那绿豆大小的凹痕上。

水晶球里立即现出众多机括图案,密密麻麻繁复交叠,细微之处用水晶球也看不清晰,只能看清楚中央核心一点是篆体的‘玄机楼’三个字,然而如此尚能看到三个字上仍雕有花纹。

不戒很惊讶。

吾羲也很吃惊,他从来不知道吾昊阳的刀上,还有这一处精细微妙的雕刻。“以前我问我爹,为什么要缠布条,他说是为了防止出汗脱手。不想还遮住了这么一个精巧的地方。”

贾毅成看着吾羲:“你爹是谁?”

“我爹……”

不戒一手压住吾羲的肩膀,问贾毅成:“前辈认识这把刀?”

贾毅成收了水晶球,把刀还给吾羲:“再熟悉不过了。”

吾羲也闻言一震:“前辈,您认识我爹?”

贾毅成道:“如果你说的是十多年前那个给我出难题的个年轻人,我都记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了……”

吾羲有些疑惑。不戒道:“这把刀什么来历?”

贾毅成道:“这把刀,是我造的。日后,这把刀若是有任何问题,尽管来找我。”

贾毅成说完话,看了吾羲一眼,转身走了。甄步辽跟在后面:“老贾,你什么时候造的那把刀,我怎么不知道?”

“十三年前了,那时候咱们还不认识。”

两个人越走越远,声音也越来越小,街道又空旷安静起来,不戒心里却不平静了。

吾羲仍是疑惑,他很想细问那老者关于这把刀,以及父亲的事,但是老者连名字都记不住,也不好问什么。

不戒道:“吾羲……你知道玄机楼吗?”

吾羲道:“听说过……刚才那两个人,是玄机楼的人?!”

不戒瞥了他一眼:“你说呢!难怪这两个人工艺高超,又神神秘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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