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玺,看众生。
遮天露显骇世容,魔神欲斩真神龙。
李白挥剑平苍澜,一剑化尽满堂惊。
想得到却也想不到,尽是迷茫。想得到的,是封印在夏寻遮天之下的东西必然恐怖。毕竟那是鬼谋的伏笔,而且它也曾显现过不止一次,每次都让世人所惊骇。而想不到的,则是遮天下的东西会恐怖如斯…
恐怖得几乎无人可以解释。
解释这夏寻为何如此变态…
区区一具孱弱肉身,竟藏了轮回血棺,鬼谋盾甲,风水罗盘,无语问天,五爪真龙,屠龙刀,七星剑,混沌气,八道惊世战魂,而且还把他自己都给藏在里头。
这是一个无法解释的事实。
因为人体就好比容器,水满则溢,出窍的肉身纵使在逆天能藏八道战魂已然不可思议。而容器又怎可能装得了它本身呢?
更何况,他还是那么的强大…
天玺镇世虽无人掌控,镇国神龙的实力被大大削弱。李白虽只出了一剑便将血影灰飞烟灭,一酒缸子便将夏寻打晕过去。但夏寻体内的封印却也不曾被解除。遮天未破,他仅凭血肉气息所凝聚的一道战魂,就足以与王境巅峰级别的镇国神龙抗衡。恐怖威能,就可见一斑。倘若夏寻体内的遮天被解除,那东西得以完全出世,其威能可以到达何等惊世骇俗的程度,亦可以计算。
那绝对是一尊灭世魔神的存在!
那绝对是超越普通圣人的存在!
绝对可以覆灭苍生!
冥冥中是看不到的惆怅在徘徊。
二十年前,一代剑神道心破碎隐遁凡尘。
至此鬼谋手此再无利剑。而今日,自剑神吕奉仙之后,世人仿佛又看到了鬼谋手里的另一把剑…
他是如此的锋利无比。
望西北。
看大唐官府仍旧没有要拿夏寻问罪的意思。
考生们陆续带着无尽惊容散去。
数百北人团团围住晕倒在地上的夏寻以及醉意醺醺的道人。
在探过夏寻的鼻息之后夏侯便安下许多忐忑,只是随着先前灵台上荀尚书宣读圣旨时的最后几个字传来,他的神情顿时又黑了下去。而闻旨变色的人并不单止夏侯,此时胖和尚与墨闲的表情都甚不好看。木纳的小和尚也显露出极少有的迷茫。
因为,他们在圣旨之中听到了如晴天惊雷般的三个字…
“方寸山”
这三个字,对夏侯而言其实并不熟悉。只是当灵台念诵出来的一瞬间他的脑海面浮现出了一位猥琐道人的嘴脸,还有一句话…
“如来之恶,极善难降。方寸有灵,不可强行。”
这句话是月前夏侯、夏寻、墨闲随三和尚北上路经断崖沟的那个夜晚,那位自称是天机的猥琐道人所赠予小和尚的。话意当时夏侯根本不懂,可是如今蓦然回首,他却完全懂了。方寸指的就是方寸山,有灵是何灵他不清楚,但此灵绝对非同小可,因为那猥琐道人再三告诫不可强行。换而言之,那位看似懵神骗鬼的猥琐道人,其实早在月前就已经算到了夏侯一行人必经方寸山!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阿呐个弥陀发了喂,那…那神棍瓢子真神算喔。”
后知后觉,有那么瞬间压过了夏寻所带来的震撼。
小和尚似有所感触,深深念道佛号。胖和尚管不住性子惊呼嚷嚷。
醉道人见得夏侯、墨闲及两和尚的异样,便不由心生疑惑问道:“你们有什么事么?”
“阿弥陀佛。”
小和尚双手合十朝着醉道人行下一礼。
尔后转头朝着胖和尚平淡地训斥道:“八戒,身为出家之人休得胡言乱语。”
“哦哦…”胖和尚木楞点头。
这时夏侯也暂且把惊色收回到了心中,他伸出手去再次探了探夏寻的鼻息,随后黑着脸问向醉道人:“你对他做了什么?”
醉道人不以为然翻起白眼,踉踉跄跄走过几步蹲在夏寻身旁,随手从腰带缝口子里取出一精致小瓶,倒腾出一枚黑不溜秋的药丸子,直接塞到了夏寻嘴里。然后他一手扶起夏寻的腰杆,一手凝两指盛着淡淡蓝芒,迅速在夏寻胸腔连点十余下。每点一指夏寻的身体便荡漾起一道小小的蓝色涟漪,非常神奇。
诸事作罢,这时醉道人才醉醺醺地瞟眼夏侯,回答道:“他体内遮天封了诸多圣人的传承,强行引动虽不至于封印阵裂,但那道人魂已经被惊醒。结果怎么样你都也看到了。若放任其自然,夏寻的意识便会被全数吞没,所以我只能将其击溃,重新压制在遮天封印之下。意识轮转需要些许时间,约莫个把时辰他便能醒来,你们无需担心。只是…”话说着,醉道人端起些许肃色看去夏侯身后的墨闲,道:“想看的东西都已经看到了,如果你们想他能活久一些的话,便千万不能再让他的遮天受损。那道人魂经龙威镇压,基本已经破除迷惘。加以时日,便能重新拥有自主意识。他何时能破封出世,还需看夏寻自身造化。倘若遮天再损,凭夏寻如今的意识强度必然无法与之抗衡。夺舍重生,六道轮回,夏寻便将会被那道人魂镇压在遮天之下,永无生机。”
“……”
深沉的一段话,让此间数百人都看到了要害。
墨闲微微点了点头,夏侯则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不是一剑斩了那道九道战魂了么?他若再出事,你帮帮忙再斩一回不就好了?”
“哈哈…”
夏侯疑问罢,醉道人痴痴大笑起:“夏侯啊夏侯,你爹就一根筋了,你怎么比你爹还一根筋呀?他遮天未破,仅是战魂初显所流露的丝缕气息便拥有如此威能。若他遮天镇破,人魂噬主出世完全掌控了夏寻的肉身,你觉得我还能有一战之力么?”
“这…这…他…”
“嘘。”
夏侯闻言,眼睛顿时大瞪如牛眼,宛如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一般,充满了惊骇。吐字不清,语无伦次,醉道人伸起一指立于唇前,示意他不要作声。
夏侯惊恐,久久无语。
醉道人重新站起身来,拍拍衣摆。两步越过夏侯,尔后拿过夹在腋下的三尺绣花剑递向墨闲,显露郑重之色,说道:“我毁你一剑青锋,现赠你三尺绣花,此债一笔勾销。”
墨闲看了看醉道人,再看了看他递来的三尺绣花剑,思想片刻尔后冷冷说道:“夏寻说过,真武的剑太重,不适合我。”
“……”
墨闲这句回绝非常有深度。
三尺绣花精致细长,看起来甚至比墨闲常用的青锋剑还要轻许多,何来太重一说?但墨闲却说太重。其话中之重显然别有所指,指的很可能不是剑,而是剑后的山。
醉道人多聪明,一听就知道墨闲的顾虑。
他右手一伸,将绣花剑直接压到墨闲的胸前,说道:“此剑确实很重呀,但它并非真武的剑,而且最适合你。此剑名玉清玄明,长三尺一寸,重二十四斤八两,乃我父亲年少时于空雾峰修剑炼心所用。”
墨闲暗暗吃惊,他不曾想到这把精致得像女子所用的绣花剑居然会隐藏着此等来历。纯阳之剑浸纯阳玉清白雪,又在那位剑神手里承道多年,必然已经极其切合纯阳剑术。于墨闲而言,确实再适合不过。
墨闲想了想,道:“此剑赠我,你便无剑。”
“喳…”
醉道人痴痴笑之再无多话,他直接把剑强行挂在墨闲的手上,尔后转身迈步踉踉跄跄地便走离了人群。待他走出许远之后,才远远传回豪放笑声:“哈哈…吾心有剑,万物皆为吾剑。吾心无剑,赤霄亦为锈铁。这把剑,已经不再适合我了。哈哈…”
“……”
笑声豪迈,大气洒脱,如穹苍星河浩瀚无际。
看着这道并不算魁梧的身影,墨闲的意识中隐隐有了一丝眀悟。
他确实已经不需要这把剑了…
李白徐徐远去,终消失于人潮。
晴空万里无云,风清水冷无意。
天坛上下细语沉浮,是看不懂波涛汹涌的江河为何恰静,而且静得如此之快。圣旨宣罢,负责天试的两位主官便各自乘车领着扈从离去了。数万御林军甲分四路撤离天坛,所有与大唐官府有关的人员似乎都无意追究那袭青衫犯下的滔天罪责。就连那首<北茫悲歌>也不追究。朝廷的态度如此诡异,处理的手法亦与前不久的瀛水夜宴如出一辙,这就让人完全看不明白了。
是对掌间蝼蚁的放纵,还是对隐晦至深的忌惮,又或是有着更长远的图谋,此时谁都说不清楚。只是冥冥之中,许多人都已经能闻得到那一股始于皇廷的杀意。就像翱翔于云海的猎鹰,凝视着隐于草丛的幼兔,正等待着它独自走到最为理想的死境。
再将它一举猎杀。
“走吧。”
正南侧,龙扇轻摇,黄袍微拂。
清淡的笑色似已将谋略潜伏于城府稳握胜券,龙公子领着他的爪牙首先离开天坛。魁梧的龙二公子本来还有话要说,只是待他看得自己兄长的笑色时候,含在嘴里的话也便也没有说出来了。逐百数官家子弟御骏马东驰,千数钢枪铁马分两列护道尾随,扬黄尘滚滚如江河滔滔,渐隐出众生眼帘。
“御…”
龙公子离去没过多久,两匹烈马牵宝蓝轻车由西门驶入天坛西侧,来到余悠然的面前。惨白的小手缓缓把斗笠重新覆盖上苍白的长发,白纱遮掩脸庞,冰冷地传出二字。
“走吧。”
墨言稍微迟疑片刻。
“我可能知道他是谁。”
“你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为何?”
“自然非自然。”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