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雪鹊三思之下,决定静观其变。她每日勤于到枫树林中吐纳练功,吸取日月精华。
十天后的亥时,几朵似梨花的小星绽放夜幕。那太尉府小院门附近的院墙飞袭出一袭男式锦衣的冷雪鹊。
经过这段时间的日夜刻苦练功,她的武功飞速猛长,腾上小院墙已不成问题。
据伊剑回报。十日来那汉子在杨宅与春月楼两头跑,表现得安份守纪。而杨逸白从未出过春月楼,当然,也没有什么事发生。这不得不让冷雪鹊怀疑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也许就是杨逸白对自己失望了,改了性,真跑到风月场所快活。
古色古香的大型院落伫立在夜色下。依稀可见雅致的楼台亭阁,小桥流水,繁花似锦,垂柳拂池。
接待客人的大厅内大红漆柱光亮,香风弥漫,丝质若云帷幔飘飘,配合着不时从幔后闪出的俏面佳人,让这儿看起来若人间仙境。
虽说春月楼已经关门,可仍有流连忘返的好色之徒沉迷在那儿。
冷雪鹊折扇轻摇于胸,盈盈含笑,显得城府不深。
她器宇轩昂地叩响了乐曲萦绕的春月楼大门。大门一开,大锭的银子砸向欲要拒绝入内的小厮。
小厮本瞅着冷雪鹊不起眼,谁料人未进就大手笔。当下觉得她是个初次出道的小雏儿。何况光线虽昏暗,但仍是能瞧见对方目清眉秀,一双大眼熠熠生辉。而一般眼眸清明的人代表心机不深,不奸滑,也就相应的银子好哄。春月楼需要的就是这种大手笔毫无大脑的富家公子哥。
脑残嘛!哄都哄不进门。他也就不顾已经关门,点头哈腰地把她迎进。
“公子慢些!”
冷雪鹊鄙夷地暗自笑笑,银子就能砸瞎人的眼,公母都不分了。
蒙人蒙到,她心花怒放,那步子更是迈得矫健如个男人。
大红轻纱衣裙的老鸨正坐在厅内向几个姑娘训话,一见有新客人到来。本想怒斥不接客人了,可小厮眉眼带的那笑让她立即感觉到外貌不惊人的来人定是一个大主顾,那到了嘴里的斥责话生生地咽下去。谄媚笑着迎上前,问冷雪鹊可有心仪的姑娘。
冷雪鹊镇定地从怀中摸出一百两银票递给老鸨,趁着老鸨看银票时环目四顾。
春月楼装修典雅而不俗。单凭厅内稀稀落落站立投来好奇目光的姑娘都养眼,那有着出尘名的洛雪定是惊若天人。
冷雪鹊浅浅地喝了两口茶水。憋着嗓音直言要找叫洛雪的姑娘。
平日里来来往往的客人多了。老鸨也分不清她到底来过没有,而既然叫得出姑娘的名,也就证明来过这儿,可洛雪分明不能相陪谁,老鸨便巧言说洛雪卖艺不卖身,人清高着,若她想度春宵,另换位姑娘。
这么年轻英俊的有钱主顾。那些此刻没生意的姑娘立即倒贴着一张张脂粉脸上来,争相推荐自己。
“公子!奴与洛雪长得差不多。挑奴吧!”
“公子!奴吹拉弹唱全都会……”
桃花脸、盘子脸、猪腰子脸等等,个个扑闪着一双双会说话的眼睛递来秋波。
“咳咳!”世俗浓郁香风扑鼻,话更刺耳,冷雪鹊快要窒息了,忙用扇子掩住口鼻,蹙着眉向后退些,口气强硬地朝老鸨道:“本公子是慕名而来,非洛雪姑娘不要。”
老鸨久经沙场,岂能被难住。她眼珠一转,改了奉承笑的嘴脸,挑着眉不屑地道:“公子可知道洛雪的身价?”
冷雪鹊微微一笑,波澜不惊地从怀中扯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扔向老鸨,“可够了?”
银票亮相,老鸨又变了嘴脸,可随之愁眉苦脸地道:“不是不应。只是那洛雪儿对谁都是横眉怒眼。可偏巧今日前来了位玉树临风的公子,她变了脸,这会儿正给那公子抚琴呢!”
今日吗?分明已经十天了。这老鸨也太会说话。冷雪鹊折扇一收,负手起身,抬眸向暗红色的楼廊上看去。
那里好多门,七拐八拐,雕花门窗上倩影晃动,也不知道哪扇门后是洛雪与杨逸白。
她转过身,装着遗憾,道:“也罢!既然如此,本公子就不为难妈妈了,上去在门外听听曲子就走。”
老鸨一愣,五百银就这样轻易到手了?她转瞬呵呵一笑,赶紧凑近告诉冷雪鹊洛雪的房间位置。
姑娘们无趣地一哄而散,老鸨笑眯眯地复把她们招上来训话。
冷雪鹊先是在楼内观察了一番,后向目标二楼的楼廊走去。
一间间的门窗里溢出男女调笑的放浪声。而快走到楼廊的尽头时,立即就有好听的琴音从门窗里溢透出。
凭着对琴的高深造诣,冷雪鹊确定了目标。而且正好是尽头的倒数第三间房,也是老鸨所说的洛雪房间。
前方没见着叫吴影的人。她又警惕地回头闪了眼身后。
身后的人不断,可没有可疑的人。
吴影啦?他去了哪里?
她心生疑惑,可那些人目光如针,也就顾不得。蹑手蹑脚地来到洛雪的门边侧耳聆听。
“佳音!人妙!曲子也妙!听一生一世也听不厌。”
不用想,就知道里面的情形了,才子佳人!一个有情,一个有意。
冷雪鹊微微向下撇了撇嘴角,杨逸白一连用了三句相赞话,末了还一生一世。看来,他是彻底沦陷在这儿了,抵不住叫洛雪的姑娘诱惑,把对原身铭心刻骨的爱抛到了脑后。鬼影一事也许是自己多想了。
男人都一样,没一个美色当前不动心的!
她在心里一下子把杨逸白对原身的痴情给否了,却很奇怪又联想到月轩璞。
如此火辣惊人的场面,她当然不能只是听听,得让杨逸白无颜见自己,最好是当面怒斥他一顿,他因此羞怒回老家。
想着推门进入的那一瞬间梦中人美好的形象在心目中将支离破碎,她的心碎了一地。
她直到唇瓣被咬得生疼、淤血,这才下定决心要面对事实,而正想推门而入,突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感爬上心尖。
嗤地一声轻微响划破空气从后传来,她灵敏地向旁边一闪,却随之凝住,再避已经来不及。原来是连发。
她腰间一麻,那麻感很快蔓延全身,大脑也开始迷糊,头重脚轻,最后软软地向门扑去。
门开了,里面的情形如她脑海中想的一样。
轻纱罗帐,美娇娘打扮清新,出尘如仙,而不同的是,温笑含情仿若谪仙的杨逸白对她如此的到来没有一点惊慌,反倒喜上眉梢。
他疾步上前,小心地搀扶住她于怀,尔后在她腰后摸索一番,轻轻地拔了根针出来扔掉,“鹊!你终于来了!”
她瞳仁掠过一道惊诧流光,身子不能动,只能任由他抱着。
眼里的杨逸白一改懦弱不敢言的形象,气度变得若山岳屹立,若渊水停滞。
吴影随后笨拙地跑进门来,也是一脸的喜色。
他手中拿着个精致的小筒子,拱手向杨逸白道:“少爷!大小姐果然中计。软筋针真厉害。大小姐避开一针,后一针就中了。”
什么什么?原来杨逸白大摇大摆地来春月楼是针对自己而设的计谋?冷雪鹊心中一暗,直道中计了。可也暗中为了杨逸白能引自己前来这样大费周章而折服。
十天了。违愿与美娇娘相处。全是为了她,这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
他为了她如此做,怎不叫她一度认为自个儿就是原身。
她眸中有恨有喜。恨的是杨逸白何苦要这样做,喜的是杨逸白终没有如刚才想的那样移情别恋,醉卧花丛中,“表哥!用得着这样吗?”
杨逸白接过吴影递来的小筒放进宽大的衣袖中,可能是瞅着她的发丝不顺眼,就小心翼翼地把她的青丝放散,深情地道:“鹊!为了这一刻,我准备了好久。”
对于杨逸白的表白冷雪鹊又是感到心愧与无力,她无言以对。
他打横抱起她走到床榻边,如放一件至宝一般地轻轻地放下,给她拉扯好衣领,挥手让傻眼看着这一幕的洛雪下去。
洛雪委屈地轻唤一声,声音犹如刚断的琴音好听,“公子!”
杨逸白扭过头,抱歉地勾了勾唇角,“姑娘!对不起。夜宿风月场所,只是为了等这位姑娘!”
风月!这两个字让洛雪大脑轰地一声巨响,她身子颤抖,原来这十来天以来的温言细语全是虚情假意,可笑自己还意欲为了此人默许终身。
她泪水哗啦啦滚落,瞅着杨逸白坚强而固执的表情明白他并非戏言,而是认真。历来的清高让她不想再丢人,昂首挺胸向门边走去。
杨逸白不忍的目光闪向吴影,沉声吩咐,“吴影!马上去给这位姑娘赎身。”
洛雪止步,霍地一回头,恨恨地道:“用不着!”
一直相陪在屋内的洛雪贴身丫鬟春梅不甘心地唤了声,“姑娘!”
洛雪闭上眼睑时,两行眼泪滑落,嘴里道:“春梅!你没听到这位公子全是做戏吗?既然如此,洛雪为何要他赎身。”
“可姑娘……”春梅还想再说,洛雪已经启步,她只得紧紧跟着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