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
“真的要这样做吗?”
郡守府,卢从清忍不住再一次发问,似乎对接下来的行动,充满了质疑和犹豫。
郭连岳脸色淡然,道:“请两位先生放心,这件事,我郭某会一力承担所有后果。”
“世人唾弃的只会是我,郭某愿背负一世骂名而活,两位,就不用顾忌太多了。”
他很平静,因为非常明白,李凡想他死,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弄死李凡!卢从清犹豫了很久,很久,但终究还是只能咬咬牙,道:“好吧,也只能如此了,希望快一点!”
郭连岳点点头,抬眼,看着夜空,喃喃道:“当然,会很快的。
因为,谁也耽误不起了……”……赵府。
“将军,扬州城,无数士子哗然!”
“李凡落榜,而且被捕入狱的消息,已经轰传,几乎所有人都在质疑!”
“民声空前,甚至,已经有许多士子在太学分馆前聚集,要为李凡讨一个说法!”
赵恩林将扬州城那边的消息,传了回来,话语颇为激动。
他们派出去的人,任务完成的非常顺利,毕竟,李凡刚刚在那边声名大燥,世人都知其以一童生之身份,写出了惊动世间的大作。
但才情如此,却忽然落得如此结局,太过戏剧性,太过引关注了。
“另外,我们的探子发现,今天傍晚,郡守府那边,郭连岳一行人,去了大狱!”
闻言,赵南堂思索着,不禁点了点头,道:“很显然,他们去狱中,是去找李凡了。”
“目的只有一个,让李凡闭嘴,只有李凡闭嘴,乃至于发言帮他们,他们才能度过这次危机。”
“所以,他们会进行一次利益的交换,来换取李凡的妥协。”
赵恩林也是若有所悟地点头。
“将军,那我们目前怎么做……”“按兵不动,盯紧了监狱,只要李凡不出事,一切都没有问题!”
“让这件事,再继续扩散吧——他们的压力越大,李凡能拿到的,也就越多!”
他缓缓开口。
赵恩林随即退去。
不多时,老管家老齐进来了。
“将军,夜鹰那边来了消息。”
“第一个送信的人已经出现,在杏林酒肆被截杀,险些死去,却被路过的李凡所救。”
老齐开口,说到李凡两个字的时候,脸上写满了疑惑,似乎也不解。
闻言,赵南堂也是眉头一皱。
怎么哪儿都有李凡……“也就是说,李凡参与了此事……如此,他是怎么安然回到东林郡的?
……”他思索着,道:“纵然送信的人不会告诉李凡任何信息,但这件事背后藏着的人,为了保险起见,也该杀了李凡才是。”
“除非……”老齐疑惑道:“除非什么?”
赵南堂的眼中,闪过一抹凝重,“除非此人不想杀李凡!”
可,李凡有什么魔力,能让对方罢手?
他想不通,只是觉得,李凡这个年轻人,似乎已经有了不可忽视的影响力!……郡丞府。
“郭连岳和扬州太学分馆的人,去了一趟狱中!”
一个手下前来密报。
曹未参将手中的信件放下,信件是关于扬州郡的一些消息。
以及,桌上有一本书册,正是那“东林郡馆试选集”!此刻,他神色凝重,道:“从今日开始,李凡所在监狱,不许任何人探监!”
“派高手保护,在罪名确定之前,他有丝毫差池,拿你是问!”
闻言,那手下吃了一惊,为何,自家的大人,态度如此大变?
但,他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道:“属下遵命!”
他随即离去。
曹未参起身,徘徊良久,拿起那《劝学》多次,终究是长叹一声:“虽有大才,却多半没有天命啊……”……次日。
东林郡府衙。
“郭兄,关于李凡搅扰科举之事,你有何高见?”
曹未参开口,今日,他特来和郭连岳会商!虽然东林郡有赵南堂这样一位大佛,但在东林郡内务之上,他两人,才是真正掌权者,赵南堂也没有过问的权力。
否则,就是越权!而军方人物,插手地方政务,那乃是大忌!郭连岳微微一笑,淡然饮了一口茶,道:“事实清楚,搅扰科举,斩立决。”
话语很平静,就像在描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曹未参脸色微微一变,他看着郭连岳,心中犹疑不定。
但,良久良久之后,他才道:“此事,当真没有回旋余地了吗?”
神色间,似乎有些惋惜。
“没得选。”
郭连岳起身,看向曹未参,忽然行了一礼,道:“请曹兄作壁上观吧,此事,郭连岳纵然背负万世骂名,也要做!”
话语冰冷!一时间,曹未参缓缓闭上了眼睛,并没有反对。
昨夜,他就已经彻夜未眠,但想来想去,此事,终究不能插手。
因为,他要做的是保持中立,维持平衡。
李凡?
只是一个变数,这样的变数,只要存在,就一定会让天平倾斜。
或许,他死了,对谁都好。
……监狱中。
李凡已经等待了一天!“李兄,你如果把条件换一换,或许郭连岳就会答应了,如此,或许皆大欢喜。”
陈有廷微微一叹。
李神色平静,此刻微微一笑,道:“陈兄可知,除了东林义士之外,他们还称呼我另一个名号。”
“东林赌圣。”
“我喜欢赌,同时,我还没有赌输过。”
他笑着,朝着牢房中的小窗看去,一缕星光,正从小窗中洒下来,带来了一种别样的静谧,夜空中,月亮遥遥。
……木屋。
“迄今为止,已经发现了两个人。”
“第一个,自从在杏林酒肆消失之后,今日才查到,对方已经接近‘凌云寨’了,哪里,可以确定是赵南堂的势力。”
“‘泰山三客’已经在路上等待,另外,十几个宗门的人马,已经扑过去,他逃不了。”
余步贞缓缓禀报着局势。
“不重要。”
木屋中,文败山的声音传来,他淡淡道:“真正携带信件的人,应该还没有浮出水面。”
“除了盯死各条路之外,盯死赵南堂。”
“对方在胡国内部潜伏了二十年,才拿到的东西,绝对不会交给除了赵南堂以外的任何人。”
余步贞若有所思地点头。
“还有事?”
临了,文败山又问道。
余步贞道:“是的大人,李凡入狱,扬州郡哗然。”
“意料之中。”
文败山的声音中带着一抹笑意,“这小子,环环相扣,恐怕这还是多年来,郭连岳第一次栽了吧?
哈哈,他这只老狐狸,也是时候吃个瘪了……”“大人,以你之见,此事,会如何收尾?”
余步贞继续开口。
文败山不假思索:“郭连岳妥协,扬州太学分馆许诺,李凡舍弃今年的秀才功名,拿到大量实质性的利益,比如产业及其他……他是个很务实的人。”
说到此处,他顿了一顿,“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
余步贞不禁疑惑地道:“什么可能?”
“李凡不接受郭连岳的妥协,而后被判死刑,而且是斩立决。”
文败山平静的话语中,似乎也带上了一抹凝重。
余步贞吃了一惊,道:“怎么会?
……这应该不可能,他不会这么蠢……”文败山悠然道:“你错了,如果他真这么做,非但说明他不蠢,反而说明了,他聪明到了极点,同时也证明,此子的智慧和胆魄,超乎我之前的预料……”余步贞越发地不解了,道:“属下不解,如此做,只会将郭连岳逼得狗急跳墙,明明是必死……毕竟,纵然赵南堂想救他,可刑狱之事,终究是郡守操权,就连曹未参,都只有谏议之权……他没有其他力量可以制衡发疯的郭连岳。”
文败山无奈地笑了笑,道:“你忘了,你我的存在?”
闻言,余步贞瞬间一怔,眼中大震,仿佛有些不可置信……这意思是……“如果真是那样,说明李凡这小子心太大,连我,都被他算计,是他布局的一部分啊……简直是一场无人能旁观的豪赌。”
文败山话语中的情感颇为复杂,居然像是又无奈,又期待。
余步贞的内心,闻言已是卷起无尽波澜,他忍不住道:“大人,是不是您多想了?”
文败山也笑了笑,道:“是与不是,明日便知了……”“这样,你先去一趟东林郡,如果李凡成功出狱,则什么都不用管,顺其自然就好。”
“如果他被判死刑,你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无论如何,这场豪赌,总得参与,才有些意思啊!”
他笑着说完。
闻言,余步贞神色凝重无比,道:“是,大人!”
他随即转身离去,离去之前,又忍不住停下脚步,道:“大人,您为何对李凡,如此费心……”这个疑问已经萦绕在他心头很久了,甚至,他明显感觉到,自家大人对这李凡的兴趣,竟似乎比对那封胡国来信的兴趣还要浓厚!木屋中,文败山的声音传出,颇为寂寥,颇为萧索:“有趣的人已经不多了,死一个,少一个,可惜。”
“说实话,我是又希望他妥协,又希望他不妥协……又希望他出狱,又希望他被判死刑……”他矛盾到了极点。
“罢了,且看结局吧,此子智慧究竟如何,也可从此事,观其深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