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一派胡言,大人,这鲁能一定是被人收买了,才诬陷卑职……”
“宋辉,虽说咱们锦衣卫也有查察缉捕的职责,但一般情况下,遇到这样的民事纠纷应该如何处置?”杜重怒喝一声。
“拿下人犯后可交给大兴县或者东城兵马司处置!”
“杜大人,宋辉押回本卫处理也没有什么不妥,难道这不是我们锦衣卫的职责吗?”卢忠反驳道。
“一个小小的民事纠纷,何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卢大人,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杜重冷笑一声,接了一句。
“杜大人,这是吃出了死老鼠,万一这死老鼠有瘟疫病毒呢?”卢忠反斥道,“宋辉慎重处理有错吗?”
“既然如此,那他们为何不将鲁能隔离处理呢?”杜重嘿嘿一笑,反问道,“这似乎也是常识?”
“我们……”
“宋辉,本官有一事不明,这鲁能跟张苞一家素有过节,他从不去张苞的面馆吃面,这一次他突然去张苞面馆吃面,还碰巧吃到了死老鼠,你恰好在附近,还及时赶到?”杜重问道。
“我,我……”
“还有,据我调查,张苞夫妇平时忠厚老实,做生意更是童叟无欺,邻里关系也非常好,在他那儿吃面,第二碗半价,试问这样一对夫妻又怎么会害人,即便他们跟鲁能有过节,可那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岂不是愚人所为?”
“小人糊涂,小人有罪……”
“正是因为如此,孟试百户向我推荐,我再三考虑,同意让张苞加入锦衣卫,在我南衙厨房当差!”郭怒接过来一句道。
张苞居然是南衙的人!
卢忠和齐虎等人眼神闪烁起来,怎么没有人告诉他们,这张苞也是锦衣卫的人?
南衙正愁找不到机会发飙呢,这一次,北衙算是主动的把自己送到枪口上了!
“卢大人,你还要不要看物证?”
“还有物证?”
“那只死老鼠呀?”杜重微微一笑,北衙的人都快把办案的规矩给忘了吧?一招手,一名南衙的锦衣卫捧着一只漆盘走了进来!
“诸位大人看看,这么大的一只死老鼠,这放在碗里,就算用面条掩上,只要稍微动一下筷子,就可以发现,而这鲁能是吃了将近一大半面条才发现,这也太离奇可笑了吧?”
“栽赃陷害也不找一个聪明点的法子,这种明眼人一开就知道是有人故意所为的,卢大人也是多年的老刑狱了,居然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还在公堂之上对无辜之人严刑逼供,屈打成招?”杜重不无讽刺挖苦道。
“这是那只死老鼠吗?”有人怀疑。
“鲁能,你来说?”
“是,是那只,宋队长给我的,我揣在衣袖里,等面吃到一半儿,再放进去的……”鲁能说道。
“都听见了?”
卢忠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不是不知道,是故意为之,这锦衣卫的大堂之上,那年没冤死几个人?
没有后台,死了也就白死,他们都冷漠惯了,岂会去想那么多?
“卢忠,你还有何话可说!”郭怒冷笑一声,指着卢忠喝问一声。
“马大人……”
马顺沉默不言,此时此刻,他也在权衡得失,他现在完全可以以不知情为理由将自己摘出来,可卢忠是自己的心腹,他若是不救,恐怕下面那些跟着自己的人会人人自危,离心离德!
人心一散,这想要在聚拢回来,可就难了!
“来人……”
“慢,郭大人,本官觉得卢忠可能是受了别人的蒙蔽,才做下如此错事。”马顺最后还是决定拉卢忠一把,总不能寒了下属的心!
“对,郭大人,本官是误听人言,才判断错误,这锦衣卫大堂之上有多少人都是喊自己冤枉,最后还不都是罪证确凿,因此,我就没有细想,所以才铸下大错,还请郭大人原宥一二!”卢忠也不是笨蛋,这个时候不低头,倒霉的肯定是他自己。
“卢忠,本官问你,你是受何人蒙蔽呀?”
卢忠一下子傻眼了,这让他该怎么回答,眼神不由自主的瞄向马顺。
“你看我干什么,谁骗你,你自己不知道?”
“他,是他,齐百户,是齐百户跟我说的,鲁能跟张苞夫妇有仇,故意的在面中放死老鼠,意图毒死鲁能……”卢忠一转眼,看到齐虎站在自己身边,手一指道。
“卢大人,你可不能血口喷人!”齐虎惊恐万分,这卢忠为了自己活命,居然如此栽赃自己!
“郭大人,卑职一是糊涂,误信人言……”
“卢大人,你……”齐虎浑身抖若筛糠。
……
看着这两人跪在自己面前表演,真是狗咬狗,一嘴毛,郭怒心中畅快无比,多少年都没有这么舒坦了!
“齐虎,卢镇抚说的可是实情?”
“马大人,不是,卑职没有说过……”齐虎更慌了,马顺和卢忠明显是想要弃卒保帅,而他就是那个背弃的卒子!
“嗯?”
“大人,我,我……”齐虎突然暴跳起来,一脚揣向那跪在地上的宋辉,“大人,都是他,他蛊惑我的,卑职轻信他人胡言,卑职有罪,卑职有罪……”
“来人,把宋辉押入大牢,听候处置!”马顺大喝一声,命令左右道。
“马大人,仅凭一句误听误信他人之言就可以将关系撇的一干二净,这恐怕不妥吧?”郭怒道.
“郭大人,那你说要怎么样?”马顺哼哼一声道。
“且不说卢、齐两位是否真的被蒙蔽了,就算是真的,他们就可以不用负责吗?”郭怒怒而斥道,“大堂之下,犯人喊冤,卢大人可是连给犯人张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动用大刑,大明律法是怎么说的?”
卢忠闻言,顿时吓的面如土色,有些事情,不较真,啥事儿都没有,可较起真来,就麻烦了!
“郭大人,差不多就行了,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自己人更应该不能宽纵,这万一传到圣上的耳中,这个御下不严的责任是你马大人负责,还是我郭怒来背?”郭怒郑重一声道。
“郭大人严重了,这算不上什么大事,出了事本官负责,难道还不行吗?”马顺不以为然道,一个小小的刁民,在他眼里还不如自家养的一条狗值钱呢!
没死,赔些钱也就是了。
再说,宫里还有王振为他说话撑腰,这种事根本到不了皇帝的耳朵。
“马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到时候圣上追究起来,可不会因为这个不追究本官的责任?”郭怒等的就是马顺这句话。
“是的,怎么了,郭大人,你还想到圣上面前参我一本?”马顺也怫然怒了,这郭怒太不知进退了,还不依不饶了,把自己看成是他的上司了吗?
“今天发生的事情,本官有权具本上奏,一切等圣上裁断!”郭怒道。
“郭兄,这事儿关乎我们锦衣卫声誉,还是不要惊动圣驾了吧?”马顺放低姿态道,“这传出去,有损锦衣卫的威仪。”
“马大人,今天发生在北衙的事情恐怕是捂不住的,咱们若是为了顾忌锦衣卫的声誉,万一圣上知道了,责怪我们,这个责任谁来负?”郭怒问道。
“那也用不着据实上奏嘛!”
“这欺君之罪可是要杀头的,马大人,你难道不害怕吗?”郭怒冷笑一声道。
“这个……”
“马大人,既然你替卢、齐两位作保,那下官就先回衙了!”郭怒起身道。
“郭大人,再商量一下嘛!”
“下官南衙还有政务要处理,就不打扰了,告辞!”郭怒没时间在这里跟马顺东拉西扯的,得回去赶紧写奏折,这要是让马顺等人恶人先告状,给皇帝造成先入为主就麻烦了!
“郭大人,郭兄……”
郭怒带人迅速离开北衙,还将一干犯人以及人证和物证全部都带走了!
“马大人,救我!”北衙大堂之上,马顺和齐虎噗通一声,一起跪在马顺跟前。
“你们两个,哎……”马顺一屁股坐了下来,一筹莫展。
没想到抓了一个小人物,惹来这么大的麻烦,早知道他们就不答应那马安干这件事了。
现在可好,被南衙逮住机会了,弄不好北衙这一次要变天!
“你们两个不管什么时候,一口咬定不知情,其他的本官来处理!”马顺一咬牙,卢忠是要保的,顺带着齐虎也不能扔了,否则这件案子牵连的可就广了!
皇城司礼监。
“混帐,这个马顺是怎么做事的,咱家不是说了吗,最近不要让他去找那个孟岩的麻烦,他怎么就不听呢?”王振听了东厂提督太监曹吉祥的报告,愤怒的将一只青花茶盏给摔了。
“翁主,这件案子,马顺大人应该事先不知情,是下面的人恼恨那孟岩得寸进尺才做出来的!”曹吉祥道。
“哦?”王振眉头一锁。
“翁主,现在最要紧的是封锁消息,还有善后,好在那被陷害的妇人没有死,但是……”
“但是什么?”
“但她肚子里的孩子因为用刑而流产了!”
王振表情一凝,这可是沾了血了,何况这还是被冤枉的,是一件冤案!
“告诉马顺,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件案子平息下去!”王振道,“现在杨阁老病重,内阁首辅的位置很快就要空出来,这个位置不成出差错,必须是咱家放心的人才行!”
“是,翁主!”曹吉祥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从外面急急匆匆的进来:“禀告翁主,锦衣卫指挥同知郭怒进宫了!”
“什么,郭老虎进宫了?”
“翁主,不好,这家伙是先下手为强了!”曹吉祥惊呼一声。
“快,备轿,去乾清宫!”王振大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