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南书房。
“王先生,什么时辰了?”阅读奏章的皇帝朱祁镇,忽然放下手中的奏章,抬头问道。
“主子,未时了。”
“不知不觉朕看折子都一个时辰了?”朱祁镇站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道。
“主子,要不要歇一会儿,喝点茶,吃点儿东西?”王振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将朱祁镇搀扶下来。
“嗯。”
“换茶!”
早有小太监快步上前,取走御案上的茶盏,迅速的下去,然后将新茶换了上来。
“王先生,今天是什么日子,你知道吗?”
“老奴还真没想起来!”王振微微皱眉,装出一副我不知道的样子。
“先生忘了,今天是三月初六,孟爱卿大喜的日子呀!”朱祁镇嘿嘿一笑,还真以为王振不记得了。
“唉哟,主子,您瞧我这记性,这么大的事情老奴怎么给忘了,前天还说这孟大人成亲,老奴也得送上一份心意。”王振道。
“哦,先生打算送什么礼物?”
“主子,老奴能送什么礼,无非是些财帛什么的。”王振讪讪一笑,他根本就没打算送礼,只不过说出来哄皇帝的。
“哦,这成亲的话,都该送什么礼,先生给朕说说?”朱祁镇问道。
“这可就多了,民间百姓一般送被面、绸布什么的,还有送酒,又送牛羊的……”
“这民间百姓送的东西,太平常了,朕若是送礼,该送什么好呢?”朱祁镇问道。
“主子要送礼?”王振一愣。
“先生,你这什么记性,刚才还说今儿个是孟岩孟爱卿大喜的日子,朕怎么的不也要表示表示?”朱祁镇道。
“主子的意思是,您要给赏赐孟大人东西?”
“嗯,朕就是这个意思?”
“不,这可使不得!”王振连忙阻止道。
“怎么就使不得了?”
“主子,您想想,您是什么身份,孟大人又是什么身份?今儿个孟大人成亲,您赏赐了,明儿个要是刘大人也成亲了,您赏赐不?”王振道,“再说了,孟大人这婚是您亲口御赐的,您是她们俩的媒人,这按照民间的说法,孟大人还的给您谢媒呢!”
“先生的意思是,孟爱卿还的给朕送礼?”朱祁镇指着自己问道。
“对呀,孟大人该答谢主子您,给您送礼!”王振点了点头。
“这倒有意思了,你说,这孟爱卿会给朕送礼吗?”朱祁镇好笑道。
“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这臣子进献那是应该的,但是这个由头老奴也没听说过。”
“那就是说,朕收不到了这个礼了?”
“倒也不是,主子,您下道口谕,暗示他一下,让他明白,这礼不就来了?”
“这不行,这成何体统,这到成了朕向自己的臣子索要礼物了,传出去,朕还要不要这张脸了?”朱祁镇连忙摇手,这出的是什么馊主意?
“主子,除此之外,老奴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
“算了,朕与皇后商量过了,今晚微服前往孟爱卿府上。”朱祁镇道。
“主子要微服出宫?”
“怎么,先生有什么建议?”朱祁镇问道。
“主子,您一人身系天下安危,不可轻易外出,圣人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您这一出口,危险会大大的增加,到时候谁来保证您的安全?”王振连忙规劝道。
“朕又不是没有微服出宫,哪有先生说的那么危言耸听?”朱祁镇道。
“最近京城内有不少宵小之辈混入,孟大人不久前更是抓获了不少与官府作对的份子,所以,这外面并不安全。”王振道。
“难道说,朕只有待在这紫禁城内,才能保证安全不成?”朱祁镇很是不悦。
“是的,主子!”
“先生,朕若是非要出这个宫呢?”朱祁镇道。
“那老奴就跪死在这里!”王振跪下道。
“好,好,王先生,朕还是你的主子,朕还是这个帝国的皇帝吗?”朱祁镇怒了,少年心性,一怒冲天。
“主子当然是主子,主子也是皇帝!”
“那普通老百姓想从家门走出去看看,逛街,嬉闹,玩耍,怎么样都行,朕这个国家的主人,却不能踏出红墙半步,这是为什么,朕号称是天子,应该是天底下最有权力的人,却连自己的家门都踏不出,这还算是天子吗?”
“主子是天下人的主子,当为天下人着想!”王振道。
“朕就不信了,锦衣卫和禁军连朕的安全都护不住,那朕就算整天躲在这深宫里,就能永远安全吗?”
“主子息怒,您若是想要出去散心,可以下旨让大汉将军营扈从出宫,郊游也好,登山也好,这微服出宫是万万不行的。”王振劝说道。
反正就是不能让皇帝去给孟岩长脸,这要是在婚宴上,皇帝突然驾临,那还得了?
“不行,朕答应皇后了,今天晚上带她微服出宫,王先生,这事儿你来安排!”朱祁镇下令道,“这是朕的圣旨,不想抗旨的,就赶紧的给朕照办!”
“主子,您这不是为难老奴吗?”王振苦着脸道。
“你办也得办,不办也得办,还有,此事不准让太后知道,若是传出半点儿风声,休怪朕不念旧情。”朱祁镇也发狠了。
堂堂天子,想去什么地方,居然都不行,这唯我独尊的皇帝做的也太没意思了。
不是出宫走走,顺便看看臣子,这皇帝微服夜探臣子的故事,流传的太多了,好多不都成了佳话了?
皇帝把路都堵死了,尤其是皇太后那边,那可是唯一能够让皇帝收回成命的地方,皇帝居然提前想到了,这让王振有些无计可施。
“殿前护卫将军樊忠可在?”
“末将在!”
“你去挑七八身手好的,机灵的,准备一下,换上便装,待会儿与主子一道微服出宫!”
“末将遵命,只是,陛下微服,只有我们几个人保护,是不是太少了?”樊忠犹豫了一下问道。
“此事就仅限我们几个人知道,其他人不知,再说我们出宫不到别处去,是去喝锦衣卫巡察司千户孟大人的喜酒,你们只要护着这一路上的安全就可以了,等到了孟府,还用担心主子的安全吗?”王振喝道。
“是,卑职这就去挑人!”樊忠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主子,咱们何事出发?”
“这孟爱卿拜堂成亲的吉时是什么时刻?”朱祁镇问道。
“这个老奴可不知道,要不老奴找人去问一下?”王振巴不得离开皇帝的视线,好下去布置一下。
“不必劳动先生了,黄敬!”
“奴才在,你去打探一下,孟岩孟爱卿今天何时拜堂?”朱祁镇唤来黄敬问道。
“启禀陛下,这个吉时奴才知道!”黄敬恭敬的回答道。
“哦,你怎么知道?”
“日前奴才听锦衣卫的一名校尉提起过,便记住了,是酉时初刻!”黄敬道。
“是这样,你下去吧,咱们就再等等,去早了不好。”朱祁镇嘿嘿一笑。
黄敬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刚才他差点儿就说出口,他是接到孟岩悄悄发给他的请帖,请帖上面清楚的写着吉时的时刻。
他要这么说,那可就完蛋了。
外臣结交内宦,这可是犯了大忌的,何况,他跟孟岩走得近,王振早就视他如眼中钉,肉中刺了,这要是抓到他的把柄,还不往死里整?
幸亏自己机灵,用一个听说来化解这个危机,不然真的就麻烦了,在宫里,王振一手遮天,就是不必王振差的太监金英等人也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把柄被抓到。
回去一定要将那份请柬烧掉,留着就是个祸害。
虽然王振没办法离开,可凭他在宫中的势力,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那简直太容易了。
这个时候能阻止皇帝的人就只有慈宁宫的那位太后了。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今天在孙太后跟前伺候的人是她的大侄子,孙链孙公公!
这位孙公公跟孟岩是什么交情,孟岩成亲这么大事情,他也是悄悄收到了请柬的。
别人怕什么外臣结交内宦,他可不怕,说到底,孟岩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又是太后的侄子,所以,这消息报道他这里,直接让他给截下来了。
在这皇宫大内,王振虽然不是他的敌人,可是蒋雄是,蒋雄跟王振走的很近的。
所以,孙链对王振并不感冒,加上他的身份特殊,就是王振也的让他三分。
王振千算万算,就算漏了这一点,结果他在南书房焦急的等来等去,就是不见孙太后的人影。
等不到太后,却把孙链给等来了。
孙链得到消息,知道王振是想不让皇帝表弟微服出宫,这还是去自己恩人捧场,这事儿怎么能让他得逞,干脆就直接找了孙太后,请旨出宫,去参加孟岩的婚宴!
孙太后心中老不乐意,可也没办法,这孟岩怎么说也是自家大侄子的救命恩人,恩人大婚,他去道贺一下也是应该的,不然,这传出去,别人也会说她孙家连感恩的心都没有?
于是,孙太后还下了一道旨意,让内宫监准备了一份厚礼,托孙链给带过去。
得知孙太后给孟岩准备了一份贺礼,皇帝也想,自己可以不送礼,顺理成章,于是就让人以皇后的名义也备了一份厚礼。
王振大骂自己糊涂,怎么就忘了还有孙链这么个人呢,一定是他把自己派过去传话的人给拦住了,孙太后怕是还不知道呢。
这可真是弄巧成拙了!
没办法了,王振只能与孙链一道,在护卫将军樊忠等忠勇侍卫的护卫下,护着皇帝和钱皇后二人,全部身着便装从西华门出宫而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