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了旁人,值班医生怕是会各种高贵冷艳的扔出两个字——忍着!只是,这人是薄荷。是让程珈澜不久前将医院折腾的鸡飞狗跳,连院长都顶不住压力想早点隐退的薄荷。他哪里还敢多说,手上的动作只能一轻再轻。绝对比他第一次抱起刚出生的婴孩时,还要小心个几百倍。然而不管他的动作如何的轻,清理灰尘时的疼痛,仍是无法避免。薄荷心知医生已然尽力,所以只用力地咬了咬自个儿的下唇,转眼间便浑身汗涔涔。程珈澜瞧着薄荷隐忍的可怜模样,心头泛起不耐,便蹙眉道:“她疼。”那道灼人的视线略带谴责。值班医生几乎要哭,疼是一定的呀!当他不小心瞥见程珈澜笼罩着阴霾的脸色后,不由自主的抖了抖手,棉签的力道便重了三分。“嘶——”薄荷疼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眶中打转的氤氲被那般刺激,不由滚滚而落。“让开!”值班医生笨手笨脚的模样着实让程珈澜看着碍眼,他干脆将人赶到了一边儿,亲自上阵。对此要求,值班医生没有不满,甚至求之不得的让开了。程珈澜单膝跪在薄荷的跟前儿,重新拿起了一根药用棉签,继续处理着薄荷腿上的蹭伤。他的动作纯熟轻柔,这让薄荷忍不住回忆起之前,在森林中的时候,他也是这般帮她处理伤口的。专注,认真。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而原本就俊美无双的程珈澜,此时更是耀眼的令人移不开视线,尤其是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一抹温柔,着实让人心生莫名欢喜。每次都是这样呀。每次在薄荷恨程珈澜恨得要死时,他总会让她感动到改变想法。每次在她习惯他的冷漠无情后,又倾泻出难以言喻的温柔,令她不知所措。许是程珈澜的动作当真是轻柔至极。许是薄荷恍惚的时间稍长了些,待她回了神,身上的伤口已然被处理干净了。萦绕着清香的浅绿色药膏敷在身上时,那般冰凉的感觉蓦地代替了先前火燎燎的疼,让薄荷无比受用。缠好白色绷带后,小心翼翼的将所有伤口遮掩起来,等到值班医生拱手送上消炎药,又嘱咐了几句不可以沾水,记得换药之类的话语后,程珈澜便抱着薄荷离开。这次的目的地,是薄荷如今所住的小区。快到小区门口时,薄荷再不肯让程珈澜继续开车进去。程珈澜凝聚眉心的阴郁变得更沉更深。薄荷这般遮遮掩掩的态度让程珈澜感到了不爽。还有站在不远处,犹如‘望妻石’般痴痴凝望实则呆滞的顾禾宴,亦他心塞至极!程珈澜半晌无言,薄荷心生疑惑便循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一阵头疼袭来,怎么办?要不是她现在*于行,她真想冲出去呐,拽着顾禾宴死命地摇晃几下,配上几句质问——顾小呆,你怎么还在这儿,是嫌事儿不乱,亲自添油加醋来啦?可惜没等薄荷想好该如何处理这会子状况的时候,顾禾宴已然注意到这辆宝石蓝的兰博基尼,朝着这儿大步走来了。约有十秒,顾禾宴屈起食指,在特殊材质的车窗上轻轻地敲了两下。薄荷刚想说,程珈澜,咱们还是赶紧开车走呗!倒不是她讨厌顾禾宴,而是她此刻又累又饿,浑身还疼的厉害,四肢无力,双腿犹如灌铅般,整个人已经筋疲力尽,何来精力应付眼前这复杂情况哟?可惜程珈澜不会等薄荷开口,便将车窗落了下来。顾禾宴那张帅气英俊的脸蛋,瞬间清晰的出现在薄荷的视线内。只见他扬了扬唇角,笑意内敛,“叶叶,你回来了。”叶叶?程珈澜杀人般的目光落在了薄荷身上。“呃——”薄荷硬着头皮,讷讷道:“回来了。”“从来不知情场为何物的顾家小少,也玩起深情款款的游戏了?”程珈澜的语气颇为嘲讽。顾禾宴这时才将视线移向程珈澜,此刻他的神色比之前正常多了,听了这番嘲讽倒也不恼,只是笑道:“传说中杀伐果断的程二少,居然也啃起回头草了,这真是值得深思的问题!”男人嘛,不开窍的时候就是呆子,开了窍瞬间整个人都不同以往了。曾经的顾禾宴绝不会这般跟程珈澜作对。但那毕竟是曾经。顾禾宴是学着程珈澜的语气反击的,意在讽刺程珈澜名不符其实。可他不知道,他无意的一句话,着实戳到了程珈澜的痛处。程珈澜接近薄荷的确不是那样简单的……霎时间,气氛紧绷僵硬,空气中都荡漾着一股子焦灼的火药味。“那个——”薄荷怯怯地开口。程珈澜和顾禾宴的视线,同时落在了她身上。那一刻,薄荷顿觉浑身不自在,可是事儿总要解决,她不能任由这两人继续僵持。这时候,薄荷甚至是崩溃的,这种两男争美的戏码,不是该发生在绝色美女的身上吗?至于她,虽然不丑,可跟绝色美女却搭不上边儿呀!心里纳闷极了,可还是得开口,薄荷自暴自弃道:“我饿了!”程珈澜的眸光倏尔冷厉,顾禾宴也禁不住微微蹙眉。薄荷表示压力山大,可她真的饿了,更给面子的是,她的话音才刚落,肚子就咕咕叫起来,算是另类的证明了她没说谎。“不但让叶叶受了伤,还让她饿肚子。”顾禾宴率先开口,“二少风度欠佳。”尽管此刻的顾禾宴十分蛇精病,甚至让他心生了几分厌烦,说的话更是不堪入耳,可是程珈澜必须承认,这次的事儿,的确是他疏忽了。一开始,程珈澜心情不美丽,哪里还记得吃饭哟?后来把薄荷半路抛下,又回去接人,紧接着就是送薄荷去医院处理伤口……这么一连串的事儿下来,他早把吃饭这么至关重要的事儿,给忘了。“那就吃饭去吧。”程珈澜说罢,旁若无人的发动车子,那样子简直就是再次将一旁的顾禾宴当做空气般,无视。“不了……”薄荷连忙制止了程珈澜,见他视线再次聚焦而来,便连忙解释:“现在时间不早了,随便吃点就好。”程珈澜还微微蹙眉,薄荷只得叹息,“我妈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这段日子,程珈澜也多少知晓了薄妈妈在薄荷心里的地位,虽然不喜,也只能默认。最后还是程珈澜亲自下车,去附近的茶餐厅打包了一份儿皮蛋瘦肉粥,再加上两个清淡的小菜儿,和精致的犹如艺术的小点心。程珈澜之所以体贴的没让薄荷去茶餐厅解决,主要因为茶餐厅距离她所住的小区太近,而他本人简直比那辆豪车还要引人注目,她呀要是跟着一起出现,那会引来什么结果,简直不必说。这一点程珈澜看在他今儿做的稍过分些,差点让薄荷真的遇到意外,便忍下了。可是当薄荷提出让顾禾宴送她回家时,他就觉得,他真的不能忍了。得寸进尺的小玩意。薄荷之所以会做出这般的决定再简单不过——因为程珈澜于母亲来说,至今还是个生面孔。再加上在母亲心里,她今晚是跟顾禾宴一起出去的,这会子回来的人换成程珈澜,她该怎么解释,难不成还大变活人了?所以,这也是顾禾宴趁人之危,说服薄荷的原因。薄妈妈从来都是薄荷的死穴。但是这种非人类的要求,程珈澜能答应?当然不能!让别个男人送他的女人回家……这种事儿就是他脑子被驴踢了也不会答应。可是当程珈澜瞧着薄荷满脸的疲累,到底心里一涩,让了步——“下不为例!”他都不知道,对她破过多少次例。这四个字,是程珈澜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薄荷感激颔首,“程珈澜,谢谢你。”这句谢谢呀,绝对是诚意十足,说实在的,薄荷自个儿都没想到,程珈澜会如此轻易让步,她还以为他们又要谈崩了呢!程珈澜抿唇,俯身而来,将薄荷按在座椅上,狠狠地吻了一嘴儿,旋即抬手挑起了她的下巴,满是独占之意道:“乖女孩,记住,不要跟自己的男人说谢谢!”话落,径自又在薄荷的额头上留下个濡湿的痕迹。这才打开车门,将人抱出来放在地上,看着顾禾宴虚扶着她,朝着小区内走去……程珈澜并没有离开,而是倚靠在流线型的车身上,摸出了一根烟点燃。袅袅而升的白雾,须臾间将他俊美的脸庞笼罩了。香车美女,人间最爱。这句话并不假,但其实豪车美男的杀伤力才是最大的。尤其是这个美男周身萦绕着丝丝缕缕的忧郁气息,那魅力才是呈数倍叠加的。隐隐约约地,有路过的女孩发出兴奋的尖叫,紧接着便是手机拍照时的咔嚓。薄荷被顾禾宴直接送到了楼上,因为不好立刻赶人,只得发出邀请,问他要不要来她家坐坐?本来这只是客气,谁知道顾禾宴竟然一口答应了!望着薄荷那双黯然的杏眸,顾禾宴眸中闪过了笑意。无奈之下,只得开门,请人进去。坐在客厅里,等了薄荷许久的薄妈妈,听得开门声后,便问道:“怎么才回来?”等她循声望去,瞧见被顾禾宴搀扶着的薄荷,连忙站起来急切的问:“这是怎么了?”薄荷到底不敢说发生过什么,要是说了,母亲非得再次住院不可。于是——一个手提包被抢的社会新闻,就这么出炉了。所谓的手提包被抢事件,无论从经历,刺激,还是其他方面,跟薄荷今晚的事儿相比都不算什么,可是薄妈妈还是吓到了。她还透着病色的眉目间浮现出慌乱神情,想拉着薄荷上下打量一番,又瞧见了她手臂上的绷带,怕弄痛宝贝女儿没敢下手,只得焦急的围着薄荷团团转,“叶叶,你有没有怎么样,受伤严重吗?”“我没事。”薄荷连忙安慰母亲,“就是拉扯的时候不小心跌倒了,受了点皮外伤,已经去医院处理过了。”“真是!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儿!现在的人实在太嚣张了!”薄妈妈神色十分愤怒,“居然还敢拦路抢劫!还有你也是,他们抢就给他们吧,拉扯什么,万一把人惹急了可怎么办!”问题是……她真的没惹啊!薄荷怎么也无法解释,她今晚只是被殃及的池鱼,可是无从解释,就得当乖孩子被母亲念叨着,这种感觉倒也不坏。顾禾宴注意到薄荷几乎站不住了,又见薄妈妈似乎有种一发不可收拾的迹象,忙出声道:“阿姨,都是我的错,没照顾好叶叶,您骂我吧。”堂堂名门顾家的小少,这会这般低声下气,求得什么?薄荷杏眸一转,心里生出不安。薄妈妈当然不可能责骂顾禾宴,只叹息,“这事儿不怪你。”半晌后,顾禾宴就拉着薄妈妈聊起来了,薄荷趁机撤退,匆忙的喝了两口皮蛋瘦肉粥,等吃下消炎后就趴在牀上睡了,连顾禾宴什么时候走的,她都不知道。薄妈妈送走顾禾宴,回到卧室,静静地站在牀边儿,瞧着沉沉入睡的薄荷。她眼窝处那抹代表着疲倦的乌青之色,让她心里又一阵难受。薄荷是因为她,才这么辛苦!顾禾宴从楼上下来时,程珈澜还未离开。此时,程珈澜已经坐回了车中。停在一旁的兰博基尼已经引来了不少路人的围观。要不是现在时间不早了,行人不多,恐怕这地儿早就被围个水泄不通了,毕竟这样级别的豪车还真不是轻易能看到的。顾禾宴一打眼就瞧见了那辆车,迟疑半晌便走了过去。不战而退,不是他的风格,哪怕他现在没有任何资格跟程珈澜抢女人。毕竟是……兄弟的女人。程珈澜落下车窗,语气冷淡道:“过来了?”这种冷淡的语气……顾禾宴明白,程珈澜心里当真不悦极了。“呵,二少以如此骚包迷人的形象被人围观,等的可不就是我?”顾禾宴微微停顿,才勾起唇角,浅笑道:“再说了,我总得告诉二少,叶叶已经被我安稳的送到家了。”一道寒光自程珈澜狭长深邃的眸中掠过。诚然顾禾宴,这个顾家的小少,他能聊得来的朋友,比A市那些个不知所谓,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们好太多,但那又如何!程珈澜眯了眯眼,望着站在车外,神色平静的青年说道:“我很好奇,你何来自信,与我叫嚣。”他有权势,手段,且不吝啬展示。顾禾宴听着程珈澜强势的话语,神色终于不复之前的平静。是了,他为了不继承顾家,甘愿当个无权无势的特警,即使有人对他示好,那也是看在顾家的面子上。顾禾宴无法控制的想到那日,薄荷遭受了凶手的打击,险些丧命的那一幕……如果不是他的无能。顾禾宴视线一沉,触及程珈澜时,那满含嘲弄的笑容,却让他悚然回神。他微微攥紧拳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方才翻滚的情绪,沉声道:“是,我没有权,没有势,也没有你有钱,但是……”说到这儿,他唇角溢出一丝浅笑,仿若挑衅,“薄妈妈愿意把薄荷交给我,所以现在,我是她名正言顺的男朋友,嗯?”“名正言顺?”程珈澜觉得这会听到耳朵里的话,格外神奇,他活了二十八年,从来不知道名正言顺是什么!顾禾宴会变成今日这般……真是……程珈澜冷笑,“幼稚!”扔下这两个字,他直接发动车子,离开。若不是顾禾宴的动作足够迅速,怕是要被擦身而过的车子划伤了。他望着绝尘而去的兰博基尼,内心并不如面色般平静,从他答应跟薄荷相亲的那天开始,他就做好了跟程珈澜对上的准备。而,薄荷,晚上睡得并不好。一整晚都有无数的声音和影子,在她的脑海中闪来闪去,耳边嘈杂的声音,更让她的睡眠质量大打折扣。所以当薄荷被早上设定好的手机闹钟叫醒时,精神状态却是各种不好。薄妈妈见状,连忙阻止她起牀,只说已经帮她跟张阿姨请过假了。薄荷闻言也没有理由坚持——一觉醒来,她的手臂和腿,都疼的厉害,就是勉强去了张阿姨那儿,也不见得能帮上忙,没准还得推顾禾宴出来背黑锅。这样思虑着,薄荷又躺回牀上,再次陷入了沉沉睡梦。再次入睡,薄荷的睡眠质量终于提升,只是她还是被吵醒的。睁开眼,望着头顶已然有了裂纹的屋顶,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结果隐隐传来的谈话声还是没有消失,看来这次不是她在做梦,而是无比真实的场景了。只不过这个时间点,应该不是酷爱来串门八卦的张阿姨。想到这儿,薄荷就忍不住吐槽,这个小区别的都还好,尤其是地理位置什么的绝对没话说!唯一不好的就是——隔音太差!若不是中间隔着的墙壁始终坚廷,薄荷都忍不住以为,其实她们跟邻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吧?一边心里吐槽,一边从牀上爬起来,薄荷抬手随意的扒拉了几下头发,就揉着还略带困意的双眼,挪着脚步想去简单的洗漱一下了。她拉开卧室的房门,却看到了各式各样的礼物,营养品摆满了自家小小的客厅。而那组半新不旧的小沙发上还坐着一个人,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听得房门打开的声音,缓缓转过头来,让他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庞,毫不遮掩的暴露在薄荷的面前。男人发誓,在那一刻,他听到了一声巨大的抽气声,然后卧室的房门砰的一声,被大力关闭!即使疼爱薄荷如薄妈妈,也觉得女儿顶着那一头鸟窝般的头发,困顿的揉着眼睛,尤其身上的睡衣还弯弯扭扭的样子实在太过没形象。她颇为尴尬地扯了扯唇角,“真是不好意思,让您见笑。”程珈澜心里好笑极了,笑容也越发风轻云淡,说出来的话,更是透着柔和,“没事儿,我习惯了。”没事儿,我习惯了。这句话听起来三分委屈,三分隐忍,四分坚韧的话。在很多时候,都能换来别人略带同情的赞叹——看这孩子真是不容易,多懂事儿哦。当然也有很多时候就是无意义的喟叹。曾经,薄妈妈听过不少,也看过不少,甚至对别人不止一次的说过,我习惯了这几个字。可是,她却觉得,从来没有一次,让她如此纠结。薄妈妈相信没有任何做父母的听到有男人习惯见到自家女儿这般家常的样子,还能淡定的。这其中可以被联想的内容实在太多!薄妈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纠结,而靠在卧室房门上的薄荷也在抓狂——程珈澜!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
题外话:嗯,多出来四百字,就当送泥萌的,哈哈,终于写到程2见薄妈了。这是今天二更哈,算是补偿凌晨忘记更新哒,求订阅求留言,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