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在薄荷人生中,占据了相当大的比重的名字。
让现在的薄荷说不出心里到底什么滋味儿,她下意识地转头——
当薄荷的视线转向主席台时,苏幕遮忽而抬头,一位记者忽而提问道;“您为什么放弃国外那么优秀的条件,和有利资源,选择回国呢?”
他的视线隔着众人,在半空中,锁定了薄荷那双略带震惊和慌乱的眸子。
“我回国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我生在这里长在这里。第二……”
苏幕遮微微停顿,唇角勾起一个弧度,“这里有我想要的人。”
卓越集团,总裁办。
顾特助抱着一台笔记本推门而入,“程总,有件很好玩的事儿跟您分享下。”
已经脱掉了外套,只穿着衬衣,原本说出国一个星期,却因为有其他事情提前四天回国的程珈澜,姿态慵懒的坐在沙发上,他的手臂撑在沙发的扶手上,屈起的手指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因为长时间工作,而倍感酸涩的太阳穴。
程珈澜听到顾特助的话,并没有阻止,任由他捣鼓,很快一个视频画面,出现了——
程珈澜不言不语的观看。
一直等听到电脑的音响传来,“这里有我想要的人。”
他才缓缓地扯开唇角。
程珈澜狭长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是他。”
那个当年被他逼迫的狼狈不堪,比丧家之犬还不如的苏幕遮。
顾特助是了解程珈澜跟苏幕遮之间过往的,他颇为幸灾乐祸的嘲笑道:“您强势的对手跟情敌出现了。”
虽说程珈澜是他的顶头上司,衣食父母没错,但是被压迫又压榨了许久的奴隶,还是可以幸灾乐祸下的。
“情敌,对手?”
程珈澜轻声地重复着这两个词,眼角渐渐地染了笑意,“他也配……”
“我说程总……”顾特助出声询问,“ZH如此不上道的行为,需要我们略微警告一下么?”
卓越才是老大,不是么?
“不必。”
程珈澜直接否决,他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上,“我倒要看看他的本事儿。”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里都带着笑意。
可是传进顾特助的耳朵里,却让人感觉毛骨悚然,似乎有一股子凉意从他背脊处窜了上来。
他搓了搓手臂上竖起的汗毛,干笑道:“貌似我感觉到了类似杀气的存在。”
程珈澜也浅浅的笑,笑容自唇角绽放,眼眸却是寒光凛然,“是你的错觉。”
旋即,他从沙发上起身,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
薄荷早就想从会议室离开了,在苏幕遮说出那句话之后。
可是为了不引人注意,她只能继续坐在座位上隐忍。
也不知道是不是薄荷的错觉,她只觉得苏幕遮的视线一直锁定着她。
这当然不是因为苏幕遮还爱着她。
就算薄荷再自恋,也不敢这样认为,她还没有忘记当初为了逼迫苏幕遮离开,她做的事儿,说过的话。至于多么伤人,会让苏幕遮伤的多深,这两个问题,薄荷在这四年里,即使午夜梦回,都不敢自问。
虽然,她的确是为了他好,才那样做的。
可是,就跟她之前对俞侬侬说过的一句话一样——
这个世界上最惹人讨厌的,就是‘我是为了你好’。
因为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那是为了我好?
既然不是爱了,那剩下的又将是什么?
薄荷不敢想。
她只是垂着头,佯装自己是件摆设,她这样的异常,就连对着苏幕遮流口水的楚珏都发现了。
楚珏抬起手拍了拍薄荷的肩膀,“你在做什么?”
她伸长脖子张望了下,“莫非是在找金子。”
“并不。”薄荷严肃道:“我是在找地洞。”
好钻进去装会死。
只可惜,大理石铺贴的地面平整的可怕,别说一个地洞,就是一条缝隙都没有,还好的是,苏幕遮在不久之后,就移开了视线。
薄荷松了一口气。
二十分钟后,这次的记者招待会,总算是在薄荷的热烈期盼中,结束了。
刚结束,薄荷就拉着还打算围观下帅CEO的楚珏闪人。
站在主席台上,被众人包围的苏幕遮。
视线穿透了人群的讽刺,看着那个犹如鬼追般逃离的女人——
你总是喜欢这般自欺欺人,总是喜欢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愿意面对事实。
想逃就尽管逃吧,只希望你能逃的久一点。
薄荷。
世事难料。
除了用来形容今天的所见所闻外,薄荷觉得还可以用在楚珏身上——
在她恨不得拉着楚珏一路狂奔,终于以火箭般的速度离开ZH总部时,却被楚珏用力地拉住了手臂,她说,“等下,薄荷……”
“嗯?”
楚珏不好意思的凑到了薄荷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话。
“……”
薄荷被噎住了,半晌才道:“你这就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不是!”楚珏坚决地拒绝薄荷想盖在她头上的大帽子,“我这是给你机会再看一眼男神。”
“……”
一群乌鸦从薄荷的头上飞过。
她没好气的白了楚珏一眼,“你去洗手间等着,我去附近的超市帮你买。”
因为情况紧急,楚珏顾不得跟薄荷斗嘴,直接闪人去洗手间。
薄荷以最快的速度在附近的超市买了楚珏需要的东西,重新折返ZH公司时,在大门处就让保安给拦住了,“抱歉小姐,您不能进去。”
薄荷懒得跟对方争辩,“那我离开好了。”
她说着就要转身,然而还是被阻拦了。
“抱歉小姐,您也不能离开。”
蛇精病?
薄荷蹙眉,看向眼前的保安,“如果我执意离开呢?”
她刚才之所以说自己有入场铭牌,就是猜测到事情可能有了其他变化,否则也不会在她胸前还挂着铭牌的情况下,被拦住去路,而她试探着说要离开,果然又被拦住了。
“那我只能对小姐再次说抱歉。”
保安这话说的客气,可是不难从中听出其他意思——
你若是坚持离开,我们就只能动手了。
“擅自妨碍他人的人身自由,是犯法的。”
保安不为所动,而薄荷的心却开始下沉。
果然今天的事情没有善了的可能了。
就在薄荷思考着如何脱身的时候,她听到了车子停下的声音。
下意识地转头,薄荷却看到苏幕遮,正坐在停在大门前的车子里,只听他说:“上车。”
“不好意思,我不习惯做陌生人的车子。”
闻言,苏幕遮笑起来,眼神却越发冰冷,“你自己上来,或者我请你上来。”
所谓的请字,蕴含着无尽威胁。
薄荷气疯了,可她到底不想在这随时有记者出没的地方,跟苏幕遮发生任何冲突,否则传入程珈澜的耳朵里,还不知道还闹出什么样的风波!
还没有接到消息的薄荷,显然不知道程珈澜已经回来了。
“总裁……”保安脸上面带犹豫。
苏幕遮横眉扫视过去,冷淡道:“还不把薄小姐请过来,是打算让我亲自下车请人吗?”
“不必!”
薄荷并没有发现保安脸上的不对劲神色,她直接拍开了拦着她的两只胳膊,大步走过去,坐进了车子的后座,她倒是想看看,苏幕遮能将她怎么样!
还未等薄荷坐稳,苏幕遮就踩下了油门。
不曾防备的薄荷直接跌进座椅之中,虽说没有多么的疼,却让薄荷的火气蹭蹭蹭上涨,“苏幕遮!”
“不用叫的这么大声,这么亲昵……”
苏幕遮嗤笑,学着方才薄荷的语气说道:“我们不熟。”
薄荷心里郁闷极了,一句话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你怎么回来了?”
苏幕遮的眼神因为薄荷这句质问彻底冷下来。
他的视线在后视镜里冷冷地扫过坐在座位上的薄荷,“与你无关,不是吗?”
“我……”
薄荷想说什么缓和下气氛,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其实这并不是她内心的意思,她是想问他,这些年你还好吗?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话脱口而出就变成了那个样子。
可是当薄荷抬眼,注意到苏幕遮紧绷的脸部线条,冰冷如霜的冷漠模样时,那种跨越的陌生感,还是让薄荷找不到任何语言,只能任由沉默蔓延。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那悠扬的音乐让她恍然回神——
楚珏还在ZH公司的洗手间等她呢!
薄荷想跟楚珏说等会,可就在这时,苏幕遮猛地踩下了刹车——
车子猛然顿住,打断了薄荷的想法,尤其是刹车的状况一再出现,每次都在她准备接电话的时候。
“这样很危险,好吗?”
因为苏幕遮一再猛地将车子停住又发动,此时已经惹来后面无数车子不满的鸣笛声。
“呵。”苏幕遮冷笑,他说:“薄荷,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识好人心。”
薄荷蹙眉,不等她说什么,只见汽车中控锁的声音响起,车子再度停下,“下车。”
“我……”
苏幕遮忽而用力拍打着方向盘,转头怒目瞪着薄荷,“你给我下车!”
薄荷被苏幕遮的暴戾模样吓了一跳。
她才下车,发动的车子就已经擦着她的身子而过,她甚至来不及感慨,手机的铃声又响起来——
薄荷连忙翻出了手机,才接通——
楚珏气急败坏的声音就从另一头传来,“薄荷!你跑到哪里去了!”
“不好意思!”薄荷想起被她遗忘在角落的楚珏,连忙道歉,“我马上回去。”
“不用了!”
她已经在好心人的帮助下解决了隐患,楚珏恶狠狠地说:“女人,报上你现在的位置!”
薄荷抬眼张望,苏幕遮将她丢下的地方并不是什么荒郊野外,而是距离ZH公司并不远的地方。
“说吧,你想怎么死!”
楚珏看到薄荷的刹那间,就冲过来,用手卡住了她的脖子,“看在大家认识的份上,给你个选择的机会。”
“呃——”
薄荷配合楚珏的动作摇晃,“我选老死成不?”
“做梦呢吧你!”楚珏冲着薄荷翻了个白眼,“既然你拒绝选择,那我替你决定,我决定——痒死你!”
话落那瞬间,两只禄山之爪,立刻从薄荷白嫩的脖颈上落下,开始进攻其他地方。
薄荷极其怕痒,当即尖叫,“不要啊——”
“那可不行!”说着手上的动作更加卖力。
薄荷又笑又叫的声音立刻响彻,其他路人瞧着两人笑闹成一团,忍不住露出会心的微笑,感叹了一句——
年轻真好。
薄荷被楚珏拉着前往某家高级餐厅,狠狠地宰了一顿,美名其日安抚她被伤害的小心脏。
这还不算,她本来还想拉着薄荷去KTV嗨皮一下的,却被薄荷拒绝了。
“楚珏,不行了,时间太晚,我得回去了。”
上次她被无辜地围在车子里的一幕,经过阎三的查证发现,那天她之所以差点撞到小朋友,不是因为她走神,也不是犯困或是喝酒这样常见的原因,而是她那辆车的方向盘上,被人抹了某种能让人精神恍惚的药物。
可到底是谁做的,这么做又有什么目的,还未查出来,对方隐藏的太深了,因为这样的缘故,女仆倚一再叮嘱薄荷,不可以回家太晚。
“啧啧啧!”没尽兴的楚珏瞥了薄荷一眼,满脸鄙视,“瞧你那点出息吧!”
“对对,我没出息!”薄荷连忙服软,“求楚女王放过小的吧!”
楚珏瞧着薄荷认错态度良好,想要深刻的让薄荷认识一下自己的错误,并且提出受到创伤的精神加身体的双重补偿——
简单的说,她就是想再狠狠地敲诈薄荷一次两次,三次四次的,不扒下一层皮,她誓不罢休!
虽然以薄荷现在的身价来说有点难度——
但是无妨,楚珏向来喜欢挑战。
不过还没开始敲诈呢,就有人拯救了薄荷,楚珏收到了来自男神景致的短信。
景致说,他下午有时间。
这短信在楚珏的大脑里瞬间被翻译成,亲爱的,咱们下午约会吧!
重色轻友的楚珏立刻将薄荷塞入自己的二手车里,一路安然的送她回帝景豪庭,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跟火烧车屁股似的,踩下油门火速离开,那叫一个迫不及待!
“……”
薄荷无言以对,这家伙要是某一天挂掉,那准是因为美色!
”薄小姐,你回来啦。”
女仆看到薄荷进来,接过了她手里的包,又连忙送上了一杯祁门红茶,“程总回来了,正在房间里休息。”
“嗯。”
正好薄荷有些渴,几口将杯子里的红茶喝完,才道:“我去看看。”
薄荷走上楼,才推开房门,就看到一个程珈澜端坐在钢琴前。
一身纯白色手工定制的西装,笔挺的衣料柔顺的贴在他身上,更衬得他身子挺拔。
悦耳的琴声从他跃动的指尖中,流泻而出。
琴声叮咚,声音十分清脆,却又无端的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感。
笑着流泪。
这句话忽而出现在薄荷的脑海之中。
这首曲子的名字,薄荷叫不上来。
即使这些年女仆为了培养她所谓的气质,不知道让她听了多少世界名曲,各大名家演唱会,她也从未听过这首曲子。
可是,又隐隐的感觉,这是她很熟悉的旋律。
她站在门口静静地凝望着程珈澜。
这个男人当初以那般强硬的姿态闯入她的生命里,又霸占了她四年的时间。
当初咬牙切齿的恨意,早已经在时间的长河中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毕竟这些年,程珈澜是真的对她好。
薄荷不是没心没肺,也不是冷血的主儿,很难没有丝毫触动。
若不是这次苏幕遮的忽然出现,那些过往她甚至没有想起来了……
这代表着什么,薄荷不愿意多想,她只知道在四年前,她就有——
既然无法离开,那就跟程珈澜一起走一辈子也不错的想法。
而如今,当初残留在心中的无奈,不知何时已然消失。
薄荷在门口徘徊了一会儿,才抬起脚走进去。
因为不想打扰程珈澜,她直接将鞋子脱掉了,赤着脚踏入房间。
铺着纯白色长毛地毯的地面,踩起来非常舒服。
又完全的屏蔽了薄荷的脚步声,她犹如猫儿般轻巧的接近程珈澜。
然而没等她靠近——
原本背对着薄荷随着音乐起舞的程珈澜,猛然回头,在空气中流淌的音乐声戛然而止!
那个向他走来的女人,身穿着齐膝的亮色真丝长裙,一头长发高高挽起,脑海微微散乱的发丝,贴在她的脸颊边儿,白嫩的小脸上染了一团极其美丽的绯色,一抹明灿动人的笑意,绽放在她的唇角。
恍惚间,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孩,浮现在程珈澜的眼前。
她有着婴儿肥的小脸,明媚的杏眸,若有若无却惑人的笑容。
一个熟稔到极点的名字,在程珈澜的喉咙中翻滚,似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薄荷被程珈澜吓了一跳,本来她是打算悄悄地走到一旁静静聆听,还打算问问程珈澜这首曲子的名字。
可是程珈澜的动作太过突然意外,以至于没有心理准备的薄荷惊得后退了两步——
“你……!”
薄荷的惊呼声,仿佛打破魔法的咒语般,让有着片刻怔忪的程珈澜瞬间清醒。
那刻的失态被他掩藏起来,因为太快,薄荷并未发现。
程珈澜轻挑眉梢,嘴角勾起邪肆的浅笑,“怎么,我弹得太好哦,你看痴了?”
“……你脸皮真厚!”
薄荷咬着下唇,瞪大了水润的杏眸,脸色有点别扭,她从来没有发现,程珈澜竟然这么不要脸!
程珈澜倏尔朗声大笑,半晌,才对着有点不知所措的薄荷说道:“来。”
轻飘飘的一个字,却让她没有半点拒绝的理由。
于是,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抬脚走过去。
可是才走了两步,薄荷就觉得不对劲,这种跟招呼小狗般的语气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呀?
不,人家招呼小狗的时候,一般还会附带上招手的动作,但是程珈澜却连这个都省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