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宜风房里睡下了?你休要唬我,我明明是在自己这张床榻上歇息的。有九灵和九莺为我作证!你……你少恶人先告状!”
燕归晚说着,用力去敲打卧房里的床榻。趁她疏忽之际,徐墨卿一把将她的剑夺去还回鞘中。
“你怎么醉到这般田地?难不成你连怎么回的卧房都不记得了?”徐墨卿继续逼问道。
燕归晚失了剑,又被徐墨卿连环催问,慌得直按着头拼命回忆。她昨晚的确是去了柳宜风房里喝酒去,但是喝了一些之后,她的意识就开始模糊不清。难道……
“我怎么回来的?我记得我是在你怀里呀?”
“在我怀里还记得,那证明醉得还不是太彻底。”
“你是不是在诈我?”
徐墨卿捧腹大笑,因为燕归晚现下这个哭笑不得委屈巴巴的表情实在太惹人怜爱了。
燕归晚见他如此,作势要打,妻郎俩满卧房追逐起来。
“妻主,妻主饶命,墨卿知错。这大晚上的,休要把大官儿们都吵醒。”
“你还知道啊?那你快点跟我说实话!快点!”
“昨晚我也很吃醋的,你家九灵巴巴地等了我半夜,见我回来幽灵似的跑到我面前,告诉我你在柳宜风房里睡下了。”
“啥?我不信!”
“我真的是一脚踹开柳宜风的房门,想着要让我看到什么不堪入目的场面,我连你一块揍了!”说到这里,徐墨卿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岂知……”
“快说,快说!少卖关子!”
“你的宜妾郎端端正正地坐在床头,在为你扇扇子呢!”
听了这话,燕归晚的心才算放心下来,“也是难为宜风了。他们俩真的是可怜人。你不要对他们有偏见,我以后也会好好善待他们的。我昨晚不敢进咱们这卧房里,我自己在这里,满脑子想的都是你。我都怕我自己没忍住,闯到年家去找你。”
“所以我才不让你去。你去了,真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你要我怎么办?”
“我越来越后悔,早知道这条路是这样的,就该听母帝的话,老老实实的停在原地,何故惹这一身骚!”
“后悔了?没有后悔药可吃。”
眼下年家这边蓄势待发,杨家和燕家紧跟其后,钱财上的支撑将陆续到位;徐钟卿带着严荼也打着“看护公主府邸”的旗号开始招兵买马;朱家刚刚递过话来,绝不参与党争;而唐家、李家和刘家之间的各种掣肘和牵扯,也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所以剩下的我们就要等了?”
“对。等徐怀卿先狗急跳墙,或者等母帝宣旨移储。”
“收网,还得需要多久?”
“不会太久。唐、李、刘三家都快要扛不住了。母帝也……”
“你近来有没有再去皇宫给母帝请安?”
“没有。”他干脆利落的回道,“我真他妈的……不是人。”
“我不要你这么说话!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人!”
徐墨卿惨淡笑道:“明早回军营以后,你要多加操练。你的身手实在太差了。莫说我,就连严荼你都未必打得过。刀枪剑戟无眼,到时候让你冲锋杀人
,我只怕要为你收尸。可你知道的,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
“呸呸呸!你说什么呢!我和你掐指一算相识不过四五白天。哪里就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啦!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你不是说要跟我生一堆娃娃吗?我二姨母可是经常催的!”
“好好,生娃娃去!可你常常不在家啊,我逮住你一次太不容易!”
燕归晚又将徐墨卿的衣襟抓住,粗暴地问道:“你说,那年叙莲是眼睁睁看着你解的腰带?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别的?”
“好像是有啊!……你离我近一点,近一点我就告诉你!”
一夜无话……言归正传。
夏秋交替,日渐式微。夺嫡之势剑拔弩张,各方各派都在虎视眈眈。最繁华也是最多变的东梁京都,此刻迎来了属于它的历史时刻。
在唐、李、刘三家僵持不下之际,女皇病危了……三公率先到了御前,与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女皇断断续续的议事。最终由御史大夫刘轩德草拟出女皇的最后一道圣旨移储改为三公主徐钟卿继承大统!而长公主徐怀卿则分封到地方上,若不是被新女皇所召见,绝不允许再踏入京都丰城半步。
一则,刘轩德把审问唐亦庄唐亦艾以及李谦和李戚和的口供,如实的呈给了女皇陛下。这里面李家女儿把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到唐玉唐荣等唐家人的都头上。李湘阳这这边也变卖了家产,把两个女儿贪赃的钱财全部吐了出来。更是长跪在女皇榻前,求得陛下宽恕。
再一则,唐亦艾和徐怀卿侵吞巨额军饷,后又在唐玉、唐亦庄的暗线操纵下,从省部搜刮民财,补上了这个窟窿。这条线上一连串的人证、物证等全部俱全,不容置疑罪责难逃。
最后又有多名官员联名上书弹劾长公主和唐玉、唐亦庄和唐亦艾。刘轩德瞒也瞒不住拖也拖不了,她只能尊照自己的准则,呈送到女皇那里。而能为徐怀卿所做的,只是提前告诉了她这个结果。
女皇听到这一切,仿佛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因为她没有特别激动,也没有特别气愤。只是与三公考虑多方,才最终下达了这个旨意。就在这个旨意被拟好以后,女皇缓缓地走下凰榻。
“再加上一条。”
三公卿倏然一惊,赶忙请女皇示下。
“长公主生父黄氏、三公主生父钱氏,陪葬!”
东梁鲜有陪葬传统,女皇的这个决定再一次震惊众人。刘轩德只好执笔逐一写上去,只是这一次写的尤为缓慢。
“李丞相、朱太尉、刘大人,东梁以后还要靠你们来支撑。之前的事就要它过去,之后的事由新皇来决定。”
女皇在为徐钟卿铺路,她要把宽恕和恩典留给新皇。
女史喜蕊悄悄地走到女皇身边,轻声道:“陛下,公主和皇子们都到殿外了。”
三公见状忙要退走,女皇却下令道:“三公莫走,且留在偏殿吧。”
谁人都明白,这是怕她们三人当中有人会出去告密。在这紧要关头,半点差错也不能有。三位依言,都避走到偏殿里,由重要女史陪伴在侧。
朱袖淳最为淡定,李湘阳思虑最甚,刘轩德最为暴躁。因为她的手里拿着的是东梁未来。
徐怀卿、礼卿、钟卿、毓卿还有徐颜卿和墨卿一起跪拜在女皇面前。这是为数不多的阖家团圆,也是最后一次手足相依。
徐颜卿第一个开始哭哭啼啼,连带着徐礼卿和徐毓卿也泪眼婆娑。但徐墨卿没有,徐钟卿、徐怀卿也没有。
“吾还没死呢!这就开始给我哭丧了?都给吾憋回去!”
女皇站也站不稳了,只好由喜蕊搀扶着回到凰榻上卧坐下。
“各自都安好吧!以后能照拂就照拂着,不能照拂,平庸一点也无妨。看顾好你们的子嗣,做对东梁有用的臣民。”
“母帝,儿臣定会照顾好弟弟妹妹们,请母帝安心。”徐怀卿强势开口道。
女皇“嗯”了一声,道:“墨卿上前来。”
徐墨卿闻声跪爬到女皇榻边,“母帝。”
女皇紧握住他的一只手,“还记得吾对你说的过的话吗?”
“儿臣记得。”徐墨卿的声音开始颤抖。
“尽量去做到。好吗?”
徐墨卿重重地点头,眼前到底是模糊的一片。
“你和你父亲长得真像,看见你就如同看到了他……”女皇笑着闭上眼睛。
很安详也很安静,只是忽然间,她握紧徐墨卿的手缓缓松开,永远永远也合不上了。
徐墨卿已是哭成泪人,喜蕊第一个跑上前,确认女皇真的驾崩离世,忙大声宣道:“女皇驾崩了!女皇驾崩了!女皇……驾崩了……”
跪在紫薇宫外一众男妃面首、御前侍卫、宫中男婢女史纷纷悲恸嚎哭!三公闻讯也赶回寝殿之内,众皇女皇子通通围到女皇榻前。
就在这个时候,徐怀卿第一个跳出来,要求三公宣读诏书,她要马上继承大统,好安排母帝身后丧事。
刘轩德绝望地看着她,僵硬地拿起诏书。徐怀卿当下就明白过来,母帝终究是摒弃了她!就在刘轩德打开圣旨准备宣读之际,徐怀卿大声喝令:“不许读了!”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徐钟卿和徐墨卿也从榻前站立起来。
“为何不读?国不可一日无君。御史大夫有这个权力!”徐墨卿首先发问。
徐怀卿狂笑不止,“我是多年储君,我为正统!读与不读有何区别?这里没有你一个皇子说话的份!”
徐钟卿把徐墨卿往身后一揽,“长姐非要在母帝面前就这样吗?”
“我有何不能!”徐怀卿彻底撕破脸皮,“张玉洁!”
张玉洁就是御前侍卫统领,近五万御前侍卫皆有她来掌控。除去这日不当值的、还有一些老弱病残公侯王府滥竽充数的、另有在御林军大营没有被调拨过来的。剩下五六千人是能被她所支配的。上一次扣押徐墨卿,也是她听从徐怀卿的指令。
这在意料之中,徐怀卿打算鱼死网破了!能为她卖命想必是给了高价。看来年家在背后大力出资的同时,唐家也做出了抉择。
反了!彻底反了!
徐怀卿一声令下,张玉洁马上执行。在女皇尸骨未寒之际,她已经把当场的所有人全部控制起来。公主和皇子们、三位女公卿以及整个东梁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