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儿!”徐墨卿嘶声力竭地喊道,可是燕归晚再也回应不了他了。
哪里都是血,哪里都是鲜红的一片,已经分不清楚到底都是谁的血液。紫薇宫在黑夜里化为一片红河!随后严荼将徐怀卿彻底斩杀,再没有半点活着的迹象。在场的所有人都嗟呀感喟不已!
后面的事情徐墨卿已无暇再参与下去。他颤颤巍巍地抱起燕归晚,崩溃大哭道:“来人啊!找太医!救救我的晚儿,求求老天,救救她!”
……
燕归晚再次恢复意识是在七日以后。她躺在桃夭馆的床榻上,守在身边的徐墨卿简直瘦脱了像。这暗无天日的七日,妻郎俩都像是在阴曹地府里兜转了一圈。
燕归晚只觉得自己哪里都动弹不得,好似被什么东西压制住了一样。待看仔细清楚才知道,自己的上身缠绕了无数条绷带,整个身体散发着浓烈的草药味和发霉的味道。
而徐墨卿在燕归晚的身边寸步不离,衣带渐宽地照顾着她。她努力地张了张嘴,也只能虚弱地发出一点声音。一句“墨卿……”两人皆是泪流满面。
这一次的伤比在凉城那一次,重了不知道多少倍。她能活下来,根本就是个奇迹。多少太医和郎中都已宣判她再无力回天,只有徐墨卿固执地不肯放弃。
从来不进寺庙祈福的他,跑到寒武寺里跪了整整一夜;从不相信方术道士的他,求边京都丰城里所有的道观;他甚至跑到秀水山的静亭里,在他们妻郎俩放过孔明灯的后院小丘上,磕了无数个头。
这七日,无论是徐钟卿还是燕乐施,只要有人近身来劝他放弃燕归晚,他必将此人打骂跑。他运筹帷幄、费尽心机所做的一切,皆因燕归晚。她若真的死去,他做得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个天下!
父亲的“离世”是他从小的痛,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失去的苦楚;母帝的离世再一次让他尝到永失的痛苦,他不能再失去燕归晚,他绝不能再失去一个他用尽全力去爱的人。
自打燕归晚苏醒过来,徐墨卿只离开过她一次。那是因为母帝的灵柩要下葬,他作为皇子不得不去送最后一程。除此之外,连新皇登基加冕,他也没有再离开过燕归晚一步。
血洗紫薇宫后到新女皇徐钟卿登基,过去近一个多月的时间。这一个多月里,徐钟卿先是坐实了徐怀卿忤逆谋反和刺杀新皇的罪证,再将其一脉男眷和子嗣全部诛杀。
不用多说,唐氏一族也难逃此命运。除了唐亦艾因为是八驸马的身份留下一条性命,余下唐门几十口全部被斩首。剩下唐氏一百多口族人全部发配到边疆做奴做役。
徐颜卿和唐亦艾及其子嗣留下活口,但也都被贬为庶人,不得再用“徐”和“唐”的姓氏,更是变相地把他们一家人圈禁起来。终是为他们这一族的行径付出了惨痛代价。
二公主和四公主及其家眷被徐钟卿分封到了地方上,依旧是锦衣玉帛供应不断,却不允许她们干预地方官的任何管理。若无女皇下旨召见,不得她
们踏入京都丰城半步。
而长公主的生父黄妃和三公主自己的生父钱妃,也都按照母帝的遗诏饮鸩赐死,为老女皇陪了葬!
李家被彻底洗涮干净,李湘阳的两个女儿李谦和与李戚和皆从大牢里放了出来。但李湘阳已成为惊弓之鸟,再不敢让自己的女儿们出仕为官,只有她一人在丞相之位上兢兢业业。
可李湘悦却一跃成为这东梁女皇的国母。她最不关心、不在意的儿子李恩和,坐上了一国男后的宝座。李韵和更是一战成名,年纪轻轻就被封为御前侍卫统领,也就是接替了张玉洁的位置。
刘轩德侥幸得了善终,徐钟卿允她告老还乡,还特意封了刘缨一个地方官职,使他们一家人走得体体面面。
据说在刘家人离开京都的那一天,朱袖淳带着朱欣然千里相送。刘缨的夫郎朱夕然是朱袖淳唯一的儿子。这些年因为两家朝堂立场不同的原因,朱家一直冷着他,从未与他亲近过半分。但是这一次离别后不知何日才能重逢,朱袖淳再也掩饰不住对儿子的不舍之情。
当然还有刘练,已经出了月子的燕乐允,抱着襁褓中的燕归柠也来相送。燕乐允和刘练在这一刻冰释前嫌了之前的恩恩怨怨,只有这一个孩子是他们二人的羁绊。看到刘练痛哭流涕,刘轩德才真的懊悔自己之前是多么愚蠢,刚正不阿了一辈子,却在最后动起了歪脑筋,差一点就晚节不保。
“这是你的女儿,她叫燕归柠。你随时可回燕家来看她。我们燕家绝不阻拦你半步。”
燕乐允这一席话,使刘练走得很踏实。至少在京都他还有个念想,或许,有朝一日他还会回来探望他的女儿。
杨湘从御林军里提升出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接替了刘轩德御史大夫的职位,而她的副手一职则给了年叙虹。这个意图再明显不过,杨家和年家全部都是有功之臣,徐钟卿没有忘记她们。两家又把持着皇商渠道,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只有朱家从未改变,只有朱家令徐钟卿最为放心。朱袖淳安安稳稳地待在太尉这个位置上,按照她自己的承诺,做着她一直坚守的事情。东梁无内乱,东梁四方皆安稳。她一早就算到了一切,她也一早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燕归岚和李韵和坐在桃夭馆里,叽叽喳喳地对燕归晚诉说着这一切。燕归晚坐卧在床榻上,“竟发生了这些事,我被殿下瞒得严严实实的。”她说起话来仍有气无力,看似脆弱地不堪一击。
“晚姐姐你呀,就好生养着吧。你家岚妹现下可是我的得力干将,女皇陛下要我好好提携她呢!”
燕归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长姐,我……”
燕归晚气息微弱道:“被提拔是件好事情,你能为燕家争光我真高兴。这两日找个时机去趟寒武寺,探望一下温妾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他。”
“我知道了,长姐。”燕归岚顺从道。
少焉,燕泽银随着徐墨卿一起走了进来。燕归岚见状,特别识趣地先行告退,猜到他们之间还有话要说
徐墨卿看着眼前的架势,已猜到李韵和定是把一切都告诉给了燕归晚。
“晚儿都知道了?”徐墨卿淡然问道。
“晚姐姐早晚都要知道的。何况我看她恢复地这么好,合计再告诉她点好消息呢!”
“是何好消息?”燕泽银笑问道。
李韵和看了看徐墨卿,“是由殿下说啊?还是由我来说啊?”
“饶是姐夫早已知晓?那还不赶快讲出来,让我姐姐高兴高兴?”
“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待晚儿伤好了再说吧!”
徐墨卿面色一沉,换做从前,他绝不会如此无礼。燕泽银这段时间看多了,早已见怪不怪,但李韵和却有些下不来台面。遂他忙拉着李韵和走出桃夭馆。
“你干什么拉着我呀?我这次来还要与九殿下结拜呢!之前都跟他讲好的。”李韵和扫兴道。
燕泽银把李韵和拽回自己的关雎阁,才说道:“你也知我长姐这一遭,我姐夫也差点一起跟过去。他现在把我长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为了升迁、为了重振我燕家的门楣,差点把我姐姐这条命给搭进去。他现在什么都看不上。”
“这些我也知道,但晚姐姐为女皇挡了那一剑,功劳最甚。封她和严荼为御林军左右将军,难道不是好事情?一下子成为朱欣然的副手,这中间跨了多少个等级?要说女皇赏赐给你们家那些金银珠宝、田产房契晚姐姐看不上,但这军职,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肯定喜欢的。”
“可我姐夫不喜欢啊!就是因为这个差点要了我姐姐的命。”燕泽银叹息道。
“好,不提了。等晚姐姐伤势痊愈再说。不过,我日后可有的忙了,想再见你比之前更难。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李韵和故意这么说,燕泽银心里很明白。但他仍旧装傻,笑道:“这事,还得韵姐姐自己掂量着办。”
“按说,现下京都里风头最盛的除了年家和杨家,就是你们燕家和我们李家啦!我现在要娶你,我母亲不会不同意。就是不知道你家主母愿不愿意呀?”李韵和调皮地在他下巴上挑了一下。
燕泽银故作姿态躲了过去,道:“哟,我家门楣当真能与你李家并肩了?”
“泽郎你看你,我的心思你还不懂吗?”
“我不懂?那你受了伤,是谁偷偷去看你的?幸而你没有我姐姐伤得那么严重,否则只怕我也要做鳏夫啦!”
燕泽银忽然严肃起来,又道:“我们的事还是再等一等吧!我姐姐还在养伤,女皇才刚刚登基,皇城里一堆的事,你们李家也是一堆的事,够你忙活一阵子。待一切安稳下来,我们再提成亲,韵姐姐觉得何如?”
“我自然晓得。我就是先向你表个决心,不然我真的好久不来看你,再让你觉得我变了心思。我可不想再这样,经历过这一次的生死,终是明白活着有多好!”
听到这里燕泽银早上前吻住了李韵和,他们俩这对情深的鸳鸯也终于要修成正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