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燕归晚和徐墨卿刚回到燕府,女皇赐给她的滋补药品就跟着接踵送达。燕归晚看着这几车名贵药材,望向徐墨卿,怃然道:“这是要我都吃下去吗?”
“没事,我陪着你一起吃。”徐墨卿又在宽她的心。
九灵遣着桃夭馆的小仆们把药材卸车存放好,与了宫中来人颇多赏钱,方才将众人送出燕府去。
燕归晚早是回到卧房里,没精打采地躺在床榻上,再也不想看到那些药材一眼。徐墨卿见她如此,生怕她好了伤病再得了心病。挨在她身边坐下来,道:“晚儿,我们去‘一品仙’吃清蒸鱼去,好不好?”
燕归晚翻了翻自己的眼珠子,霎时觉得自己就是别人刀俎上的鱼肉。她侧过身子,哀伤道:“只怕我想去也没有力气了。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身体这么差劲,又疲惫又胸闷。”
“哪里闷?”徐墨卿俯下身子问她,“我来帮你揉一揉?”
“别闹了。”燕归晚一点兴致也提不起来。
“我抱着你走,背着也成,走吧?叫上泽弟和韵妹妹,我们一起去!”
燕归晚直转过身来,瞪着他道:“我们才打发人家韵和回家去,你又巴巴地去李府找人家出来。皇子殿下,您觉得这样合适吗?”
“当然合适!之前是替韵和着想,仅剩半日的假,回去看她爹娘更妥当。现在只为你着想,我们几人出街转转,让你透透气。算来你也好久没食过人间烟火了。”徐墨卿不以为然道。
“你不想让我再惦记回军营的事,对不对?”
“横竖都是一二个月以后的事,倒不如洒脱一点。你越是不求‘上进’,女皇越觉得你可用。”
燕归晚直挺挺地坐起身来,用手指戳戳徐墨卿的胸前,“什么话都让你说了,你说什么都在理!是谁在回来的路上还说要陪我习武练剑的?现在又让我不求‘上进’了?”
徐墨卿将她一把横抱起来,缓缓走下床榻,不羁放言:“先把今日过舒坦了,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你快放我下来,让泽弟他们看见又要笑话我!我这个妻主有这么柔弱吗?”
已经是快走出桃夭馆的大门,徐墨卿才将她从身上放下来。他一只手轻轻地扶住她,笑道:“不然妻主抱着我走也可,我不重的。”
燕归晚现在肯定是有心无力,虽然之前没抱起过徐墨卿,但徒手提溜起燕泽银的事,她可是没少干过。她甩开徐墨卿自顾往关雎阁走去,九莺和秋生早是提前一步去李家请李韵和去了。
燕泽银听说要去淮乌街,乐得拍手称快。因为他自从与李韵和情定以后,几乎没有再出去鬼混过。这几月更是憋在家中老实得不像话。他拉起姐姐姐夫蹭蹭地出了门子,躁动的心思无溢于言表。
“泽儿别这么脱兔,你姐姐身子骨没恢复完全,莫要让她抻了筋骨。”徐墨卿紧张兮兮地说道。
燕泽银倏地撇下燕归晚,自己窜到马车角落里坐定,对着徐墨卿傻笑道:“姐夫,我这样你可满意?我离姐姐远点就是。”
徐墨卿“啧啧”了几声,“一会儿跟你的韵姐姐亲近去吧!”
燕归晚和徐墨卿相视一笑,女皇赐婚一事他们俩还没来得及告诉燕泽银。正好趁此机会让李韵和自己对他讲,效果岂不是更佳?
不知情的燕泽银来回睃了他们俩几眼,“你们定有事瞒我!”
妻郎俩只是笑却不肯对他透露半句。少焉,三人来至淮乌街的一品仙酒楼,跟店家要了临街雅间坐进去,没过多久,李韵和也终于赶来。
李韵和退去盔甲宝刀,着一身墨黑色金丝二龙戏珠曳撒服。发髻也是全束着,近半年来她略圆的脸蛋掉下去不少肉,出落得更加英姿,看起来也越来越成熟。
自打新女皇登基以来,她便跟着忙碌起来,与燕泽银可见面的机会甚少。她一拉门走进来,燕泽银已迫不及待地跑上前去迎她。
燕泽银虽没有柳宜风和柳扶风打扮的那么花枝招展,但也是个傅粉白净的玉面小生。一件天水月牙白大袖罗衫裙加身,显得他既阴柔妩媚又秀色可餐。
李韵和也是没把持住,当着燕归晚妻郎的面,一手环住他的腰身搂过自己胸前,笑道:“泽郎有没有想我?”
燕归晚直把头往徐墨卿身后躲,嘀咕道:“是我太保守了吗?墨卿。”
“我东梁民风早是如此,唯独你这个女公子如此‘假正经’!”徐墨卿挖苦道。
“没想!我可一点也没想你。”那边的燕泽银口是心非道。
二人边说边走回桌几旁坐下。李韵和本想拍打燕归晚几下,损一损他们妻郎这“出尔反尔”的一番行径。但想起她还在养伤,只好用力叩了叩桌面,“你们妻郎啊,也太能折腾我了吧?”
“哦?那你怎么还是来了?我以为韵妹妹不愿意来呢?”徐墨卿把眼瞟向燕泽银,说道。
李韵和也不拐弯抹角,直问:“女皇陛下给我们俩赐婚的事,你们跟没跟泽郎说呢?”
这句话一出口,燕泽银便愣住了。李韵和见状,惊道:“这等大事你们俩居然不事先告诉他?怎么还要我来亲自说?看把我们泽郎高兴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一手擒住燕泽郎的手臂,深情道:“崇光元年芒种日,我与你大婚,李韵和迎娶燕泽银入李府。”
燕泽银不慌不忙地给他们二人斟了两杯酒,一杯送到李韵和手中,一杯端在自己手里。
“韵姐姐,小生这厢有礼了。”他说着一遮袖饮尽杯中酒。
李韵和也立刻干了这杯酒。燕泽银再次起身填酒,这一次是填满四个杯子,另外两个恭恭敬敬地递到徐墨卿和燕归晚手中。
“泽儿年少轻狂,做过很多浮浪风流之举,承蒙长姐姐夫鞭策厚爱,这杯酒泽儿先干为敬了。”
燕归晚第一次见到燕泽银如此郑重,拿起酒杯就要与他对饮。却不曾想被徐墨卿一把抢过酒杯,道:“晚儿身体不适,心意她领了,这酒我替她喝。”
徐墨卿一连饮了两杯,四人很快就笑成一团。
虽是早春时节,淮成河还没有开化,淮乌街上却不算太清冷。半化未化的白雪点缀着一长街店家门前的红灯笼,倒也别是一番美丽景致。
李韵和与燕泽银在侧唧唧
喳喳谈论起二人成婚后的生活,一个要这样做,另一个要那样做,互相争论不休。
燕归晚看在眼里,身子轻靠在徐墨卿身上,感叹道:“墨卿,我是不是从没对你这么热忱过?”
“你?你在凉城时好像比较热忱,在静亭时也还不错。”
“平日里呢?”
徐墨卿笑而不语,搂住她的胳膊来回摩挲几下。
“那我这个人岂不是很无趣?真的是委屈你了。”
“那你想不想做点出格的事?”
“不想。我可是燕女公,很要脸面的。”
“你对面的小女君还是御前侍卫统领呢!”
徐墨卿忽然在她额前轻啄了一下,“你既拉不下脸,就由我来做好喽!”
燕泽银同李韵和瞬间望向他们妻郎。燕泽银讥笑道:“姐夫,我姐姐可生受不起你这搬撩拨。她正经得很哪!”
“你们!”燕归晚像个被调戏的小郎卿一样羞愧起来。
李韵和笑的东倒西歪,“哎呀,晚姐姐,你好歹也是有夫郎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扭捏?”说着她跑到燕归晚身边坐下,“晚姐姐,你有没有去过戏楼呀?”
“没有。”燕归晚板脸道。
燕泽银跳起来,“姐姐你去过的。”
燕归晚已然有些结巴了,“泽弟你休要胡说,我……何时去过那等地方。”
“前两年你和莺官儿没少去戏楼里逮我啊!你都不记得了?”
燕归晚对着燕泽银一通挤眉弄眼,可燕泽银却还不以为然。李韵和见状,大方道:“晚姐姐,你要替泽郎隐瞒下什么啊?他可是对我坦诚得很。”
徐墨卿在旁忙附和道:“这么说来,上次在花船上捆泽儿回家不是头一回啊?早知道那时我就不该出手相救。让你姐姐再多抽你两鞭子好了。”
燕泽银双手一起摇,“不不不!够了够了!泽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燕归晚被眼前这仨人感染的深觉喜悦,也承认自己从前的确太过刻板和无趣。不知哪来的冲动劲儿,道:“要不你们带我去戏楼里逛逛?之前……那不算去过!”
“不好。我怕你累着,我们该回府了。”徐墨卿抢声道。
李韵和扯扯燕归晚的衣袖,“晚姐姐,去嘛!就待一会儿,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我也是很久很久都没有去过了。泽郎,你说呢?”
燕泽银单手拄在桌几上,冲着徐墨卿撒娇道:“姐夫,去听个曲儿而已。姐姐要是不舒坦,我们也像在这里一样,找个雅间坐下就是。说不定姐姐听了曲子,立马心旷神怡,明儿就生龙活虎了呢!”
徐墨卿眉头紧皱,转过身问向燕归晚:“晚儿是真的想去?不觉得身体乏累吗?”
“我现在觉得还好。你不想让我去?刚刚不是还问我想不想做点出格事吗?”
去戏楼听个折子戏当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徐墨卿他根本没有去过啊!他堂堂一国皇子,早些年溜出宫逛个庙会就已经很出格了,他要是去了戏楼一准儿暴露自己。在燕归晚面前积赞的那些“威信”岂不是要塌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