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倾心四个字,沉沉的压在我的心上。原本就很复杂的情况变得更加盘根错节,一团乱麻。
无论张良的告诫还是颜路的提醒,都的确很有道理。我一个女流之辈,用得着扶苏如此大动干戈地向我请教易经吗?帝王之家不缺知识渊博才高八斗的师傅。至于他是否对我们和有间客栈起疑心,这个可能性在我看来也异常的小,当他得知我如果透露姓名忤逆师叔会被责罚后,便不再深究我的身份,即使找到了有间客栈,也一寸也没跨过雷池,盘查我们的底细。
我拉回纷乱的思绪,抬头看了看颜路,试探着问道:“子路师兄,扶苏并非来着不善,只是如果他一直来往于客栈,我担心万一被他发现墨家据点的蛛丝马迹,那岂不是后果很严重了?我是不是应该和他见一面打探清楚呢?”
颜路凝视我片刻,似乎想在我眼中探寻到什么,随后又语气肯定的说道:“子雨姑娘,恐怕这个子房不会答应。”
被他这句话说得我有些无地自容,拽着衣袖揉来揉去,不知道怎么回答。
听到丁掌柜说张良已经自做了主张帮我推掉了扶苏之约,其实我心里的确有那么点小欣喜。而颜路又说张良悉心照顾了我一夜,我多想永远停留在那个拥抱里,不用去想我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不去管我是谁他又是谁,什么风云末世,什么穿越时空,我所贪妄的或许只是那一刻的完美,他用全部的热量包围着我,他清逸的气息,宽厚的胸膛,和他柔声细语的安慰,我宁愿永远沦陷其中不再清醒。
一翻五味交杂后,忽又陡然而生满溢的沮丧。我知道张良的过去和将来,知道他的抱负,知道他未来所要经历的战火和抉择,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真的有资格留在他的身边吗?就像赤练说的那样,我的确只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姑娘,一个杀人现场都可以把我吓得魂飞魄散。而《苍龙》又会在何时把我带回我自己的世界?我想我首要考虑的应该是怎样不拖累身边的人吧,想到墨家可能遭遇的险境,我不得不有所行动。
“子路师兄,据我所知扶苏生性悲天悯人,慈悲心肠,主张经常与始皇帝背道而驰是不是这样呢?”
“的确如此,这方面子房比我更了解。”颜路点头道。
“那就没错了。”我自言自语,对心中的打算又多了几分把握。
颜路看向我,疑惑地问道:“子雨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子路师兄,我还是想和扶苏见一面。”对于自己的决定,我还是想听听颜路的意见,也不想因自己的莽撞而走岔一步害了大家。
颜路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个……你不会要瞒着子房去吧?”
“嗯。”我坚定的点点头,叹气道:“子房处处监视我,恨不得把我关起来才放心,肯定不能告诉他。”
“子房也是关切过甚,才行事强硬。扶苏师从大儒淳于越前辈,深受儒学影响,一直以来无论他的主张还是作为也处处显示出他的仁德。这次他的确不像来者不善,但是你见扶苏,你有把握扶苏他不会…..”颜路顿了顿,话到嘴边又犹豫的收了回去。
我看了看颜路,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淡淡一笑道:“师兄,我懂你意思。但我相信扶苏不是这样的为人,否则凭他的势力,查到我底细那是非常简单的事情,他如今找到有间客栈,即使联系我也是很有礼节的通过丁掌柜,况且…….况且上次遇到他时。”
说到这里我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吞吞吐吐道:“子房在他面前当面提过…….提过我们成亲的事。”
颜路思量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子雨姑娘,的确如此,估计生病的借口挡不了多久,他还会再三盛请。虽然他非来者不善,但这样的确太不安全,不能让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客栈甚至小圣贤庄。如果你能让他知难而退,那也是最好不过了。”
“那子路师兄也同意了?你可要帮我瞒着子房啊,有间客栈有丁掌柜在我不会有什么事。”我冲颜路狡黠一笑。“就这么说定咯!”
“云儿!你怎么不好好休息跑这里?”是张良,应该是下课了。他快步走到我跟前仔细打量了我一翻,摸了摸我的额头,微微皱起的眉头这才松弛下来。
“子雨姑娘已经无大碍,子房你不用担心,就是切记不要再受惊。”颜路嘱咐道。
张良看向颜路,点了点头,这才注意到我们手上的野山参,疑惑的问道:“师兄这是?”
颜路顿了顿,看了一眼我,有些许犹豫,但还是说了实情:“这个是扶苏请丁掌柜送来的野山参,正好可以让子雨姑娘服用安神定气。”
张良脸色忽而一变,微微泛青,神色复杂。我见气氛不对连忙打岔道:“那个在这呆了半天,还真有点累了,我回去休息了,你们聊。”说完,不等他们回应,我便转头就走。
张良并没有跟过来,我也松了口气,一个人回到屋里思索着和扶苏见面该说些什么。怎么样才能让他知难而退又不会得罪了他,按照史书所载,他之后可是站在儒家一边,极力反对秦始皇焚书坑儒的。
没过多久,天色渐渐暗下来,我慢慢有些忐忑起来,昨晚惊魂未定,让我越发害怕夜幕的降临。此时敲门声传来,温润悦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云儿,是我。”
我打开门,一抬头对上张良的眼睛,四目相对,眼神闪烁,一刻沉寂,除了“扑通扑通”的心跳,听不见半点声音。张良愣了好一会儿,才迈开步走了进来,气氛尴尬异常。
“云儿,你不能再受惊,今晚我就留在这里。”这似乎是酝酿了好久才好不容易吐出来的一句话,说的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我误解什么。
我脸都红了大半,脑袋当机,此时说什么好像都有点不尴不尬,我便索性不说话,侧过头去,只用余光看着他的一言一行。
张良很明显也十分不自在,他垂眼看着地面,嘴角勾起一个僵硬的弧度,浅淡地一笑,径直走到几案边坐下,拿出竹简一语不发,一个人闷头看起了书。
虽然自己也没淡定到哪去,但我心里还是不由暗自好笑,谋圣偶尔窘迫的样子的确也满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