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已经被牢牢握进他的手心,他忽而揽住我的肩,将我靠在他的胸前,低喃道:“有时候我也想自私一回,可是这里,腥风血雨动荡不安……”他纤长的手轻柔地抚弄着我肩头的青丝,宛如在弹拨美妙的乐曲。
良久,他又突然问道:“云儿,在你的那个世界没有战乱,人们是不是快乐很多?”
“那个世界大家都很忙,忙着挣钱……”我轻轻一笑,“商人是在这个时代最被看不起的吧,韩非子在《五蠹》中称“工商之民”是无益于耕战而有害于社会的“五蠹”之一,可是在我们那个时代掌握世界风云的就是那些金融巨头,就是富商大贾。”
“那么说掌握了财富就掌握了天下?”
“呵呵,某种程度上也可以那么说吧,起码能翻手覆雨,牵制一个国家的领导者,虽然民众并不希望这样。”我笑笑,这说的不就是世界霸主美国吗?这里的古代人恐怕难以理解何为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其实连我自己都无法理解这个世界到底被什么摆布着它的运转模式,到底是谁制定了那些生存的规则,和平年代的我们也不会去考虑这些深沉的问题,吃好喝好玩好,学业事业有成,小康的日子就这样过着,糊里糊涂也就过了一辈子。而自从到了这里,我似乎就没停止过哲学思辨脚步,再加上高人颜路的熏陶,自己简直快变成半个哲学家……
张良缓缓道:“大成若缺,物不可穷,世界是永远也达不到完美无缺的,如果达到了完美无缺,就没有了进步方向。但无论怎样,起码你那个世界没有战火不会有生灵涂炭。”
“嗯……也不是真的没有,只是离我生活的土地很远很远。而我就是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一员,每天重复着相同的事,虽然有些忙碌但也有些枯燥,生活平静地没有波澜……对于你们这里的人来说我们那里过的的确可以说是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他点了点头,怅然一笑道:“这种平静的日子其实也很不错。”
我心中一沉,低语道:“我知道平淡也是福,可是子房,我发觉自己越来越不舍得这里。”
“云儿舍不得什么?”他轻声道,明显是明知故问。
“舍不得这里的点点滴滴,最舍不得……”我抬头冲他调皮一笑道,“最舍不得子路师兄。”
他微微低头,脸颊两边的发丝垂下,似笑非笑的嘴唇挑起,类似邪魅的神情看向我,调笑道:“我以为你会说是我。”
“当然不是你,谁叫你老是捉弄我。”我嘟起嘴瞥他一眼,娓娓道来,“子路师兄比你温柔体贴,还医术精湛,那么会照顾人,还循循善诱教会我很多人生道理,教我读懂《易经》,我有什么烦心事都可以找他说,他总会耐心倾听并且开解我,我当然最舍不得他啦。如果我也有这样一个那么会宠溺人的哥哥多好。”
“好吧,我服输。”他带着孩子气的语调说道,双眼弯弯若新月,嘴角潇洒地扬起。这个人的笑,太明艳,好似引了满天繁星的光芒在他的身上,让人离不开眼睛。
“子房,我还舍不得……很多很多。在我那个时代,没有这样纯净的夜空让人冥想,今夜,是我有生以来最感动的一刻。子房,谢谢你。”
张良忽而轻轻一叹,柔声道:“云儿,战争的伤痛不是每个人都能背负的,很多人表面坚强,内心何尝不在煎熬,在你那个安宁的世界会有更好的生活,如果可以回去,就要忘记这里的血腥与苦难知道吗?”
他叮咛的话语如亲人一般亲切温暖,却浸湿了我的眼睛。忘记?我想永远也无法忘记。张良,你真的希望我离开这里吗?
一滴冰凉的泪滴落,正中他的手背,他握着我的手微微一颤,把我搂地更紧,耳边清晰的传来了他结实有力的心跳声。此刻,心中难描难诉的柔情似乎都停留在了默默无言。
恒古不变的孤月当空,月光梦一般漫溢在安睡的大地。这一瞬的悲欢,由光阴的琴弦弹响,飘向无尽的来世。君生我未生,我们之间,千年的距离。
如果我们身下的这块石头就是一个星球,上面只容得下的我和你,我愿与你相依,陪你看日出日落,看斗转星移,直到地老天荒。这是不是个有点可笑的童话?
他忽然低下头,温热的唇轻轻印在了我冰凉的额头。
我抬起头看进他的眼睛,黑眸欲深,他气息慢慢靠近,心跳慌乱起来,我紧张地闭上了眼睛,许久…..却听一声轻笑。
“云儿,你在做什么。”
我猛地睁开眼,见张良坏坏地笑着,定定地看着我,脸上火烧般地一热,别过头道:“没什么。”
“云儿的牙齿很锋利,我可不想再受伤。”他淡淡道。
我眉头一皱,感觉头顶一排黑线:“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听不懂。”
“今日一整天都有弟子问我,怎么会受伤,你说我该怎么回答他们?”
“不知道。”我冷冷甩出三个字。
他轻轻一笑,将我横抱而起,只觉一个晕眩,我们已经在巨石下,他却没有放下我的意思。
“云儿抱紧了。”
“子房,我自己能走。”
“你走的太慢。”
“…….”
“晚上风凉。”
他跟水一样,透明的,润泽的声音,交融在流泻的月光里,说不出的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