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华的日子平静而祥和的过着,仿佛像一汪清澈的湖水,就算有颗小石头掉下去,荡起几圈波纹,很快就会平静下来。逝者如斯,昼夜不停,春去秋来,周围一切都好像在变化,在成长,而又似乎什么都没变化。在林平章的世界里,在林少恭的世界里,在所有孩子们的世界里,天空永远是那么的蔚蓝,大地永远也走不到边,他们有着用不完的力气。永远好奇着大山后面的世界,那水天相接的地方是否就是天的尽头?
这一天,上华来了一个杂技团,这是扔到平静的上华的一块石头,而且是一块大石头,惊起一大片波浪,家家都放下手上的农活赶来。于林平章和林少恭而言,这却是蝴蝶煽动的翅膀。
上华虽处江口,却也极少有杂技团停靠表演。这个团大约五十多人,男女老少都有。团长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长的极为壮实。比较特别的他的光头,好像抹了油一样,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他忙着招呼他的伙计们在上华的集市的一块空地上搭台,摆放道具。
一切道具摆放妥当,空地上早已经围满了人。大人们都伸长了脖子,一边眼不眨的看着杂技团的五花八门的道具,一边指指点点和旁边的人们议论。小孩们到处乱跑,在人堆里溜来钻去。林平章自从改名后便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而且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不再带着少恭那么东奔西跑,到处捣蛋了,他这么一消停,上华到是清净了许多。不过杂技团的锣鼓一响,林平章就像是一个憋久了气的气球,又似一堆安放的炸弹,瞬间被点燃。他兴奋的爬上了旁边的一颗树上,大声的喊叫着。同时也招呼着林少恭,也许是因为林少恭名字和自己一样,“都是有文化有内涵的名字,都注定会成为大英雄的名字”,林平章本来就把少恭当小弟看,自从改名后更是对林少恭便格外对待,就连这次看杂技,也是林少恭帮着,拖着,拉着林少恭上的树,如果放在改名前,林平章肯定是自己一个人坐在树杈上,才懒得管那个白净的像个娘们一样的小子呢。
敲锣三遍之后,团长就走到台前,对着民众团团作揖,朗声道:“乡亲们,乡亲们,我叫宋大智,今天和兄弟们借贵宝地献丑,不求乡亲们的赏钱,只图乡亲们一乐。”这边宋团长话音刚落,底下的看戏人们就大声叫好起来。接着咚咚咚的鼓声响起,响鼓三通后,一女子从后面台上款款行来,那女子长的唇红齿白,娉娉婷婷,眉目身段俱是风流,行至台前,对着四周各方向微微一福。脆生生却落落大方的说道:“上华的老少爷们,姐姐妹妹们,奴家这厢给大家请安了,今天就由奴给各位报幕,解说我们表演的节目,首先由我们团姐妹们带来的杂耍“七仙子飞天”,大家伙看的高兴了,就给点掌声。”说完又是对着大家一福。
上华山清水秀,姑娘们也出落的水灵,但是似这般妖娆的却是头一次见,连女人们都觉着我见犹怜,她的报幕顿时引来一大片叫好声,有几个淘气的孩子还吹着口哨。那报幕女子走下台之后,锣鼓,唢呐声响起,嘈杂的声音慢慢变小,最后安静下来。锣停鼓歇,唢呐依旧欢快的吹着。在唢呐欢快声中渐渐的响起一声空灵的笛声,由远及近,似乎从天边云彩洒下一般。笛声由小变大,唢呐声却越来越低,先是笛声唢呐交相呼应,似乎在交融,而后,笛声为主,唢呐在倾听,在聆听。唢呐欢快的扬了一个长调慢慢的低下去,终至不闻。至此,这天地间就剩下空灵的笛声,和着湿润的风声,迎面扑打而来。就在唢呐声消失的刹那,七位身着七彩衣裳的女子,似仙女般,凭空出现在台上,随着笛声起舞。笛声忽而低声倾诉,仙女们水袖长飞,忽而高扬,仙女们彩带飘飘绕台疾走。笛声悦耳,舞姿曼妙,让人似乎不在人间,来到九天仙阙。观看的人们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都静声屏气,生怕惊动这九天仙女。忽然笛声大乱,远没有开始的空灵,继而鼓声响起。仙女们仓促收起长袖彩带,自左向右团团朝着台中心走去,脚步散乱,玉足轻点。身着红色衣裳的最先到达台中心,这时她竟冉冉升起,接着着橙色衣裳的仙女也到了台中心,也似前一个仙女般随风而起。
上华观戏的人们惊讶的都张大了嘴,林平章和林少恭爬在树上,这一刻竟然忘了抓紧树干,竟直直摔了下来,着地时也没敢发出一声,两双眼睛直愣愣的看着缓缓升起的仙女们,她们一边慢慢腾空,一般绕着舞台旋转。越转越快,慢慢的人们只能看到七团彩色在空中飘转,鼓声由急变缓,最后如一声闷雷炸响,那飘飞的七彩也突然炸裂开来,如彩色的雪花向台下的人们飘来,而仙女却不知所踪。
上华的人们哪看过如此精彩的杂技,一时都目瞪口呆,竟然忘记了喝彩鼓掌,直到那报幕的女子走将上来方才如梦初醒,有几个孟浪的年轻小伙竟然情急之下脱口而问:“那仙女呢?”报幕女子笑道:“仙女当然是飞天啦,公子是嫌弃奴家上早了,要不,奴这就下去?”女子的话顿时引来一阵大笑。接下来有表演“口吞大刀”,“油锅洗手”,“胸口碎大石”等的节目。有个汉子竟然表演了“提头来见”,只见他将自己的头用刀割下,左手提着,右手拖着一把血淋淋的大刀,向人们问好。胆小的吓的赶紧躲将起来。林少恭也牙齿咯咯作响,手指抓的发白,却笑着对林平章说:“哥,你敢看么,这比你打熊瞎子惊险多了吧。”他看到林平章的表情就一脸无语。只见林少恭两眼放光,兴奋的道:“如此神仙一般人物,等下我定要找他学上两手。手提头而面不改色,定是当世之大英雄,大豪杰。”
杂技团从早上一直表演着到响午,热情的上华妇人们都回去做好米饭,杀鸡宰鸭,烹鹅煮肉,都拿出过年过节才舍得的吃食出来招待杂技团的人们。林平章自然拉着表演“提头来见”的汉子连同其他几个演员来到自家吃饭,同时团长和其他三四个成员也跟着林平章到他家,林平章叫上大嗓门的李婶帮忙料理吃食,还叫上张老伯等一干上华辈分高的老人一起陪吃。要说干货存储在上华可没人能比得上林平章他们家,林平章叫二狗,可不是白叫的,对于分辨猎物的气味比其他人高出不止一筹。其他他成员也三三两两分散到各家。
李婶大概也是头一次做这么多肉食,有兔子肉,鹿肉,狼肉,凡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基本上在林平章家都有。席间,林平章免不了要请教汉子,那汉子自行介绍,姓赵,叫赵金虎。自幼也是调皮捣蛋,后来跟了杂技团学得一技之长东奔西走。接着讲了一些常见的杂耍技巧,林少恭拉着要赵金虎要他教砍下脑袋也能活蹦乱跳的绝世武功。赵金虎哈哈大笑,说道:“这不过是给大伙献丑,博得一笑的下三流功夫罢了,公子若想学真功夫得去那些个名门大派啊,诸如上凊观,尚贤庄,似我等江湖走卒的三脚猫只能防身健体罢了。”林平章从赵金虎那里得来很多很多江湖趣事,也第一次听说上凊,尚贤这般大派,第一次知道江湖这个存在。不过那对于他来说异常遥远,林平章从来都是抓住眼前的,至于以后,“我肯定会去上凊观学艺,去尚贤庄练功,然后在江湖上闯荡出一番,做一个大英雄。”他觉得自己的“英雄梦”从未像现在这般真实,以前只是朦胧的知道,要气拔山,力盖世,要做大英雄,如今却有真切的目标。
赵金虎被他缠着没办法,只好拉开架子教了两手江湖常见的“八卦逍遥掌”,那据说是上凊高人传下的基础功夫,练之虽不能御剑长空,却也能强身健体。接着教了林平章一手杂耍。林平章玩的不亦乐呼,林少恭自然也跟着上串下跳。
宋团长却暗暗对林少恭留了意,对林少恭暗暗起了爱才之心。宋团长虽然带着杂技团走南闯北,见过无数英雄人物,少年天才也见过不少,可如林少恭这般,身体极具柔韧性,难得的是他身为一男孩子,嗓音浑厚而轻脆,没有腰壮腿粗,这根骨确是做一名杂耍的好材料,加之更难得的是林少恭才思敏捷,一点就通,悟性极高。所以谈话中故意将精彩的杂耍描述的千变万化,将江湖生活描述的多姿多彩。饭后,宋团长提出要收二人入团,张老伯吧嗒吧嗒的狠狠抽了几口旱烟,抬眼看了四周,觉得他们两个都是好苗子,二狗没话说,是打猎能手。驴蛋聪明乖巧,若是留在上华,埋汰了。于是就代表上华发话了:“两个狗娃子不懂事,以后就麻烦宋团长了。”宋团长听后欣喜异常,陈恳的向张老伯和上华在座的其余人表态:“两个娃娃年纪还小,到我团里我绝对不会亏着他们,以后他们的成就肯定在我之上。”李婶眼中露出难舍的神情,两个捣蛋鬼虽然一直小错不断,二狗还曾经作为上华三害之首,可是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虽不舍但李婶依然极力的请宋团长收下林平章和林少恭。他们想来,杂技团的成员们都是有大本事的人,林平章和林少恭呆在村子里只能打猎,耕田种桑,没什么出息。为了孩子的未来,他们虽千般不舍也希望他能出去闯,希望他能博个美好的未来。宋团长原本就想收下二人,闻言大喜,饭后宋团长留下两锭银子给张老伯他们,算是先替林平章和少恭他们感谢上华人们一直对二小的关照。这下更让上华的老少爷们觉得跟着杂技团有前途了。
饭后杂技团的节目依然精彩纷呈,让人目不暇接。杂技团的表演以一场精彩的搏斗表演结束,只见台上刀来剑往,斧劈枪击,人影纷飞。林平章只道这是绝世武功,更下定决心要跟着杂技团了,林少恭却唯平章的马首是瞻,也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杂技团按照计划在上华停留一天,第二天一早就动身往北,继续他们的江湖漂泊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