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知府正听得啧啧称奇,忽的察觉寿王已收口,他赶紧对外面兵卒吩咐道:“听清了就快照做,都还杵着干什么!”
众人赶紧进来抬那两位依旧昏迷的探子,寿王转身问吕觅侯:“不知那位准备私放朝廷重犯的李副将现在何处?”“回寿王话,李副将还在薜萝院尚未归来。”听闻寿王爷问上了李思思,吕觅侯心里笑开了花。李思思,总算轮到你了,给我等着。
李思思副将不知疲惫,几个问题对着大堂中没有走脱的客人来回询问,问来问去,没有重点。这场官司受害者是秋月阁的江画屏,只是到现在江画屏姑娘还没出现,只有秋月阁老鸨子殷秋月一个人骂翻了天。殷秋月嘴里骂的是同行竞争者薜萝院里的童素光,这位童素光姑娘也没有露面,双方重要人物都没有出场,只有两边老鸨毫无指控力度地来回推诿。李副将看来是终结不了这场谩骂,只能困住众人不让离开,这就是李副将的最大功劳,所谓保护现场。
叶限靠在许一季身上快睡着了,许一季眯着眼,这审问抓不住重点,注定问不出个东南西北。外面忽然人声鼎沸,似是又来了大队人马,许一季睁开双眼,只见大门口依次进来了三人,龙门知府吕觅侯,寿王李玦,还有一个朝中新贵,陆青羽。这可真是有意思,这三人聚在一起到这薜萝院里来了,许一季复又垂下眼眸,熄了眼里光彩。
吕觅侯身穿五品官服走在前面,寿王着黑色绣金线云纹袍,陆青羽则穿一件浅色轻袍,具体是什么颜色在烛火之下又看不真切。寿王与陆青羽二人只是跟在吕觅侯身后,并不曾开口说话,众人也只当他们是跟追吕知府而来的客人。
吕觅侯清了清嗓子:“本府初闻秋月阁状告薜萝院下毒伤人,后又有李思思李副将来薜萝院保护现场,现本府接手秋月阁状告,今状告者何在?”吕觅侯巡视四周,发现受害者江画屏不在,真不知这姓李的在搞什么名堂,来了半日怎么还不见苦主。
“吕大人,是秋月阁状告薜萝院伤人,伤人者是童素光,被伤者是江画屏。”这位李副将喜孜孜跳出来汇报情况。
吕觅侯对天翻了个白眼,此刻他真希望苍天能收了这个蠢货。他接话道:“那苦主何在,被状告者又何在?”这个傻子带大队人马过来询问半天,怎么还不见两个当事人。
“吕大人,秋月阁的殷妈妈说江画屏江姑娘伤了嗓子,不能出来,薜萝院的王媚娘说童素光不见外客。”李思思一本正经答道。
“嗤..”吕觅侯身侧那个黑衣男子笑出了声来,吕觅侯觉得这个人大概已经蠢到神仙也救不了他了。寿王笑出声来,他原先本不想看此等官非,准备叫吕觅侯拘了这位李副将就赶紧走人,这勾栏院里的脂粉味很是呛人。结果不曾想,走这一趟竟还能遇上这种难得一见的蠢事蠢人,他倒是来了兴致伸手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径自坐下了。陆青羽碰了碰吕大人,示意寿王已经坐下了,陆青羽也跟着坐到了寿王身侧。吕觅侯给师爷打了个眼色,上茶!没见到两位大人都坐下了,真是一群没眼力劲儿的东西!
陆青羽和寿王低头饮茶,事情应该很简单,大概就是勾栏院里的姑娘互相勾心斗角,只是看样子她们都是红牌,所以李思思才拘了厅中这些客人不许他们离开。陆青羽眼风扫了厅内一圈,厅中客人想是都累了,稀稀拉拉坐在椅子上,有的已经开始困在桌边打盹儿。他眼风扫到靠近大门的角落处有个女子,看她穿着并非勾栏女子,良家女子上青楼,真是有意思。等等,他又看了一眼,是她,叶仙!陆青羽轻敲碗盖,灯影朦胧,他复又觉得看不真切。
吕觅侯开始传唤江画屏与童素光,这两位姑娘号称龙门双绝。寿王看了陆青羽一眼,见他嘴角含笑低头饮茶,寿王笑道:“怎么,莫非这厅中还有你的相好不成,为何笑得如此骚气?”
陆青羽看向角落,寿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一个衣着简单的女人姿势不雅的背靠一个男子还翘着双脚在睡觉。寿王一时觉得自己长了见识,到底大殷朝是什么时候开始流行女人也爱逛窑子了?寿王正咧着嘴就看见童素光从楼上缓缓下来了,她步态轻盈,身弱蒲柳,风姿楚楚,众人都看呆了眼。寿王只觉得她要死了,连路都不会走,也难怪只能在这窑子里躺着了。
寿王转开眼,然后看见门口又进来了一个姑娘,这个稍稍好点,路还是会走的,只是蒙着面纱。寿王想她肯定是个丑八怪,不是个丑八怪又为什么要蒙着面纱?寿王的思虑很奇妙,陆青羽却注意到童素光走路太过缓慢,步态扭捏,童素光以舞技冠绝龙门,怎么会这样走路。这并不像一个舞者应有的步伐,而刚进门的江画屏江姑娘据说伤是了嗓子,那她只能依靠鼻息呼吸,一个倚赖鼻息的人又怎么会用面纱蒙住鼻子?说起来,这两位花魁娘子都不大对劲。
厅中客人这晚已被折腾得筋疲力尽,没有人仔细去看着两位花魁有何不妥,众人都只盼着官府赶紧结束这场糊涂官司,然后回家睡大觉。吕觅侯显然深谙此理,他迅速做出决断,官司最后断定江画屏嗓子受损皆是因其饮食不慎,与人无怨尤。陆青羽不发一言,低头饮茶。
叶限靠着许一季睡得正香,不想许一季身形一晃,叶限径直栽倒在地上。她受了惊吓,本能呼喝一声:“怎么啦,闹什么?”
叶限本已休息足够,她这一声呼喝精神饱满,声音洪亮。吕觅侯正在宣布他的审判结果,她这么一嚷,吕觅侯转头看向她,寿王已有困意,被她一嚷竟是吓得心中猛跳,不知发生了何事。寿王睁大了双眼,陆青羽见他眼眸睁大,便伸手递了一杯茶给他。
寿王被叶限这一嗓子吵走了睡意,他站起身来到吕觅侯身边耳语了几句,吕觅侯继续他未完的讲话:“此案已结,都散了吧。”
叶限双眼茫然地看着场内,这大厅之中怎么片刻之间来了这许多生人?这位宣布结案的是谁,他后面怎么又多了两个坐着喝茶的?她记得自己刚坐下的时候厅中并无这几人啊,搞什么名堂。
“这位姑娘,请你到厅中间来。”吕觅侯指一指她,叶限没动,这厅中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姑娘。许一季扯了扯她,又向她努嘴,提醒她吕觅侯手指之人就是她。叶限走到吕觅侯面前低声问道:“这位大人,不知叫民女所谓何事?”叶限想这人不会误认她是这勾栏院里的姑娘吧,应该没有她这么寒酸的姑娘吧?
“我且问你,你一个姑娘家,为何在这青楼之中,你可是这薜萝院中的姑娘?”吕觅侯开始拿官腔。
“回大人,我是来谈生意的。”叶限直白回他。吕觅侯不信,哼道:“荒唐!你一个年轻姑娘家到青楼里来谈什么生意?”
“大人,民女听闻朝廷将办花魁选拔赛,民女想将民女所制的舞衣连同一段舞蹈卖给童素光姑娘。民女生活窘迫,别无他长,只得会跳舞这一项,民女想将舞蹈卖了换取家用。”叶限一字一句,情真意切。
吕觅侯见面前这个女子,一身布衣,颜色陈旧,她看上去也并不似精于舞艺之人。吕觅侯望向寿王,等他示下。寿王单点她出来,不知这位王爷是什么意思?寿王不做声,吕觅侯转而望向陆青羽,他希望陆青羽给他一点提示,这位寿王爷究竟意欲何为。
陆青羽回应了我们吕大人的求助,他轻声道:“这位姑娘,你这笔生意怕是谈不成了。不过朝廷举办的不是花魁大赛,而是歌舞选拔赛,是以参赛选手并不拘泥于歌舞教坊伶人。此次比赛会有一定资金作为奖励,若是姑娘有意,尽可报名参赛。”这人的声音极是好听,叶限觉得听他说话,好似沉醉在春风里。
吕觅侯会意,点头道:“是的,朝廷将举办歌舞大赛,龙门一府共计选出三人。位列前三者可以入京参加复赛,明日便会贴出皇榜,榜上会列明比赛日期、比赛项目连同比赛规则,这位姑娘若是有意,便可自行到相关地点报名参赛。”
吕觅侯对赛事作出详细讲解,叶限对陆青羽道:“多谢。”然后她又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你长得可真好看!”
接而她对吕觅侯道:“多谢大人,若大人无其他事情的话,民女就告退了。”她夸赞完陆青羽后就若无其事地走了,剩下吕觅侯感觉似被雷劈一般,大殷朝还有这样主动的姑娘,真是少见。
寿王在旁边拍了拍陆青羽肩膀,摇头叹道:“君度,你被人看上了,好自为之吧!”寿王说完就笑笑起身,陆青羽合上杯盖,轻声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