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人办事实在很有效率,宋璧很快便将事情摸了个一清二楚。叶景年与李思敏勾搭成奸,一个为了寿王的前程,一个与叶仙有私仇,这听起来很解释的通。可宋璧从给叶仙治伤的那位大夫手里找到了残余的伤药,这药让宋家的大夫验过了,伤药里混的是宫里才有的方子。
宋璧最后对这件事做出结论,他分析给了叶景年秘药的人是紫金别院的副总管福全。因为这件事背后的推手嫌疑最大的两个人分别就是紫金别院的正副主管,程炳和福全。既然程炳已死,那只能是福全。宋璧认为这两个做过内监的人才能弄到宫里那种折磨人又不致死的秘方,而程炳和福全刚好都因为银舞的死和叶仙有仇。
陆青羽阖上信纸,最有可能的幕后黑手是程炳和福全?程炳已经死了,福全对叶仙哪里有深仇大恨,以至于要去宫里偷秘药,还只是为了弄哑她?程炳尚且因为银舞死去说得通,可换做福全却是说不通的。福全与叶仙并没有仇,他根本没有必要冒险去拿宫里的秘药来对付她。
要杀了叶仙的方法有千千万万种,为什么那人要选这样一种吃力不讨好的方法来对付一个人,除非对于他来说,拿到宫中秘药是一件并不费力的事情。陆青羽脑中闪过一张满头银发却还白皙整齐的脸,难道是他?陆青羽复又低头一笑,是他,不错,就是他。宫里的明大总管,明钰。
想来只有他才能轻而易举拿到这些所谓的宫中秘药,也只有这些身体残缺心内又阴暗幽深之人喜欢用这种曲折迂回的法子去折磨别人。是他躲在背后利用叶景年的手去拉开寿王与叶仙,真要评说起来,他其实也没做什么,除了挑起程炳要杀叶仙了的决心。
假若叶仙能从程炳手中逃过一劫,得以侥幸不死,那么还有叶景年手里的秘药等着她。她可以不死,那么她就只能安静的做个一辈子的废人,做一个寿王再喜欢她,也永远不会娶了她的哑巴。
叶限指指陆青羽手里的信,陆青羽回道:“也没什么,他写信来说些闲话。你去休息吧,我给他回信。”叶限今早上折腾一场早已累了,她向陆青羽点点头,转身去睡了。
陆青羽与叶限到达汉口的时候已经是第五日的清晨,太阳刚刚从海岸线上升起,朝霞漫天。陆青羽拉着叶限的手从宋家船只上下来,已经有人在岸上等着他们了,来人是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
那人穿着青色布袍,他先是对着陆青羽行了一礼,才开口说话:“陆大人,小的是宋家汉口钱庄的掌柜。小的姓宋名音,在家中排行老八,陆大人也可以直接唤小的宋老八。我家少爷命小的在这汉口江边等二位,小的估摸着这船也就这两日到汉口,小的这两日都在这岸边守着,今日总算接到人了。请二位跟小的来,马车就停在前面。”陆青羽对着中年管家颔首,道:“宋掌柜太客气了,陆君度在此多谢你家少爷盛情!”叶限对宋老八微微一笑,她抬眼望去,清晨的岸边有两驾马车并排停在拐角。
清晨的岸边行人不算多,只是偶有待出港待发的船只,忙碌的挑夫将岸上的货物一箱一箱往停靠在江边的货船上搬运,挑夫里有人识得宋家钱庄的大掌柜,有人已经在跟宋音打招呼了:“难得见宋掌柜到江上来一次,宋大掌柜好。”宋音对着那人点头一笑,他安静走在前头为陆青羽和叶限开路。
一袭青衫的陆青羽牵着身着天水碧云锦曳地长裙的叶限,两人携手在江岸边缓缓走过,倾城阳光倾泻而下,他们就似灿烂锦绣中走出的一对璧人。叶限一走近马车就看见了马车角落上隐约可见的,银丝密密织绣的一个‘宋’字。
宋老八在马车前站定,他对着陆青羽点了点头,陆青羽指着左面那架马车对叶限道:“你先上去。”叶限转脸看了陆青羽一眼,陆青羽向她点点头,叶限便提起裙子抬脚上了马车。叶限上车之后,马车内传来一阵细碎哽咽的声响,陆青羽笑看了中年管家一眼,抬脚上了另一架马车。
叶限掀开车帘就看见了两个孩子一脸心疼地望着她,叶限心下一喜,这两个孩子分明就是从兰和从桂。她抬眼朝马车另一边看去,她以为是算盘黄带两个孩子来看她了,谁知是个老头,却不是算盘黄。叶限刚看见杨半仙的脸,眼泪就从眼角不断地流出来,她记得自己离家还不到三个月,怎么就似隔了好多个秋,叶限抱着从桂哭泣无声哽咽。
杨半仙斜瞥了叶限一眼,怪哼道:“没点出息,出去才几天就弄成了这个样子。说,谁把你弄哑的,老头子要教他既聋又哑一辈子。”从兰轻轻拍了拍叶限的肩膀,叶限转头看着他,他比自己离开山寨的时候长高了些,脸上的孩子气褪去不少,眉眼似乎也更漂亮了些,如今看起来像个小小男子汉了。从兰从荷包里掏出一根水晶长流苏簪子,叶限擦掉眼泪看着从兰,从兰只是看着她笑。叶限愈发不解,这是什么意思,从兰开口道:“大小姐,这是许先生临走时让我转交给你的。”
从桂看着哥哥手里的簪子,接口道:“仙儿姐姐,许先生走了,你走了没多久他就回家了。他说他也很想和亲口你告别,但是他家里有事,所以只能先走了。他走到时候还让我们去镇江许家找他,他说他家中很好找,我们去了镇江,随意一问就能知道他家在何处。仙儿姐姐,你可千万别生许先生的气啊。”
叶限眼睛瞟过从兰手里的琉璃簪子,这支簪子看上去很是眼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似的。从兰在叶限身后轻拍叶限的背,他轻声说道:“大小姐放心,家里一切都好。我爷爷租了个铺子,现在寨子里比过去宽裕不少,大小姐也不要担心寨子的生活。寨主也好,他听说你身体不好,他本来也是要来看看你的,是杨半仙劝他留在寨子里养病。大小姐,这段日子你瘦了好多,你要爱护自己。如果你在外面过得不开心了,你就回叶家寨,我能养活你们。”叶限笑着摸了摸从兰的脑袋,怎么几日不见,这孩子就老成得跟个小大人似的。
杨半仙用脚踢了下叶限,小声问她:“我给你的针有没有派上用场?”叶限低头从包袱里掏出腰封,她指指腰封,然后狠狠瞪了杨半仙一眼。都是这针惹的祸,不然自己怎么一针就让银舞丢了性命。
杨半仙将腰封丢还给叶限,笑道:“丫头,你好好收着,这针总归是有些用处的。”叶限将腰封原样塞进包袱,从兰将簪子递给叶限,口中说道:“大小姐,这是许先生的心意,你也收着吧。”
叶限将簪子包好后塞进了包袱,心道,许一季也靠不住,这才教了孩子几天,他甩手一走,两个孩子的学业不又都荒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