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枕边人(1 / 1)

霍奕觉得之前多疑的自己就是个混蛋。他抿着嘴没说话,只是把牛奶放在另一边椅子上,自己去拿了酒精棉球给她擦手。“手上有伤口吗捏着这个碎玻璃,容易扎破。万一那个姑娘要是什么病毒的携带者,你手上有伤口,那就完蛋了。”

“这玻璃很重要”陆微别嗫嚅着想解释,又觉得没有必要,因为霍奕并没有指责她什么。酒精接触皮肤,只有冰冰凉凉的感觉,并没有觉得疼,她赶紧摆摆手向他说明,“应该没有伤口没感觉疼。”

“坐好,还没擦完。”霍奕绷着脸。

陆微别觉得霍奕稍微有点儿职业病,医院里都是病人,病毒携带者自然多一些,但她是在大街上救的人,哪儿有那么多艾滋丙肝埃博拉病毒携带者满大街跑啊。但看他颇为坚持,她也没力气跟他争辩,于是就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盯着一堆棉球,从白色变成红色。

最后证明,她手上的确一点伤口都没有,满手的血都是那个女人的。霍奕仔细看过后,神色才缓了下来,把牛奶递了过去,“喝点儿牛奶压压惊吧。还有没有哪儿伤着了我替你查一下。”

陆微别接了过来,把牛奶捂在手里。因为手太凉,一开始竟然觉得牛奶很烫手,然后才觉得温暖从指尖一点点流入四肢百骸。她这才感觉到膝盖处传来一丝一丝的疼痛感。想来是着急按住伤口,跪在地上的时候蹭破的。

“没事儿,就膝盖稍微有点儿疼,估计是磕破皮了。不严重,不影响走路,应该不是骨头的问题。”她向霍奕解释,看他一下子皱起眉头,手抬了抬,害怕他扒自己裤子,又急急忙忙地补充道,“这裤子防水的,没有感染风险。”

“他们已经报警了,你先在这儿坐会儿休息下。”霍奕点了点头,站起了身。

面前有鲜活的人,手里有真实的温度,身在光明的、嘈杂的医院走廊,陆微别感觉从地狱回到了人间,于是勉强对他扯出一个笑容,“多谢。”

霍奕俯下身来拍了拍她的肩,“应该的。”

夜晚的急诊室灯火通明,忙忙碌碌。他们两个就那么看着对方。他弯着腰,她仰着头。有那么一瞬间,陆微别几乎忘记了这个晚上有多么的恐怖,以为他们只是单纯地以朋友的身份,在他工作的地方见了面。

但霍奕的呼叫器打断了她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他看了消息,立刻转身往手术室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叮嘱道,“急诊手术。你在这儿等警察,别自己乱跑,小心有人报复。要有什么事儿去那边找护士。”

陆微别应了一声,看着霍奕的身影越走越远。

霍奕进手术室不久,一高一矮两个警察就来了。

“您好,我是东阳分局的董健。今天忠北三路锦西购物中心附近发生了伤人事件,伤者已经被送到这里,正在手术。请问您是这起事件的目击者吗”高个警察先开口,矮个警察拿着笔,随时准备做笔记。

“是。”陆微别点头。

“请问怎么称呼您您在哪里任职”

“我叫陆微别,在晶芯基因检测公司做遗传咨询师。”

“您认识伤者吗”

“不认识,我在回家的路上碰见有人被围着打,然后一低头的功夫那人就倒在地上了。”

“您对打人的人有印象吗看见过他们的样貌吗”

“当时离得太远了,看不清人的五官。只知道那群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陆微别手脚冰冷地回忆当时的场景,“应该是男女都有,那群人一边打人一边在骂人,能听到声音。可能还有些人年纪不小了,声音听着有点儿沙哑。对了,感觉他们有个领头的,打人打得特别狠,是个男的,个子挺高的,特别瘦。穿得特别多,就是那种毛领的大衣,不是呢子风衣,像是棉袄或者羽绒服,鼓鼓囊囊的。”

“您能详细讲一下当时的具体时间和过程吗”

“我当时是聚餐结束,正打算回家,应该是九点多吧对了,我打了120的。”她翻出手机,看了一眼通话记录,“我是9点47打的120。打120的时候那个人已经躺在地上了。我到的时候那群人就围着受伤的女人在打,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本身是准备报警来着,结果低头找手机的功夫她就躺地下了,我一着急就只记得打120了。她怎么倒地上的,具体的情形我没看见,我低头之前他们还打着呢,那个被打的人还能站着,等找着手机再抬头的时候,周围人就散了,只有这个女人躺在地上。”

尽管百分之百安全地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再回忆一遍当初的过程,陆微别还是觉得呼吸紧张。她紧紧捏着手里的牛奶瓶子,希望牛奶的温度可以使自己不那么僵硬。

“当时现场还有其他的目击者吗”

“我没注意,可能没有吧,一直没见着有人过来帮忙。哦,对了,我捡了这个回来,”她指着旁边的碎玻璃片,“我看这个玻璃片上面沾满了血,觉得那人可能就是被这个捅的,我就把它捡回来了。”

那警察戴着手套把玻璃片捡到证物袋里,“您能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吗”

陆微别正要答话,对话就被背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

“警察同志,这是伤者家属,我们已经跟他交代过病人的情况了。”听声音是护士带着伤者的丈夫走过来了。

陆微别松了口气。如果病人醒过来,看见自己的老公在外面守着,应该会觉得稍微安心点儿吧。那女人随身带着自己的结婚照,看样子夫妻俩应该感情很好。

这么想着,那男人已经走了过来,声音很年轻,平静中带着点儿隐隐的颤抖。“警察同志您好,我是何淑的丈夫,她怎么样了”

陆微别顺着声音回头,然后全身僵硬,愣在当地。

她眼前的男人很高,很瘦。穿着那种毛领的棉衣,鼓鼓囊囊的。

陆微别觉得胸口像被石头砸到,喘不过气来。

那时的一切分明是分明是

她全身紧张地盯着那男人,听他低声道,“警察同志,给您添麻烦了,您看这”

他脸上甚至挂着笑容,他的笑脸和那张浸满血的照片里的笑脸慢慢重合。

像个吸血鬼。

陆微别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你在笑吗你在打她的时候,也在笑吗你看着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你打骂的时候,也在笑吗你看到她倒在血泊中的时候,也在笑吗

她带着你们的结婚照出门的时候,知道你今天想杀了她吗

想到这里,比起恐惧,陆微别更加生气。所以她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今天带头在马路边打人的是你吧”

男人脸色瞬间僵住,笑容还在脸上没来得及收回去,露出的白色牙齿看上去阴森森的。

“人是你伤的”高个警察开口问道,声音严肃又有压迫感,看见那男人眼神飘忽了一会儿又露出了精光,又补了一句,“撒谎可不是个好主意。”

那男人可能是被吓到了,崩溃一样地开始嚷,“我是打她了那臭婆娘欠打您是不知道,我们家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娶了这么个赔钱货回来,把我们一家子都给毁了啊她自己也知道她有罪,老老实实挨打来着,老老实实的真的我跟您保证”

陆微别想起当时的情形,打了个哆嗦。那女人当时确实没反抗,一直站在那里挨打。甚至被打得摇摇晃晃的时候,也记得站回原来的位置。

她不知道什么样的情景下,一个人会放弃反抗,顺从地任人殴打。她不知道,那个女人,在深夜昏暗的路灯下被打得鼻青脸肿时,会不会想起,正在打她的那个男人,曾经视若珍宝地牵过她的手,承诺过一生一世对她好。

陆微别越想越觉得可怕,连牙关都开始打颤。

“呵,还私设刑堂了是吧本事大了你啊。到时候看看法官同不同意你的说辞吧。”高个警察估计是这种人见多了,并没有陆微别的多愁善感。他的回答连犹豫都没有,语气轻蔑,“现在你老婆人在手术室抢救,你最好祈祷她能少遭点儿罪。她伤得越重,你坐牢时间越长,她要是死了,你还得偿命呢。”

“凭什么啊”那男人一听,暴脾气上来,脸都憋红了,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高个警察嫌弃地避开男人喷出来的口水,声音平静却坚定,“凭什么就凭中国有法律,中国是法治国家你老婆要是真有罪,用不着你动手。现在你伤了人,也没人能饶了你”

那男人应该是个欺软怕硬的,看见警察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又开始害怕起来,挂上笑脸,躬着腰解释,“警察同志您明鉴,这臭娘们儿的伤不能算我头上啊。打两下踢几脚人还能死了不成之前我也不是没打过,她不是一直好好活着呢吗她伤这么重,完全是因为她捅了自己一下儿啊,拿玻璃片儿捅的玻璃片儿也是她自己摔碎镜框弄出来的镜框也是她自己带的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啊警察同志人不是我捅的这个疯婆娘自己捅的我就是打骂了她两句,没想杀她啊,我们全家老小都在,要杀人的话谁会带着自己老娘啊。警察同志,您一定要相信我啊,我绝对没骗您。不信等她醒了,您自己问她。或者,或者您去查监控,一查就明白了,肯定是她自己捅的我也是受害者啊我一下子看那么些血我还得做噩梦呢,而且我还被警察盯上了,这么多麻烦事儿”

陆微别听得热血上涌,连害怕都忘了,直气得想把牛奶泼在那个男人脸上。看来这个渣男打老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把人逼到要自杀还丝毫不悔改。自己老婆被自己逼到自杀,他不想着救人,反而想着自己被添麻烦了。嫁这种人简直不如出家当尼姑这种人渣真是给国家浪费粮食

高个警察也听得眉毛越皱越紧,不耐烦地打断,“把人打伤了也犯法把人逼死也犯法看你样子年纪也不大,九年义务教育受过吧别跟我这儿装不懂事儿你给我说实话,人是不是你们逼自杀的”

“绝对不是她本来就该死她是没脸活了,自己谢罪呢。警察同志您知道吗,她是个丧门星啊我家三代单传,可我儿子,我儿子被这个婆娘坑成残废了啊”男人表情悲愤起来,“我那儿子才五岁啊,有天突然走路歪歪扭扭的,最后确诊了,说是什么d什么玩意儿,总之就是一个治不了的遗传病,是她妈妈遗传给他的,全是他妈的错,跟我一点儿关系没有。警察同志啊,我家三代单传啊,她把我家的独苗坑成了残废,过两年还要坑死啊。您说她该不该死她这是自己谢罪呢我要是她,我都用不着人打,我第一时间就磕死在墙上了。”

那矮个警察本身该安安静静在旁边做笔录,但万万没想到这么个混账事儿能被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实在没憋住,张口骂了出来,“你少他妈在这儿废话,你娶老婆就是用来生孩子的吗孩子有病她就该死吗两个人生孩子怎么就跟你一点儿关系没有了那孩子不是你孩子吗”

“警察同志,这你就不知道了那个病是基因坏了,女人的基因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要是找个别的女的生的孩子不得健健康康的都是那个赔钱货的错啊”

“怎么跟你没关系按你的说法,你孩子的病应该是个x染色体隐性遗传病,女性有两个x染色体,携带者有一个好染色体,一个不好的染色体。男性只需要一个x染色体,如果你儿子遗传了那个健康的x染色体,什么事儿都不会有。你自己的精子没本事挑好卵子,怪你老婆干嘛”有个男人冷冷清清地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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