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宫,便有密报递了上来,是乔子隐汇报这一路上的行径。
才大半日的时间,他便出了京都,并且挥笔将一路上的点点滴滴都记录了下来,特别提到了张德,倒是个心思细腻的,知道南宫绝此时正是用人之际。
勾了勾唇,将密报点燃,丢到脚下的火盆子里,便见到冯公公气喘吁吁的撩开了书房外的珠帘子,一对精明的小眼珠子在快速的转动着。
南宫绝挑眉,许他进来。
“殿下,千侍君与西川侍君来给爷请罪了!”冯公公弓着腰替南宫绝满上茶水,偷瞧着她的脸色。
心中也不禁有些纳闷起来,南宫绝往时可是对千漓歌多加纵容,虽然不至于爬到她的头上去,但在这府里,却也是唯一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侍君。
若是他之前还认为南宫绝对他手下留情了,那么,方才南宫绝甩袖而去的那个眼神,却是一种让人寒颤的冷漠。
“今夜传墨侍君过来!”南宫绝饮了一口杯中的温茶,却像是没听见冯公公的话一般,修长的手指随手拿起案台上的一本名册薄,一页一页的细细翻看起来。
冯公公身子一颤。
意识到南宫绝这是怒意未消,不禁惊起了一身的冷汗,忙道:“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说罢,缓缓退了出去,帘子轻轻的撩起,又无声的放下。
南宫绝这才仰头轻叹了一声,手指却点在名册上一处空白地方。
夜穆已死,夜家满门抄斩,这牵动的何止是北疆,连同南疆与京都的一些夜家的连枝,似乎也被人连根拔起,而这些,却并不是太子所为。
皱眉……
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了这一切,将这个黑锅背在了太子的身上。
能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做的滴水不漏之人,此人,必定权倾朝野,却又非常懂得掩饰。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小柱子在外间小心翼翼来报:“殿下,皇上召您进宫!”
南宫绝‘啪’的一声合上名册,将其置于案台底层,这本名册是南宫绝这些年来暗中派人记录下来的,比皇上手中的那份只怕都要详尽几分。
任小柱子替她整理好衣袍,南宫绝便大步迈出寝宫,却不知,天色已经微暗,却不见往时的明月,西北方向有大面积的乌云正慢慢的向东移动。
她眉心微拧,一低头,却瞧见千漓歌与西川胤紫分别跪于寝宫两侧,无声无息,挺直的背脊如同即将上战场的烈士,见南宫绝出来,两人一口同声道:“奴参见爷!”
南宫绝冷哼了一声,却是瞧也不瞧这二人,便快步往府外去。
抵达宫中,天色已经黑尽,皇上身边的常公公早已待在了东正门,见南宫绝的皇辇一到,便立马迎了上来。
“太子殿下,陛下在德阳殿等着殿下用膳!”
说罢,便弓着身子,在前侧方牵引着。
南宫绝望着这灯火通明的宫殿,心中却燃起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脑海中隐隐浮现前太子儿时的身影,时而嘻戏,时而肆虐,时而天真,时而任性。
而她的儿时,却是一片荒凉,五岁那年,寒冰曾将她放在一条孤帆小舟上,将她推入汪洋大海,足足一年,她靠着意志力和强烈的求生欲望,到达了海的那一边。
因此,也改写了她一生中不可扭转的残破,注定她生性凉薄。
“太子殿下,陛下等着您!”常公公一连唤了三遍,南宫绝这才缓缓从皇辇下来,目光平淡的望着喜笑颜开的皇上。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眼角的余光随意的瞥了一眼尾随皇上一同出到德阳殿外的窦皇后。
褐色的衣袍在被夜风吹的战战作响,与她颀长挺拔的身躯格格不入,冷俊的让人不敢直视。
皇上一向对这个儿子又爱又怕,从政二十年,皇家只得了这么一根独苗,因此,南启帝从小便将她捧在手心,生怕有一丁点儿闪失。
见他停步不前,南启帝面上一惊,竟不顾身份,亲自上前迎他上来:“绝儿,你这几日累坏了吧?快快进来,你母后也甚是思念你呢!”
说罢,便将南宫绝请了进去。
窦皇后一身暗红色宫服,长长的拖尾拉至二米余外,煞白的面容上方却是用粗笔描绘了一对极为锐利的双眸,高高挑起,不怒自威。
她瞧着南宫绝,同样冷漠的眼中闪过一丝压抑的怒意。
“绝儿,听闻你罢了户部尚书的职,可有此事?”九九八十一道宫谣,每一道都精致的让人不忍破坏。
宫人为南宫绝布好菜,试了毒,她这才缓慢起筷,慢条斯理的吃了一口。
“母后,户部尚书玩忽职守,儿臣已经将他这三年内贪赃枉法的证据交给了刑部,这案子估摸着几天内便会有裁决!”
淡淡的挑眉,对于皇后的问话却是滴水不漏。
她自然不会随随便便拿捏皇后的人,这朝堂上的一草一木,这些年来,都早已在她的掌控之中,如今,只不过要整顿朝纲罢了。
“你……做的很好!”窦皇后猛的抬头,锐利的眼神落在南宫绝的身上,如寒风刮骨。
意识到南宫绝并非她想象中那般好控制,窦皇后几乎有种立即将她处决的冲动。
“谢母后夸赞!”冰冷的起身,抱拳回礼,不带一丝差错。
皇上见二人的面色都不太好,夹在中间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隐隐感觉到哪里不对劲,故笑着起身,拉着南宫绝坐下。
“都是一家人,哪有这么见外的,皇后,绝儿长大了,这朝政迟早要交给她的,户部尚书的事,朕便觉得绝儿处理的十分妥当,朕甚感欣慰,哈哈……”
说罢,便痛快的饮下一杯,自个儿在心中乐着。
窦皇后扯了扯嘴角,勉强一笑,敛目道:“皇上说的是!”
一抬眸,却是给了南宫绝一记冰冷的眼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