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笼罩在清晨美好而宁静阳光中的七王府,是被迟静言的一片歌声给惊醒。
早起打扫卫生,准备早膳的佣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不约而同,瞪大眼睛,面露惊恐地捂住耳朵。
真没想到啊,王妃人长得那么清秀,唱起歌来,却是那么难听。
“如果骄傲没被现实大海冷冷拍下
又怎会懂得要多努力
才走得到远方
如果梦想不曾坠落悬崖……”
歌词和旋律是都不错,就是唱歌的人把它唱得实在太难听了。
偏偏唱歌那个人还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短暂的换气后,音调拔高了很多,又一波高潮到了。
“最初的梦想紧握在手上
最想要去的地方
怎么能在半路就返航
最初的梦想绝对会到达
实现了真的渴望……”
这一波高音飙起,连带着后院看门的那些狼狗们,俱都狗身一颤,魔音贯耳啊,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只只俱都以狗爪捂狗耳,呜嚎一声,趴在地上。
就当整个七王府的人和狗,一大清早就身心饱受摧残,有被扰了清梦的人站出来表示不满了,这个人,就是红烟。
她一出现,王府里的下人当即分为两派。
女性下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不屑,还有那么一点的蔑视;男性下人则刚好相反,目光炯炯,像是在看一副难得欣赏到的美景。
刚从被窝里爬出来,还没打扮的红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她白天精心打扮后似乎更有味道。
这么冷的天,她却只穿着丝绸睡衣,而且是很薄的那种,曼妙的身姿在布料下若隐若现。
有些年轻的男性佣人,只看了她两眼就把持不住的有了反应。
红烟丝毫不在意投在她身上或蔑视,或贪婪的目光,她边撩头发,边朝歌声传来的地方走去。
“王妃,有你这么唱个歌,让整个王府的人都捂耳朵的吗?”红烟虽然嘴上叫着迟静言王妃,其实两个人已经很好的朋友,她没有行礼,当然了,换了个灵魂的那具身体的主人也不会在意。
迟静言惊讶地看着她,“真的有这么难听吗?”
话说完,她还做出副难以自信的表情。
红烟双手抱在胸前,努努嘴,“不信啊,那你随便抓个人问问呗。”
迟静言真的沉思了片刻,然后第一个被她追问的人,理所当然的是贴身伺候她的夏荷。
面对迟静言的追问,夏荷似乎很为难,只笑不答。
迟静言眼珠轻转,似乎对自己的嗓子很自信,又随手抓了个家丁问。
随着迟静言在王府地位的直线飙升,这个家丁很想阿谀奉承,说迟静言的嗓音美妙的如同天籁。
可是,他害怕,如果王妃真相信了他昧着良心说的假话,只怕每一天早晨都会高歌一曲。
想到每天都听到这样让人痛不欲生的歌声,家丁吓得浑身一抖,连忙说:“王妃您唱的歌……实在是太太太……”
“是不是实在是太好听了?”迟静言自信满满的,笑着接上话。
“是太难听了!”家丁心一横,把没说完的话,视死如归般脱口而出。
家丁的话刚说完,就为他自己迎来了无数赞赏和感谢的目光。
家丁眼眶含泪,用眼神告诉王府内的下人,为了大家的幸福,牺牲我一个算不了什么。
就当王府的下人和狗都以为迟静言会勃然大怒,不知道会怎么惩罚那个说她唱歌难听的家丁,她却低头想了想,然后问红烟,“真有这么难听?”
红烟拢了拢丝绸睡衣的领子,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我刚才已经和你说了,是你不相信,像以前府里的陈侧妃,人家唱歌好歹能挣钱,王妃你唱歌啊,呵呵……”
她干笑两声,“真的是要人命。”
迟静言没有责罚家丁,遣走他后,她对红烟说:“我觉得刚才那个家丁可能是被你穿的衣服弄地神魂颠倒,这才会站在你那边说我唱歌难听,要不我们去找其他的人再评一下。”
红烟不服输地一扬眉,“好啊,你说找谁评?”
迟静言想了想,“下人们左右为难,不一定会做出公正的决定,要不我们去找宋侧妃吧。”
又一侧妃被顺利逼出了七王府。
这一次归功于迟静言的唱功,宋侧妃收拾东西要离开七王府,她的陪嫁丫鬟怎么拉都拉不住她,她惊恐地看着迟静言,似乎这七王府,她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再听这聒噪的嗓音,她非疯了不可。
迟静言还象征性地追到了大门口,直到宋侧妃头也不回的绝尘而去,她才笑出了声。
红烟掰着手指算了算,“只剩下两个了。”
离她获得真正自由的时间不长了,她很高兴,但是,心里也微微泛起一丝她也说不上来的失落。
迟静言转过脸看着她,“剩下的两个比较特殊,让她们暂时留在王府吧,红烟非常谢谢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来找我。”
红烟喜出望外,“你说我今天就可以走了?”
迟静言含笑点头,“嗯,今天就可以走。”
她从衣袖里掏出一沓银票递给红烟,“这是给你的报酬,还是那句话,有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来找我。”
红烟在青楼那样的地方待了两年半,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虚情假意没有领教到过,饶是以为自己已经看穿很多事,真到了说分手的时候,眼眶忍不住还是发红,“王妃……”
迟静言拍拍她的肩膀,转身朝府里走去。
……
红烟走得并没有那么顺利,拦她的人不是端木亦尘,也不是迟静言,而是一个她在七王府这段时间经常看到,经常在她眼前晃悠的人。
“张先生。”红烟一打开门,就看到张翼站在她门口,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番,笑了,“你一堂堂王府管家,什么时候也兼职当起护卫了,七王爷真不会穷成那样了吧!”
她故意扭曲事实,声音还很夸张。
张翼既然在她门口堵他,早就做了准备,包括不管她多语出惊人的心理准备。
“红烟姑娘。”张翼对她拱手行礼。
红烟像是吓了一大跳,拍拍胸脯,说:“不要这么客气,有什么话,你直说比较好。”
“张某有一事想请你帮忙。”张翼说得格外陈恳。
红烟又被他吓得一抖,不再讽刺他,干笑两声,“张先生,有什么事,你请说。”
“事情是这样的……”
……
离迟静言和红烟站在大门口说话,前后不过大半柱香的时间,不久前才好端端的一个人,再次回到王府,是被人架着,而且脸上身上都是血。
迟静言听下人来报,匆匆赶了过去。
唉,真是虚惊一场,以她这段时间对红烟的了解,一看就知道她脸上的那些伤,衣服上的那些血都是她弄上去的。
屋外有好多围观的下人,屋子里除了张翼,还有一个人,迟静言一看,愣在那里。
红烟拉过她的手,气息虚弱地说:“王妃,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迟静言这才缓过神,“你说。”
红烟看向冷漠,“我遇到歹徒抢劫,是他救了我,还望王妃能够收留他。”
迟静言死死咬住下唇,这才没让自己的嘴角抽搐的太厉害。
她没有立刻答应,而是低头沉思片刻,再次抬头,已经把问题抛给了张翼,“张先生,府上还需要人吗?”
张翼也是个演戏高手,当即点头,“府上其他下人都不缺,唯独缺一个王妃的贴身护卫。”看向冷漠,“你身手怎么样?”
其实都是熟人,偏偏要演戏,只因为屋子外围观的下人中,肯定有端木亦元安插进来的奸细,千万不能让端木亦元察觉到端木亦尘身后暗藏着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不等冷漠开口,红烟道:“冷大侠,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要不展示几招给王妃和张先生看一下。”
走到这一步,冷漠也只有任人摆布的份,走到屋子外,抬胳膊劈腿,随便耍了几招,张翼抓紧机会询问迟静言的意见,“王妃,你看怎么样?”
迟静言明明已经很满意,嘴上还是说:“这么大的事,还是等王爷回来再做决定。”
端木亦尘去上早朝,这个时间点本该回来了,他却还没回来。
迟静言和他说好,今天一起去巡视端木亦尘名下的店铺,去门口都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如果不是还要注意她这七王妃的形象,只怕都端着凳子坐在大门口等了。
端木亦尘之所以还没回王府,是真的有事耽搁了。
今天早朝,文昌帝端木亦元忽然就提出要在御花园新修建一人工湖。
此提议一出,当即有言官跳出来进言,无非是国库空虚,今天收成又不好,和大轩皇朝相邻的大燕又蠢蠢欲动,这个时候不是大兴土木的时候。
再者说,都十二月份了,万物萧条,这个时候开个人工湖出来,连荷花都栽培不出来,没有任何意义。
言官刚说完,钦天监当即站出来反驳。
他的理由很简单,文昌帝登基一年之久,后宫佳人数量也不算少,为什么至今没有一位皇嗣,全是因为御花园少了一个在十二月份挖建出来的人工湖。
钦天监都拿皇嗣开始说话了,言官哪怕有再多的进言,暂时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端木亦尘一直保持沉默,端木亦元问他,“七皇弟,这件事,你怎么看?”
端木亦尘抬起眼睛望着端木亦元,表情淡淡,“回皇上的话,既然钦天监已经算出和皇嗣有关,臣弟以为这就是马虎不得的头等大事。”
端木亦元满意地点点头,“还是七皇弟识大局,明事理。”
端木亦尘笑了笑,没说话,眼睛里却飞闪过异样,端木亦元那么缺钱,不会无缘无故想要修什么人工湖,肯定和昨天晚上佛堂里看到的有关。
范美惠的佛堂密室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经过昨晚,范美惠肯定已经有所防备,短时间肯定不能再去探,密室里藏的秘密会和母妃有关吗?
端木亦尘正想着自己的心事,耳边传来工部尚书何树的声音,“启禀皇上,臣大概估算了下,要在一个月之内修建出一个人工湖,大概需要三万两银子。”
三万两银子是不多,但是对于国库空虚,真的很穷的大轩皇朝来说,也是不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端木亦元摩挲着下颌,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利刃似的在下列的大臣身上梭巡而过。
文昌帝的封号里虽有个文字,行为处事,绝对和“文”有着天壤之别。
大臣们大概猜到他的意思,一个个低头看地,明哲保身。
这时,端木亦尘站了出来,他说:“皇上,臣弟府上最近少了一大笔开支,也算是可以为皇兄尽一点绵薄之力,还望皇兄不要嫌弃。”
文昌帝微微颌首,脸上笑容灿烂,“还是朕的皇弟最体恤朕!”
有七王爷带头做了表率,大臣们纷纷站出来表忠心,这个表示可以拿出一千两,那个表示可以把夫人陪嫁的嫁妆拿出来。
短短半柱香的时间,文昌帝要开辟人工湖的经费已经满额了。
文昌帝很欣慰,他一个欣慰,朝堂上的气氛立马急剧好转,很原本气氛肃穆的早朝在一片祥和乐的气氛中结束。
一向的惯例,早朝过后,大臣们总喜欢边朝宫门走去,边聊天。
今天照旧如此,唯一不同的是,大臣们都拥到端木亦尘身边。
“七王爷。”有心思玲珑的大臣开口问他,“皇上怎么忽然就相信钦天监说的话?”
钦天监最喜欢信口雌黄,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怎么皇上就相信了呢?
端木亦尘睨了说话的大臣一眼,“刘大人,皇上的圣心,岂是你我能猜测的。”
话落,他大步离开,早晨起床时,迟静言还没醒,迷迷糊糊间,却拉着他的手说了一句话,“端木亦尘,我等你回来用早膳。”
平时这个时候,如果没其他事,他早就回府了,今天耽搁了很长时间,想着府里等他一起用早膳的小女人,他脚步飞,走得落落生风。
有还想和端木亦尘再说会儿话,套套近乎的大臣,朝端木亦尘追了过去,端木亦尘的脚程很,不等那大臣追到,他已经不见了。
留下那个大臣一头雾水,挠挠头,向来沉稳又有耐心的七王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感觉像是后院着火了,他赶着回去灭火。
刑部尚书董大山是最着急的一个,他的事,虽然今天早朝没被人提起,不代表事情就过去了,“七王爷,请留步!”
他边喊边朝端木亦尘走的方向急追而去。
……
端木亦尘刚走进王府,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去迟静言的屋子里没看到她,也没看到夏荷,随便问了个下人,“王妃呢?”
不会一大清早又出去巡店了吧,这也太勤勉了。
下人战战兢兢地指向另外一个院子,“王妃在红烟姑娘那里。”
端木亦尘刚走进红烟院子里,一个人影就朝他飞奔而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一头扎进他怀里。
两个人这段时间相处得到的默契,端木亦尘早早的就张开手臂迎接扑向他的人。
迟静言被他拥在怀里,不满地撅起嘴,“王爷,臣妾想给你个惊喜,你太没意思了。”
还有好多下人在,当着众多下人的面,端木亦尘笑着问怀中的小女人,“言儿,要不,我惊喜一下?”
迟静言扬起脸看着他,然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嗯,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端木亦尘默了默,忽然把她一把抱起,“言儿,我很喜欢你的‘high—maintenanceoman’喜欢你的风姿和才华,就如那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看到你的第一眼就我就喜欢你了,喜欢你的眉毛你的眼睛你的鼻子你的嘴巴你的衣服你的裤子你的鞋子身子连你放的……”
“停!”迟静言一声怒吼打断他,脸上温度骤然提升,这话她说怎么听着耳熟,原来是她当时为了让端木亦尘答应她回趟迟府,而天花乱坠胡吹的。
唉,这都什么惊喜啊,简直是摧残心灵,污人耳朵,惨不忍听。
端木亦尘果然及时闭嘴。
迟静言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把她放下来,想起了什么,转过脸朝院子里喊了声,“张先生,王爷回来了。”
哎,张翼默默地叹了口气,刚才那么大的动静,哪怕是树上的麻雀,地上的蚂蚁也知道王爷回来了。
他急步走到端木亦尘身边,“王爷,有件事张某正要向您禀告。”
“什么事?”端木亦尘恢复正色道。
“冷漠。”张翼侧过脸朝院子里叫了声,“你过来一下。”
接下的小小半柱香的时间里,对冷漠身份心知肚明的几个人,心知肚明的演了一出戏。
冷漠一个多年为暗侍的人,算是里面演技最差的,还算好,由始至终,不需要他开口说什么。
于是,在张翼的陈述中,他由暗侍成功转型成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侠,而王妃身边正需要一个像他这样的大侠,顺理成章的,王爷就把他留下了。
迟静言看事情差不多了,挽着端木亦尘的胳膊嚷嚷着饿了。
端木亦尘二话不说,带她去饭厅用早膳。
七王府的下人们看完这一出,越发肯定现在的王府已经是王妃在当家作主,以后啊,想要在七王妃混得风生水起,讨好王妃才是王道。
……
一场戏演下来,既然冷漠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七王府,就有管事的带他去领衣服,训规矩。
在外面看热闹的下人,早被张翼训斥走了,红烟的屋子里,就只剩下红烟和张翼两个人。
张翼朝后退了两步,对着床榻上的女人深深鞠躬,“张某多谢红烟姑娘!”
眼角瞥到鞋尖,张翼猛地抬头,只见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忽然站到他面前。
红烟为了把她遭歹徒抢劫的遭遇,演绎的淋漓尽致,外衣的盘扣都被她自己撕扯掉了,所以此时此刻站在张翼面前的红烟,衣衫不整,露出里面水红色的抹胸。
像敢这么大胆穿衣服的,放眼整个七王府,包括以前那些侧妃还在时,也只有红烟胆敢这样。
张翼只看了一眼,就飞移开视线,很多年前,他就开始吃素,更不要说近女色。
红烟似乎觉得好笑,笑着凑近他,“张先生,你怕我?”
张翼被她呵到耳边的气息吓了一跳,朝后退了一大步,眼睛依然没看他,“红烟姑娘,张某还有事,先走了,今天的事多谢你帮忙。”
话落,他就要转身离开,衣袖被人拉住,他又蓦地一惊,这一次,紧张地后背僵地笔直。
红烟没松开他的衣袖,而是笑着轻移莲步,再一次和张翼面对面而站,“张先生,我可不喜欢嘴上的答谢,真要谢我,就来点实际的。”
张翼倏地抬头看她,“红烟姑娘,你稍等片刻,我让账房等会儿给你送银票过来。”
红烟撇撇嘴,口气不屑道:“银票?我做了‘倚翠苑’这么多年头牌,最不缺的就是银票。”
两个人靠得近,再加上红烟故意凑近他说话,她的香气越来越浓郁,张翼屏住呼吸,再次呼吸,鼻腔里,满满的都是她身上的香气。
“红烟姑娘。”张翼佯装正色地看着她,“那你到底要什么?”
红烟一只手依然牢牢抓着他的衣袖,另外一只手却得寸进尺地搭上他的衣襟,口气三分暧昧,七分调戏,“张先生那么聪明的人,奴家想要什么,你不会真不知道吧?”
张翼紧张地连着咽了好几下口水,只是一个小小的一个迟疑,他立刻拨开衣襟,甩开衣袖上的手,又朝后连退了几步,“红烟姑娘,请自重!”
红烟抿了抿唇,脸上笑意依然,眼睛里却是掩藏不住的失落,“自重?”
她重复张翼话里说的两个字,只觉得好笑,真的放声笑了起来,“张先生,你明知我是从哪里来的,居然还和我说自重两个字,很好,门就在离你五步远的地方,走好,不送!”
多有个性的女子!
可惜啊,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却误入了烟花之地。
张翼迈出门槛时,又回头看了一眼,红烟已经转身背对着他。
红烟的身量也比一般女子要高挑些,她挺直后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张翼忽然有种走上前看清她表情的冲动。
脚步微微动了动,他到底还是没有那勇气,望着红烟婷婷而立的背影,他无声叹息,大步离开。
红烟听到离开的脚步声,这才转过身,方才还面带微笑的女子,眼眶微红,喉咙微微颤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
伺候主子用早膳的下人们,觉得今天用早膳的主子好少哦,弄得他们都没事做了。
自宋侧妃今天早晨收拾包裹离开王府后,除了不在府里的林侧妃,王府里就只剩下云侧妃了。
云侧妃不来用早膳,下人们很理解,现在王妃这么彪悍,如果想继续待在王府,最好的办法就是能避开她尽量避开。
至于每次一到饭点都会准时出现的红烟,整个王府的下人和狗,都知道她遭歹徒抢劫,受伤,需卧床休息的事,她不来也是情理中的事。
唯一让他们感到意外的是迟若娇的缺席。
没听她说有身体不舒服啊,怎么就不来用早膳了。
一个个正纳闷,王妃开口了,不过却不是和他们说话,她告诉王爷,“王爷,听说姐姐昨天晚上拉肚子了,等会儿要不要去看看她?”
端木亦尘点头,“听言儿的。”
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四个字,落在下人耳朵里,却是再一次肯定了迟静言现在在七王府的地位。
连一家之主的王爷都要听她,更不要说下人们了。
迟静言对迟若娇也不算差,至少还给她指了个丫鬟伺候着。
正在院子里煎药的丫鬟,一看到端木亦尘和迟静言,急急忙忙跑过去迎接,“奴婢见过王爷,王妃。”
迟静言朝紧闭的屋子看去,“姐姐好点了吗?”
丫鬟低头看地,“回王妃的话,迟姑娘一早晨已经去茅房……”想了想,才说,“第八次了。”
正说着,建在院子西角落的一个小房子一样建筑里,传出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红杏,给我拿厕纸来。”
红杏抬起头望了迟静言一眼,“王妃,奴婢先去给迟姑娘送厕纸。”
迟静言非常大度地说:“你去吧。”
一大清早,迟若娇已经拉了八次,还不算昨天半夜的,真是拉得她浑身无力,最后连出茅厕都要靠红杏的搀扶。
迟若娇没想到端木亦尘会来她这里,尖叫一声,躲到红杏身后,她现在的脸色很定憔悴难看,而且身上肯定还有难闻的味道,千万不能让端木亦尘看到闻到。
正绞尽脑汁想应对办法,有个她非常不喜欢的声音响起,“三姐,我看你脸色很不好啊,你没事吧?要不要找大夫来给你瞧瞧?”
迟若娇咬牙,“谢谢妹妹的关心,我没事的,估计是着凉了,睡一觉就好了。”
“这样啊。”迟静言拖长每个字的声调,似乎在思考,“那我和王爷就不打扰姐姐休息了,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来看你。”
迟若娇又咬牙,“王爷,王妃慢走。”
迟静言果真拉着端木亦尘走了,她的声音随风传到迟若娇耳朵里,“王爷,你刚才有没有闻到一股屎臭味?”
好粗俗的女人!
迟若娇厌恶地皱紧眉头,全然没把迟静言说的屎臭味和她自己联系到一起。
在邱氏的精心教导和栽培下,她俨然已经把自己仙女化了,像她这样仙女似的人,吃喝拉撒睡是和她沾不上边的。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端木亦尘非但没觉得迟静言粗鄙不堪,而且还顺着她的话说:“嗯,好像是有点。”
“王爷,臣妾看到三姐是从茅厕里出来的,会不会那股屎臭味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迟静言继续破罐子破摔的粗鄙着,“而且刚才我还听到她喊红杏给她拿厕纸呢。”
迟若娇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彻底变成了黑色,用力甩开红杏的搀扶,自己扶墙回到房中。
这一次是她大意吃亏了,哪怕是用脚趾头想,她也猜到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拉肚子。
肯定是迟静言干的。
以为这点小刁难,她就会知难而退了吗?
迟静言,你未免小看了我!
……
走出去一定的距离,也就是肯定迟若娇听不到他们说话的距离,迟静言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哈哈……”
她笑了半天,笑到眼泪都出来了,看了眼身边人,发现他还是刚才的表情,顿感无趣,用胳膊推搡他一下,“喂,端木亦尘,不好笑吗?”
端木亦尘这才微微倾了倾唇角,“言儿觉得好笑就好笑。”
“切。”迟静言朝他翻了个白眼,“还王爷呢,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迟静言其实不知道,端木亦尘生来性子就比较冷,再加上十岁就没了生母的照顾,自幼喜怒就不行于色,像这样肯陪着她演戏,或者看戏,已经很不容易了。
“是不是你们这里的女人,也觉得男人有的时候面瘫很有型?”迟静言看他勉强露出来的微笑是真别扭,踮起脚,把他的嘴唇朝两侧上方推了推,“这样才叫笑嘛。”
有事禀告端木亦尘的张翼,在看到迟静言对王爷,正在进行的所作所为,再一次僵在原地,皱着眉,陷入两难境界。
迟静言眼睛的余光无意看到他,立刻收回放在端木亦尘嘴唇上的手,还热情四溢地和他打招呼,“张先生。”
张翼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只觉得王妃对他热情的诡异,朝端木亦尘看了一眼,确定他神色还正常,这才徐徐行至他们面前,微微鞠躬,双手抱拳,“启禀王爷,王妃,冷漠的衣服已经更换好,王爷和王妃需要过目一下吗?”
现在的七王府,不管是张翼还是下人,都很知趣,只要提到王爷,必定要把王妃加上。
端木亦尘问迟静言,“言儿,你要看一下吗?”
以后毕竟是跟在迟静言身边贴身保护她,而且教授她武功的人,穿什么,还是要她看了顺眼才好。
迟静言撇撇嘴,正要开口,府里专门负责衣服这块的管事,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王妃,王妃,不好了!”
这个管事比张翼更有眼界里,端木亦尘这王府的正牌男主人还在场,他直接就忽视了。
迟静言拧眉,“发生什么事了?”
负责衣服的管事慌张成那样,迟静言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了呢,原来只是冷漠不肯穿府里规定的服饰。
这有什么难解决的,迟静言发话了,“你去告诉冷大侠,就说本王妃说的,给他开个特例,也给他个特权,他喜欢穿什么衣服就穿什么……”
管事长长松了口气,擦了擦冷汗,要去伺候那位脾气古怪到极点的冷大侠,不要着急,他家王妃话还没说完呢。
“周管事,你顺带再告诉他一声,只要不裸奔就行。”
管事的脚底一滑,差一点点就摔了一跤,这以后啊,听王妃说话,听了前面半句,尽量后面半句就不要再听了,她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一边的张翼看似低头看地,两只肩膀却在可疑的抖动着。
端木亦尘神色并没任何起伏,心情却如阳光般明媚,有妻如此,每一天的日子如何能不愉悦畅。
……
陪着迟静言闹腾了好一会儿,端木亦尘也是时候去书房处理公务了。
这方面,上辈子算是职场女强人的迟静言表现出了极大的体贴和懂事。
她注定是个闲不住的家伙,让张翼去把去换衣服还没回来的冷漠喊回过来来。
再次看冷漠,迟静言呆了呆,上上下下把冷漠打量了一番,最后只说了一句话,“冷大侠,你还真是一点创意都没有。”
都让他弃暗从明了,还是一身当暗侍时的黑衣。
冷漠面无表情,“回王妃,属下这样穿衣已经习惯了。”
“我知道习惯一旦养成是很难改变。”迟静言趁机教育他,“但是,我们活在世上,也就短短的几十年,运气稍微好点的能活个一百年,总要以发展的眼光来看自己,不尝试着改变习惯,怎么进步呢。”
冷漠自知自己嘴拙,说不过迟静言,对迟静言的教育,只默默听着,并不开口说话。
迟静言看他无动于衷,也不再浪费口水,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说道:“冷大侠,人生几何,时间宝贵,我们也不要再浪费了,开始教我武功吧。”
……
书房里,没有了迟静言在,张翼终于可以好好的和端木亦尘说上话。
他知道端木亦尘昨夜又夜探皇宫的事,关心他有没有找到线索的同时,更担心他有没有受伤。
端木亦尘想到佛堂里的密室,想到晚他一步出现在佛堂的端木亦元,又想到端木亦元早朝无缘无故提出要修建的人工湖。
一切的一切都说明,端木亦元忽然要修建的人工湖和佛堂的密室,有着密切的联系。
张翼听完后,很震惊,他实在想不通佛堂密室和人工湖会有什么关系。
端木亦尘沉吟片刻,“也许,端木亦元是想利用人工湖掩饰藏在佛堂密室里的东西。”
张翼觉得端木亦尘说的有道理,为今之计,寻找宸妃一事,不能太操之过急,应该等机会。
他想起一件事,脸色凝重地看着端木亦尘,“王爷,半柱香前宫里来了个太监,说是来提醒你不要忘了早朝上答应皇上的三千两银子。”
端木亦尘拿起一边的文件,“张先生,晚一点你让账房准备好,然后差人送进宫里去。”
“王爷。”张翼左右看了看,走到桌案边,小声提醒,“离我们大事为期不会太远,银两方面还是要稍微控制一点。”
三千两数额是不大,他怕开了这个口,本就穷的一塌糊涂的端木亦元会时不时找借口问王爷要钱。
端木亦尘怎么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他放下手里的公文,唏嘘道:“这三千两,是我想尽知道佛堂密室里藏的到底是什么,至于端木亦元想要从我这里拿到其他的钱,单是要过王妃这关,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张翼愣了愣,在退出书房前,对端木亦尘说了句,“王妃威武!”
端木亦尘把目光从公文移到他身上,但笑不语。
……
张翼前脚才让账房取三千两送进宫,后脚就有讨好迟静言的下人,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王妃在生气,而且是生好的气,整个王府的下人和狗,都感觉到了。
于是乎,整个王府的下人和狗,走路不敢发出声音,连大气都不敢出。
迟静言不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她在发飙前,让张翼把账本拿来给她看,三千两银子的支出,果然用红笔清清楚楚的写在那里。
迟静言合上账本,“啪”的一声,声音非常响,就连伺候了她有一段时间,算是有点了解她脾气的夏荷也被吓了一跳。
张翼更是一惊,“王妃……”
“张先生,这三千两是怎么回事,你似乎欠本王妃一个解释!”冰冷的口气,这是迟静言对张翼前所未有的严厉。
见多了迟静言的语出惊人,各种没套路,张翼还真被迟静言的冷冽唬住了,有些事,没有端木亦尘的允许,他绝对不能告诉迟静言。
抬起眼睛,望了望迟静言布满怒火的眼睛,心里暗暗地对端木亦尘说了声对不住,脱口就把他给卖了,“回王妃,这三千两银子是王爷让张某取出来送进宫的,具体用途……”
顿了顿,心虚地移开视线,“张某不知。”
在书房已经看到最后一份公文的某王爷,忽然鼻子一阵发痒,揉了揉鼻尖,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
王妃又在发飙了,而且这一次发飙的对象是王府真正的主人——七王爷。
下人们胆子再大,也没有一个胆敢偷看,偷听。
书房里,迟静言的确是在生气,离下人们谣传的发飙,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她瞪着书案后面的男人,眼睛里燃起的是两簇熊熊怒火,“端木亦尘,我告诉你,我见过败家的,却还没见过你这么败家的!”
迟静言穿越来这么长时间,已经知道一两银子相当于二十一世纪多少人民币。
这个在中国历史上不曾出现过的大轩皇朝的一两银子,相当于现代的二百五十块钱,三千两相当于七十五万。
这么庞大的一笔钱,他说给人就给人了,还真是大方!
端木亦尘一把拉过她,让她坐在他腿上,迟静言心里有气,扭捏着就是不愿意,“端木亦尘,不要以为你色诱,我就会不追究这三千两银子了,我告诉你啊……”
后面喋喋不休的话,全部被两片薄薄的带着点凉意的唇,堵进喉咙里。
这吻来得太突然,外加上迟静言虽然在穿越来的当天,就已经生米变成熟饭了。
她其实经验还是匮乏的很,忘了换气,要不是端木亦尘看她脸憋的通红,只怕富含爱意的亲吻就要变成救命的人工呼吸了。
迟静言脸颊嫣红,还是梗着脖子说:“端木亦尘,我告诉你,我的意志是很坚定的,你再怎么出卖色相,对我也没什么吸引力!”
“真的?”端木亦尘微笑,本就是世间难寻第二的美男子,噙在嘴上的那抹笑,更显他容颜倾城,气质华贵。
迟静言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昧着良心转过脸,不直视他的眼睛。
端木亦尘抱着她,让她坐在他上腿上,宽厚干燥的掌心轻轻抚摸着她的长发。
有些事,他本来不打算告诉迟静言,看样子,现在是不得不说,也的确是时机成熟,可以告诉她的时候了。
端木亦尘低醇好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迟静言还在生气,起初只是抱着随便听听的态度,越朝后听,她越是坐不住。
“端木亦尘。”她出声打断他,“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端木亦尘低头看她,四目相对,迟静言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殇然痛楚。
他说了很多,关于他母妃的失踪;他母妃娘家的宝藏;比他只小了一岁,出生就夭折的亲弟弟;他母妃失踪后,父皇的自甘堕落;当时皇后娘家满门被治罪;到后来,他在江南治理水灾,父皇忽然驾崩,端木亦元继承皇位;再到最后,端木亦元登基一年,同父异母的亲兄弟死的就剩他一个。
迟静言心里很震撼,原本平静的胸膛像是发生了一场大海啸,胸口猛烈起伏,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言辞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唯有紧紧的抱紧端木亦尘。
可怜的男人,谁说生在皇家就幸福,谁说当了王爷,就一生富贵荣华。
既然端木亦尘把心里的怀疑告诉了她,也把为什么要送三千两银子进宫的原因告诉了她,迟静言也把自己抓钱,管店铺那么严的目的告诉了端木亦尘。
听完迟静言爱财如命的原因,端木亦尘同样呆住了,他低头,视线牢牢定在怀里的小女人身上。
迟静言,原本被人安插在他身边,为了偷盗他所谓宝藏图,也是别人为了陷害他的导火索,没想到有一天会和他一条心,不,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体己。
她刚才说,之所以别人以为她爱钱如命,对每家店铺抓管紧严,有两个目的。
关于外界传闻的在端木亦尘手上的宝藏图,既然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就是没有,说不定,这只是先帝故意放出去,只为保护最心爱的儿子。
既然真宝藏图没有,为了保护端木亦尘就必须要弄个假宝藏图出来。
弄张假图是容易,关键是如果有一天,宫里那皇帝把刀架在端木亦尘脖子上,让他带路去找宝藏,假的藏宝地点的门口总要有一点糊弄人的真金白银吧。
还有一个目的,是为了有一天端木亦尘真有了起兵之意,有足够的钱财作为支撑。
他搂着她的胳膊又用上了几分力,牢牢地用力抱住她,像是要把迟静言镶进他身体里,箍的她骨头都隐隐生疼。
他带着颤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言儿,能娶到你,是我上辈子修来的好福气!”
迟静言哼了两声,当即纠正他,“你应该说,娶到我,肯定是你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
端木亦尘愣了愣,很谦虚的反问:“什么银河系?”
他觉得迟静言自从落水被救起后,就会说很多他听不懂的话,明明人还是同一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换了个人。
比如昨天晚上,他明明都点过她的睡穴,她却出现在后门等他。
事后他问过她,她只是笑。
迟静言一挥手,“我亲爱的王爷,等有机会再给你普及什么叫银河系,现在啊……”她挣扎着离开端木亦尘的怀抱,“我亲爱的王爷,是巡视店铺的时间到了。”
……
两个人出去巡视店时,端木亦尘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明天的宫宴,端木亦元已经两次指明一定要带迟静言参加。
他还真有点不大愿意。
迟静言感觉他有心事,摇晃着他的手,问:“王爷,你有心事。”
看似反问句,其实却是陈述句,这就是迟静言聪明的地方,她能揣摩人的心思,而且还八九不离十的正确。
端木亦尘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轻叹了口气,“言儿,明天晚上在家好好休息好吗?”
他决定了,端木亦元这个人虽不够聪明,却够阴险,应对这样的人,与其防不胜防上了他的阴招,还不如直接让他见不到。
迟静言盯着他,眨巴着眼睛笑了,“王爷,你又有事瞒着臣妾哦。”
端木亦尘从她话语间,忽然转变过的称呼,就知道她生气了,揽上她的腰,看着她的眼睛,表情很认真,“言儿,明天端木亦元在宫中设宴,他已经在我面前提过两次让你参加,我……”
“宫宴啊!”不等他说完,迟静言就打断他,满脸雀跃和期待,“我还没参加过呢,端木亦尘你就带我一起去吧。”
要问从小性子偏冷,喜怒不形于色的端木亦尘,活到二十一岁,遇到的最难抗拒的一件事是什么,那就是对迟静言说“不”。
这一次,面对迟静言的撒娇,他依然没能够把“不”坚持到最后。
女人大概有个通病,一想到明天要进宫,迟静言拉着端木亦尘直嚷嚷要去“莉绣衣庄”。
迟静言很聪明,上次“莉绣衣庄”的人莫名其妙到王府,来给她量体裁衣,她就猜到“莉绣衣庄”和端木亦尘肯定有着关系。
偷偷瞟了身边丰神俊朗的男人一眼,心里一阵小小的愧疚,请原谅她上次那样想他吧。
她当时是怎么想的,能经营全厩最好衣庄,而且不畏权贵的女老板,让人钦佩的同时,不得不也让人多想。
受了现代太多不好报道的影响,她总觉得一个女人之所以那么牛逼,不是那啥啥啥她的人牛逼,就是那啥啥啥她妈的人牛逼。
毫无疑问,她当时想的,不管是那啥啥啥女老板还是女老板她妈的人,都是此时此刻走在她身边的男人。
愧疚啊,这样洁身自好的男人,她怎么能把他把想得那么龌龊。
“端木亦尘,莉绣衣庄是不是也是你名下的产业?”她很聪明地猜测。
端木亦尘一笑,“言儿,怎么会这么认为?”
迟静言想了想,头头是道的说起自己的理由,“我见过莉绣衣庄的老板,是个很年轻又漂亮的女人,你想啊,这样漂亮的女人,胆敢不畏同行眼红,经营着全厩最好的衣庄,而且还不惧厩那么多权贵,在厩混得那么成功,肯定是有靠山。”
顿了顿,她望了身边的男人一眼,继续补充,“我原本以为你是她的靠山来着,现在想来,你应该是她的老板才对。”
端木亦尘颌首,深邃的瞳仁里,再一次出现赞赏之色,“言儿,你果然越来越聪明了。”
迟静言朝他一个摆手,又“切”了一声,“端木亦尘,如果这就叫越来越聪明的话,我约莫着可以去参加你们科举了,而且啊,我非常有信心可以进入到殿试,如果运气还不错的话,说不定还能成为状元也说不定哦。”
话说着,还伸出手拍了拍端木亦尘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相公,到时,你就安心做我的状元老爷就行了,挣钱养家的事交给我,打打杀杀的事也交给我,你只要负责貌美如花。”
端木亦尘被她惹笑了,两个人手拉着手朝莉绣衣庄走去。
……
莉绣衣庄的老板叫谢丹丹。
如迟静言说的那样年轻而貌美。
迟静言大概有点知道她的情况,据说是个外乡人,三年前来的厩,似乎是投靠亲戚,哪里知道亲戚早就不在了,人生地不熟的,她被人贩子卖给了一个老员外为妻。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命实在太硬,新婚当天,还没来得及洞房,老员外就一命呜呼了。
老员外家里很有钱,前面娶的那些姨娘,姨娘们生的孩子一口咬定是谢丹丹害死了老员外,还报官了。
经过仵作检验,终于还了谢丹丹一个清白,老员外死于自身疾病,和谢丹丹没任何关系。
老员外家的妻妾和孩子,生怕她分财产,等她从衙门回去,把她的衣服早早都扔到门外。
没人知道谢丹丹是怎么发迹的,只知道这个外乡来的孤女,利用短短三年时间创建出整个厩最好的衣庄。
迟静言上辈子身为检察官的某些特性又蠢蠢欲动了,比如好奇心,比如刨根问底找出真相。
“端木亦尘,谢丹丹和你到底有没有什么……”她斟酌了下用词,“暧昧关系?”
不然端木亦尘吃饱了真是撑得慌,没事去帮一个非亲非故的孤女。
有件事,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端木亦尘,就先从猜测他和其他女人关系着手。
端木亦尘勾了勾唇角,心情很好的样子,“言儿你是在吃醋吗?”
迟静言吸了下鼻子,正要开口,一股子幽香已经扑面而来,真是人未到,香先至。
谢丹丹听掌柜的告诉她,说是端木亦尘来了,对着铜镜稍整理下妆容,就飞赶了过来。
“丹丹见过王爷。”谢丹丹对着端木亦尘盈盈福身,像是这个时候才看到迟静言,又对她福了福身子,“丹丹见过王妃。”
迟静言虽面无表情,心里却在狠狠的生气,端木亦尘如果这是你的烂桃花的话,休怪我不客气了。
到底上辈子是做检察官的人,她绝不冒然行事,决定观察后再说。
谢丹丹对迟静言说:“王妃,上次做的衣服已经好了,我本也打算让人送去府上,你来了刚好可以试一下。”
迟静言巨霸气地一口回绝,“谢姑娘手艺那么好,我相信你,不用特地再试一次。”
谢丹丹一怔,转过脸看向端木亦尘,见他正喝茶,不由蹙了下眉,小声喊道:“王爷……”
她提出让迟静言去试衣服,就是想支开她,她有话要和端木亦尘说。
“端木亦尘,我告诉你,我今天跟定你了,哪里也不去,换句话,哪怕你今天上茅厕,我也要跟着你。”迟静言不等端木亦尘开口,直截了当插上话。
把气度华贵堪比神邸一样的七王爷和上茅厕说到一起,这话,放眼天下女子,大概也只有迟静言会说出口。
谢丹丹的身份并不只是衣庄老板这么简单,她是端木亦尘几个得力属下之一,“莉绣衣庄”老板只是掩饰她身份的一个幌子;至于外界传闻,当年嫁个老员外一事,更只是子虚乌有的事。
她有段时间没看到端木亦尘,她还真有不少消息要禀告他。
端木亦尘搁下茶盏,道:“无妨,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事关重要,谢丹丹没有冒然开口,而是又看了看端木亦尘,确定他是真的不介意迟静言在场旁听,把最近得到的消息禀告给端木亦尘。
迟静言对他们谈的是奇怪,完全不感兴趣,稍微听了会,就嚷嚷着要看她前段时间做的衣服。
端木亦尘似乎拿她没办法,朝谢丹丹看了看,谢丹丹点点头,出去片刻,等再次进来,手里捧着几件衣服。
接下来的时间里,端木亦尘和谢丹丹谈他们的事,迟静言则心无旁骛,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放在几件新衣服上。
谢丹丹一开始还有所顾忌,看了迟静言好几次,发现她不是在研究衣服的面料,就是在察看衣服的花纹,慢慢放下戒备,把厩最近几位重要大臣的动向告诉了端木亦尘。
迟静言摸衣服上繁杂盘扣的手顿了顿,忽然就明白为什么端木亦尘要开这么高档的衣庄。
从古至今,很多消费观念是一样的,越是贵的东西,越是有人趋之如骛。
“莉绣衣庄”的名声那么响,厩贵妇,哪个不能以拥有有一件“莉绣衣庄”的衣服为傲,渐渐的,谢丹丹也能从那群重臣枕边人口中打探到很多重要的消息。
比如,监察御史的第九房小妾说,她最近有半个月没看到监察御史了,他忙着去接被先帝流放到关外的范丞相一家回厩。
再比如,太医院院正的,死了丈夫的小姨子说,她姐夫已经很久没到她家做客了,最近忙着找什么民间神医。
类似这样的消息,不通过非常渠道,根本不可能知道。
迟静言抿了抿唇,只当没听到,继续认认真真地研究新衣服。
端木亦尘知道迟静言无聊,让谢丹丹只捡重点说。
除了被先帝亲自下旨降罪的范氏一族即将要回朝,谢丹丹还告诉端木亦尘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民间多出了一个叫“靖楼”的商家。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它迅速崛起,在大轩皇朝的商界中已经占据一定地位。
他们打出的旗号,口气相当的狂,没有他们不经营的,只有顾客想起不的。
迟静言听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这海口夸的也太骇人了吧,她才想在商界大展拳脚,竞争对手就出现了。
真是的,莫名其妙出现的竞争对手什么的,最讨厌了。
这个消息,端木亦尘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他像是早就知道了。
走出“莉绣衣庄”,迟静言对守在门口的冷漠很认真,很严肃,很郑重地说:“冷大侠,最近可能要辛苦你晚上加班教我武功了。”
冷漠身为迟静言的替身护卫,这只是分内之事,对她恭敬抱拳,“属下听王妃的安排。”
……
“莉绣衣庄”虽说不明着挂在端木亦尘名下,毕竟是他的产业,而且迟静翻看了下账本,收入高的令人咋舌,当然了,利润也丰厚的让她震骇。
这样的店,单作为打探消息的驿站,可惜了。
她老毛病发作了,临走前照旧给谢丹丹留下一份整改计划。
谢丹丹伸手接过,低头看了一眼,就抬头朝端木亦尘看去。
端木亦尘淡淡道:“按照王妃的意思办。”
谢丹丹恭敬道:“丹丹知道了。”
目送端木亦尘携着迟静言离开后,谢丹丹才低头看掌心里的计划书。
呃。
王爷看都不看就让她按照王妃写的整改,王爷真是如外界现在传闻的那样宠王妃宠的不成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