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福宁掂了掂衣袖,心满意足地走了,钱琛看着他的背后,狠狠朝地上吐了口口水,心里骂道:“真是个贪心的阉贼!”
周福宁又怎么会不知道在背后有很多人骂他,以前还计较,有的时候找到机会,会公报私仇,经过这次断腿,他忽然就想开了。
又不是当面,背后被人骂两句就骂两句,既不会少一块肉又少一滴血,太不痛不痒了,远不如捞点实际的来得更为实在。
明知道在这个时候猛地回头,就能看到钱琛是怎么对他的,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依然拖着不利索的腿,一步一步朝前,头也不回。
不愧是在端木亦元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的人了,只要端木亦元一个眼神,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到底是拿升平公主没办法,让他去迟若娇的宫中搬救兵了。
可别忘了,迟若娇的母亲邱氏至今还在宫中,邱氏也是迟延庭的亲生母亲,由她来去劝服升平公主肯定事半功倍。
到底是怕端木亦元,在执行他的命令上,周福宁没有动一点歪脑筋。
迟若娇的宫中,随着连接在一起发生的那三件事,时间虽晚,迟若娇和邱氏还没休息。
高惠妃忽然去世,作为后妃之一,而且还是目前看起来最为得宠的宠妃,就算是已经睡下了,哪怕是做做样子,也一定要起床去高惠妃宫中看看。
迟若娇毕竟是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这么些年,再怎么被邱氏在迟府内宅的所作所为耳熏目染着,到底年轻,也没实战经验,想到她的确害过高惠妃,生怕会遭报应,就是不愿意去。
有邱氏在,对她仔仔细细地分析了当中的得失,迟若娇不得不去高惠妃的宫中,还走到她尸体边假惺惺地哭几声。
邱氏知道她胆子小,生怕被人吓到了,而说出不该说的话,跟她一起去高惠妃宫中。
有句话怎么说的?叫“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邱氏这一自认为的宅斗高手,在一群比她年轻了不知道多少的宫妃面前,彻底败下阵。
明明都没什么感情,却一个个都红着眼眶,有几个会演戏的,甚至丝毫不怕高惠妃的尸体,趴在床边,拉着她的手嚎啕大哭。
整个内殿,有“好姐姐”、“好妹妹”这样带着哭腔的喊叫声此起彼伏的响着。
邱氏后背渗出一层又一层冷汗,这也太夸张了。
什么姐姐妹妹的,现在死了喊这么起劲,活着的时候可没看到她们这么互敬互爱。
宫里死了妃子,本来皇后夏茉莉身为后宫之主,大轩皇朝的国母,是一定要出现,却因为她刚刚被确诊还有龙胎,忌讳这些东西,而不能到高惠妃的宫中。
一群围在高惠妃宫中的女人,一边做出各种伤心地样子,一边眼睛死死地盯着殿门。
左等右等,阿是没能等到那道明黄,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彻底失望。
看样子,一个失去了龙胎,又得了失心疯的妃子,皇上是不会过来看她了。
这么一想后,刚才还上演姐妹情深的那些妃子,找各种理由都走了。
迟若娇怕死人,虽说高惠妃才咽气没多久,整个人看上去,只是像睡着了,想到对她的所作所为,她还是怕啊。
邱氏看到她在打冷颤,也知道她想和其他妃子那样离开,走到她身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娇儿,这个时候我们更不能走,再坚持小炷香的时间,如果皇上还是没来,我们也回去。”
顿了顿,像是给迟若娇暂时摒除害怕的勇气,又说:“娇儿,有娘陪着你,你不要害怕,就算高惠妃真的要索命,也和你没一点关系,那碗下了堕胎药的汤汁是我动的手脚;还有啊,娇儿,你想做皇后吗?夏茉莉没任何母家势力可以倚靠,却能稳坐皇后宝座这么多年,原因是什么你想过吗?”
夏茉莉为什么至今还是皇后,迟若娇还真没想过,咬住下唇,沉思片刻,对着邱氏摇摇头,“女儿不知道。”
“我的傻娇儿啊,你还是太单纯天真了,娘告诉你,皇上登基的时候之所以立没什么家世的夏茉莉为皇后,只是因为夏茉莉是他的结发妻子,他刚刚登基,急需要营造出一个好名声,夏茉莉再怎么不合他心愿,也必须要被立为皇后;至于又后来,娇儿……”
反正偌大的内殿,除了没有气息的高惠妃,就只有迟若娇和她自己,邱氏像是真的话匣子一下子打开了,还是想借着说其他的事分散迟若娇的恐惧,咽了下口水,继续朝下说道:“你想过没有,为什么皇上登基这么久,也没废掉夏茉莉另立她人?”
迟若娇既然是邱氏的女儿,在某些事上,自然不会太笨,前面邱氏都说了那么多,她也慢慢能想明白后面的事。
听到邱氏反问她,抿了抿唇说:“能入这后宫为嫔为妃者,基本都有显赫的背景,皇上就算是为了后宫的安静,为了前朝的安稳,也为了他耳朵的清净,也不可能废掉夏茉莉而重立。”
邱氏替迟若娇拢了拢头发,看着她的目光透露着赞许,“娇儿果然不愧是我的女儿,很聪明。”
和邱氏聊着天,迟若娇还真的暂时忘记了身边死去的高惠妃,想起了件很重要的事,反问邱氏,“娘,可是现在夏茉莉怀孕了,而且看样子皇上很喜欢她这一胎,母以子贵,她的皇后之位不坐地更稳固?而女儿我……”
低头看看自己平坦的小腹,也挺懊恼自己的肚子不争气,入宫这么久,侍寝的次数算最多,为什么还没怀孕。
邱氏心里也对迟若娇一直没有怀孕的消息传出来,感到很失望,如果不是后宫里渐渐的有女人开始有孕,她以一个过来人的经验,都要开始怀疑端木亦元的生育能力。
她很清楚的知道,有些事,就算她心里再怎么着急,也不能流露给迟若娇,不然会让她变得更焦着,那样更难怀孕。
这么一想后,她拉过迟若娇的手,轻轻拍打着她的手背,“娇儿,不要急,你还这么年轻,总是有机会的,至于你刚才说的母以子贵,这孩子要平安生下来,才会给夏茉莉子以母贵母的机会,不然……”
后面的话,邱氏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以勾起一侧唇角,脸上露出的阴测测地冷笑取而代之。
当着一个死人的面,又开始算计人,迟若娇后背阴测测地,感觉到一阵莫名的惊恐。
就这样迟若娇和邱氏又在高惠妃宫中多等了半柱香的时间,没有看到端木亦元过来,她们也很失望。
端木亦元没来,意味着的他就没看到他的娇妃,和他后宫的其他嫔妃比起来,是多么的知书达理。
既然肯定端木亦元是不会跑来看一个死去的妃子,迟若娇和邱氏母女两也没继续演下去的必要,很快也回去了。
迟若娇觉得在一个有死人的屋子里待了那么久,晦气不说,连身上都沾染了高惠妃宫里的味道,她抬起衣袖送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是越闻越别扭,越闻越觉得浑身都发痒。
实在是受不了了,明明去高惠妃宫中前,才洗过澡,又命宫人去准备洗澡水。
在宫人看来,有着护国将军是爹,车骑将军是哥的迟若娇,是目前宫里最得皇上宠爱的宠妃,不要说她只是要再洗一次澡,就算是提过更为过分的要求,她们也赶紧去准备。
就这样,周福宁到迟若娇宫中时,迟若娇正在沐浴,是邱氏迎接了他。
邱氏入宫陪伴迟若娇的时间虽不长,给周福宁送的礼却不少,不然何至于有的时候会那么清楚端木亦元的行踪。
如果被迟静言知道了邱氏所做的这一切,尤其是和端木亦元身边的首席大太监保持着这么良好的关系,肯定会对她竖起大拇指,“人脉果然是生产力!”
既然是有可能被迟静言称之为生产力的东西,自然会发挥它的生产效益。
周福宁示意邱氏屏退一边的宫女,很快就把来的目的说得一清二楚。
邱氏先是愣了愣,然后皱着眉头问周福宁,“周公公,您确定升平公主跪在御书房是求皇上收回圣旨,是不愿意嫁给我……迟少将军为妻?”
端木亦元把升平赐婚给她的儿子迟延庭,这是今天晚上听到的三个消息里,唯一一个让邱氏雀跃的。
她才不管升平几岁,额头上的那条疤是不是影响到了她的面容,她在乎的、关心的,只是升平公主的身份,和公主身份背后的显赫皇家。
虽说随着迟若娇进宫为妃,迟家勉强和皇上扯上关系。
至于迟静言嫁给端木亦尘,因为迟静言不是她生的,在她看来就是外人,根本不算。
儿子娶妻和女儿嫁人,到底是不一样的,迟延庭把升平公主娶进门,这才是真正的和皇家联姻。
从此以后,她的孙儿都是留着一半皇家的血,哪怕有一天,她这么多年一直担心的,迟延庭的身世迟早会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真的到来了,她也不怕了。
谁敢动升平公主的驸马?!
升平除了帮他们提升在大轩的地位,更有保护他们的作用。
所以啊,猛地听到周福宁说升平长跪御书房,怎么都不肯嫁给迟延庭,邱氏是真着急,来不及和正在洗澡的女儿说一声,跟着周福宁就去御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