龟形大殿内,玄袍老道的身形忽的出现,他粗略一扫,只见大殿内狼藉一片,算上凉亭中的两张,十四张高背椅已有半数损毁。
老道士怒不可遏,却没第一时间去打杀始作俑者陆离,因为一旦错过现在,时间长河的流动将势不可挡,大殿内的破坏也将无法逆转。
“宝珠来!”老道士伸手一招,那枚被陆离揣进口袋中的「隔天绝地万古寂静神珠」便自行飞出,滴溜溜转着向老道士飞去。
陆离本准备立即遁走,却见「隔天绝地万古寂静神珠」以及被封印在珠内的「后天剑胚」即将再次易手。
陆离心有不甘,身形一扑而上,有力的大手“啪”的一声将宝珠攥在手中。
「隔天绝地万古寂静神珠」剧烈挣扎着,在陆离手中左突右撞,甚至带着陆离也朝前踉跄几步。
陆离犹不死心,浑厚的剑元注入宝珠,试图安抚下这件法宝的躁动。
“呵,正好。”老道士嗤笑一声,双手结出法印,轻喝道:“收!”
陆离察觉到了危险,想松开手掌却无法办到,「隔天绝地万古寂静神珠」之内传出强烈的吸力,这吸力陆离有些熟悉,似乎正是老道士数次运用此类神通的源头所在。
还没来得及多想,陆离思维忽的滞涩,一双眼眸瞬间转黑,再看不到一丝眼白。
与此同时,他握住宝珠的手掌上,出现了丝丝缕缕的漆黑魔气,这些魔气陡一显现,就疯狂涌向「隔天绝地万古寂静神珠」,将其层层叠叠包裹在内,状如蚕茧,短暂抗衡住了宝珠内似乎要将万物吞噬的恐怖吸力。
“没想到一头洪荒余孽身上竟怀揣有如此法宝,托大了……”陆离的声音忽的有些滞涩,像是变了个人的他望向玄袍老道,一双漆黑眼眸中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
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老道士虽只是一道分身,但仍是感到心底发凉,直觉认为那双漆黑眼眸里带着最深沉的不详。
老道士再喝一声:“收!”龟形大殿中,数不清的庞大元气为之调动,让「隔天绝地万古寂静神珠」吸力一盛再盛。
漆黑魔气再难抗衡,和陆离一同被吸入宝珠之中。
无光无暗、无上无下、无过去无未来,寂静万古、绝对虚无,便是所谓虚无大界。
深陷此地,陆离心脏不再跳动、思维不再运转,已不能算是活着。
但他同时也没真正死去,思绪停转灵魂沉眠、心脏不跳肢体未僵,正处于一个无生无死的玄异状态,这种状态下就算外界过去万万年,他的肉体和灵魂也不会有丝毫改变,至到永恒。
如此绝对的虚无中,却有变化悄然而生。
那半截寻自山谷,不知来历的生锈断剑,此时异象渐生。
只见附着于其上的斑斑锈迹缓缓散去,整体的陈旧感也渐渐褪去,展露出猩红如血的断剑本体。
这时,一道道虚幻符文突兀显现,形同锁链般遍布在断剑之上。
随着这些符文的出现,锈迹和陈旧感再次出现,要将猩红如血的断剑再次封印。
猩红断剑忽的一颤,诡异的力量震荡开来,一时间血光大盛,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上一层血红色。
被侵蚀成血红色的符文再无反抗之力,当即破碎消散,在万古寂静的虚无大界中荡开一阵波动涟漪。
随着封印的彻底解除,猩红断剑的剑柄位置忽然裂开了一条缝隙,这缝隙不断蠕动、扩张,最后变成一只圆睁的邪异竖眼。
还不等这邪异竖眼有更多的异常,虚无大界内的压制力量已然降临,那双好不容易睁开的邪异竖眼不可抗拒的缓缓闭上,它最后望向的方向,则是陆离眉头紧锁的脸庞。
这时,陆离沉眠中的灵魂突然有所触动,古井无波的心湖上忽的荡起阵阵涟漪,陆离眼皮颤动,虽依然未能醒来,但心底深处终于浮现出一个念头:
我在哪
随着第一个念头的浮现,他的心湖上泛起一个又一个涟漪,这些思绪前后交织,让陆离沉寂的思维终于得以运转。
他此时的思维混乱而无序,像是在做一场最深沉的梦境。
在梦境中,他时而梦到恐怖巨龟一口将自己吞入腹中的场景;时而梦到八岁那年,自己剑斩吞剑老仙的那个雨天;又或是梦到自己操着陌生的腔调,和那位剑冢守护者做着秘密的交流……
一幕幕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画面在陆离脑海中飞速闪过,画面的最后则停留在一只巨大的血色竖瞳上。
那只血色竖瞳邪异而可怖,充斥着丝毫不加掩饰的疯狂和恶意,似乎要将陆离的血肉、骨头甚至是灵魂都一并吞噬!
梦境中的自己,往往是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写照。
此时的陆离虽然略感惊悚,但没有丝毫惧意,一双眸子明亮如星辰,回瞪向那只竖眼,在气势上丝毫不弱。
在这个瞬间,陆离的意识似乎与那只血色竖眼所代表意识产生了某种程度的共鸣,脑海内突兀浮现出一幕陌生的画面。
那是一座古战场,天空中乌云低垂,不见天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血腥味,时不时有黑色灰烬随风飘过。
大地上刀断戟折,血流成河,大片尸体堆积如山,在那尸山血河的最顶端,一道身影持剑指天,傲然而立。
这身影模糊不堪,看不清样貌,似乎只是一介配角,反倒是被他握在手中的猩红长剑极为醒目,连剑柄上泛着诡异邪光的血色竖瞳都纤毫可见。
画面一转,持握着猩红长剑的身影化为一道血光飞往天幕,在深沉乌云中和数道电光不断纠缠碰撞,偶有电光落至大地,轰出遍地焦黑。
画面的最后,是持握猩红长剑的身影被九道天雷轰中,灰飞烟灭、尸骨无存,猩红长剑则化为血光掠去,不知所踪。
……
画面再转,猩红长剑再次出现,新的持剑者皮肤赤红,身材高大,同样看不清相貌,正和画面中另外两人遥遥对峙。
一是脚踩祥云、手托拂尘,脑后悬挂有一轮微型弯月的玄袍道人,他左手摊开,一枚通体圆润的宝珠静静悬浮在其上。
二是皮肤偏黑褐色,身材魁梧、肌肉虬结的老者,他通体电蛇缠绕,样子被雷光淹没,手中持着一柄锋利无匹的宽刃巨剑,剑身中央有一道凹槽,其中充斥着几乎实质化的雷霆电光。
大战爆发,画面中的三人各展神通,打得大地撕裂,天空乌云低垂,电闪雷鸣。
交战中,玄袍道士脚踩祥云飞往更高处,翻转手掌,拍向下方挥剑交战中的二人。
轰然巨响中,大地震颤裂开,尘土满天飞扬,只见在玄袍道人落掌的地方,赫然多出来一座铁黑色大山。
大山一阵摇晃,随即山体破碎裂开,一道血影和一道电光相继掠出,纠缠碰撞着直冲天际。
画面拉近,只见天幕高处,猩红长剑血光大盛,映红半边天,和雷霆环绕的宽刃巨剑再一次凶猛碰撞,这一次猩红长剑被崩出一道缺口,但随着持剑者体内一缕精血注入,猩红长剑转瞬恢复如初。
这时,玄袍道人轻抚掌中宝珠,让通体通透的宝珠内映照出猩红长剑的模样,随即,他对着宝珠画出道道符文,这些符文形似锁链,始一成型便突兀显现在猩红长剑之上。
高大老者此时再次挥剑,一时间电光大盛。
只听“呛”的一声,猩红长剑连同持剑者一起,被高大老者斩成两截,断剑迅速蔓延出一层铁锈,剑柄处的竖瞳也随即闭上,再不复任何神异。
画面的最后,锈迹斑斑的半截断剑坠入铁黑色大山,而高大老者和玄袍道人则继续厮杀,转瞬就在画面里消失不见。
梦境里的陆离并不算思维清醒,那位身缠电蛇的高大老者让他眼熟,他却并没有认出,那就是曾经见过的「擎电剑圣」。
玄袍道人手上托着的正是那枚「隔天绝地万古寂静神珠」,梦境状态下的陆离也没能认出。
这一幅幅不属于陆离记忆的画面在他梦境内破碎消散,他的梦境里,又只剩下那只邪异、猩红,充满着疯狂意味的血色竖瞳……
……
轰——
轰——
轰——
巨龟每一步迈出,都伴随着大地猛的震颤,它所过之处,荒芜的大地被犁出一道布满裂痕的轨迹。
它幽泉般的巨大眼眸中,一片原始密林已在近前,对巨龟来说,这样一片原始密林,它一个翻身就能彻底摧毁,实是想不到会有通往外界的门扉藏匿在其中。
密林最前沿,剑冢守护者双手环胸,凌空而立。
就是这么一个体型渺小的生物,落在巨龟眼中,却带有极其恐怖的气势,让它再也移不开视线。
剑冢守护者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随手拔起一株树木,如掷长枪似的掷向巨龟脑袋,相对于巨龟巨硕到夸张的体型来说,树木实在是显得太过渺小了。
呼啸的破空声中,树木猛然撞击在巨龟脖子上,碎裂成渣,没能造成任何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