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软轿(1 / 1)

少年对那蓝衫人深深一揖,“多谢恩公刚才活命之恩。”只见那蓝衫人折扇一展,已侧身让过这礼,轻笑道:“区区小事,何以为道。兄台不必介怀。”

少年此时方瞧清对方长相,只见他身形挺拔如玉树,风姿卓荦胜星月,最多不过弱冠之龄,举手投足之间却已有一派王者风范。此刻正眼角含笑,云淡风轻地注视自己。

见他注目,少年不由心中微微一荡,面上微红,暗道:“自出雍城,还未见有如此出色人物。江南果真人杰地灵,出尽豪俊。”又见对方澹然自若,便也收了心中的惊艳,落落大方起来,笑道:“既然如此,小弟便不客气了。”

“一起坐?”那蓝衫人遥指了一下轩窗下的桌子。那是店里最好的位置,远眺出去便是一弯碧水,满池清荷,微风拂过,便有隐约的菡萏之香,似有若无,缱绻于唇齿之间,为美酒佳肴增添了别样风味。

“那便叨扰了。”少年共那蓝衫人并肩而行,只觉身边压抑,一眼瞥去,却发现自己身高堪堪直至那人下巴,不禁微微皱了下眉。

不多久,酒菜上桌,少年早已饥饿,便也不客气,连着挟了几箸,又吃了两口米饭,心中方觉得好受了许多。正欲用手中调羹去舀那汤水,却见那蓝衫人举杯在手,欲饮不饮,一双若寒星的眸子正静静地瞧着自己。

少年暗道糟糕,亏得老父整目耳提面命,竟还如此饕餮,对面之人定以自己粗鄙不堪。想到此,伸出的一双手竟不知是缩回还是继续,不由僵在当下。

见他蓦然停手,蓝衫人忽然笑道:“兄台如此清秀,没想却也是不拘小节之辈。”

见他言词中并无讥讽,少年尴尬之色减了几分,自哂道:“我是北人南相。”

“你来自北方?”

“是的,雍城。”

“冰雪之都雍城?一参二貂三雪莲?”蓝衫人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追问道。

少年颔首,见蓝衫人对雍城一幅知之甚多的样子,便道:“莫非你去过此处?”

蓝衫人不置可否,只道:“有位故人在那里。”说话间,神情便冷了下去,只将一杯酒倾进了口中。

少年见他如此,心中纳罕,既是故人,怎得不愿多提。他本也不是多事之人,此刻见对方神情不豫,忙笑道:“小弟叶雷蒙兄台高义,还未请教兄台名姓。”

蓝衫人杯酒下肚,神情又缓和起来,悠然道:“尉迟珏,今年十八,可是痴长你几岁?”

叶雷笑道:“我上个月刚满了十六,尉迟兄却原来是兄长。”

尉迟珏擎盏在手,“既然我是兄长,我便先干为敬。”说着,将银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叶雷见他爽快,也不便推辞,便也学他的样子,举了酒杯,一口饮下。没想到这梨花白闻着醇香,喝起来却极为辣喉。叶雷在家却是从未饮过如此烈酒,节庆时也只饮那些个桂花酒酿,这一杯下去,如何禁受得住。片刻,俊脸飞红。吐舌道:“哇,又苦又辣”。

“用些这个。”尉迟珏见他狼狈,强忍住笑意,拿起自己面前的粉葛鲮鱼汤递了过去。

叶雷连喝了三大口,方平和了下来。抬首见尉迟珏含笑盯着自己,又瞧见面前的汤碗,更加不好意思,怕他疑心,忙道:“小弟幼时体弱多病,家父去庙里求了签,说必须当女儿家养方能成活,所以平日里甚少饮酒。”

尉迟珏见他肌肤晶莹剔透,眼波潋滟,暗暗纳罕,但面上还是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愚兄方才还纳闷贤弟如此一个斯文有理的人物,怎的带了点女儿家习气,却原来如此。”

见他相信,叶雷暗自松了一口气。当下两人把酒言欢,言笑宴宴,不觉已酒酣饭饱。一坛梨花白下来,尉迟珏伋是神清气朗,而再看叶雷,却大有不胜酒力之状,只见他一手支颐,露出半截皓腕,眼神迷离,笑嘻嘻道:“还可再来一杯。”尉迟珏不禁好笑:“叶贤弟,你已醉了,不可再饮。”

果然起身时,叶雷脚步浮动,一个不稳,直向前栽去。尉迟珏长臂一伸,已将他捞回。“尉迟兄,我,我貌似真饮多了。”他意识飘忽,口齿也变得含糊,斜斜倚在尉迟珏胸前。

他的靠近让尉迟珏身体猛地一紧,触手之处的温软细腻,鼻端淡淡的香气,再看他玲珑耳垂上几不可见的耳洞,心中越发了然。

“叶贤弟。”他试探着唤。“唔。”叶雷虽然头脑昏沉,却仍答道。

“以后若有需要,可到建康城的归德钱庄找我!可记住了?”尉迟珏俯下头在叶雷耳边低语道。

“嗯,归德钱庄找你。”叶雷似乎不耐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将头避向了一侧。

见他步履蹒跚,无法成行,尉迟珏轩腰微弯,将他环抱入怀,直上二楼房间。

叶雷订的那间雅房在最东侧,室内一应摆设俱全,便是床榻也是光洁如新,几株修竹在窗外飒飒地响着。叶雷此时已经陷入睡眠之中,尉迟珏将他轻轻放在床上,又替他脱去鞋履,盖上锦被。

坐在床边,默默地瞧了那绮霞染艳的芙蓉面半晌,尉迟珏终是起了身,将房门关紧,转身下了楼。自己竟然会对一个来历不名的小丫头感兴趣,他微摇了下头,将这想法抛到了脑后。她之所以会给自己不同的感觉,不过是因为与自己日常接触的那些大家闺秀不同,要论长处,倒也没甚特别。

这叶雷便是离家月余的叶扶苏,为行走方便,便将那人的姓与自己的姓合在一处,化为男名,一路行来倒也妥当。只是她是个散漫的性格,一月下来手中银两已花费过半。但所幸已来到了六安,眼看着离建康城不过一日的光景。

当日,她拿着银牌跌跌撞撞跑回叶家庄的时候,雷万霆正在自家的小院子里劈柴,听她结结巴巴将事情经过说完,登时脸色铁青,怒道:“好个宫徵羽,好个翠竹山庄,你们当真欺人太甚!我都已避到这苦寒孤寂之地,你还是不肯放过。”当下,手中发力,将那银牌捏成了屑粉。

见他形容恐怖,小扶苏吓得不知所措,只低声叫道:“雷伯伯,你可能将虎子哥救回来?”

雷万霆见她神情凄惶,犹自关心雷虎,低声安慰道:“不妨事,他们抓了虎子,只是为了我身上一物,必不敢伤了他。你自回家,三月之后,我定将虎子从建康带回。”

时光荏苒,一晃十年而过。雷虎家的院外早已荒草萋萋,惟有那院中扶苏偶而会去,闲坐在那里发呆,只是总不见人来。而她及笄后,越发美貌,登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虽然周边出色的少年也有,但她的一颗心却总是悬在空中,不愿依归。爹娘头疼不已,只得推了一桩又一桩。

但她十六岁生辰那天上门提亲的却颇有来头,据说是叶母当年在京城曾与对方口头约定,只是未曾写有婚书。那少年芝兰玉树,出身显贵。见对方父母如此重诺守信,叶父满腹欢喜,当即允了下来。没想到,扶苏却是一拂衣袖,“要嫁你们嫁,我现在还不想嫁人。”叶父大为光火,直呼孽障,亲自下了禁足令,这才逼得叶扶苏逃婚出走。

她这一路行来,旅途寂寂,今日初识尉迟珏,年岁相当,又加之对方人物出众,见识谈吐皆是不俗,自是相见甚欢,不吐不快。高兴之余,不免忘形,又未曾领略江湖险恶,遂多饮了数杯,结果便是如今的美人醉卧。

第二日,只睡到日上三竿,扶苏方悠悠醒来,忆起昨日之事,大觉荒唐,又见自己衣饰整齐,倒略松了一口气。

洗漱完毕,吃罢早饭,叶扶苏便又匆忙赶路。一路上风驰电掣,只一个时辰便赶到了六安与建康之间的祁镇。此站一过,便可直达建康。扶苏来到市集中心,欲寻一处饭庄落脚休息。

忽然人潮涌动,扶苏也被这人潮裹挟,与众人一起往人声喧哗处行去。原来是一处饭庄,高挑了旗幡,上书客迎南北,席压四方八个行书,再往下看便是御赐的天下第一牌匾,镶金嵌玉,好不气派。

只是这酒店好不奇怪,竟不是笑脸迎客,反倒是点头哈腰地将客人往外面请。那脾性好的,虽然不计较,但也神情不悦;而脾性不好的,便在店门前吵嚷起来,引得看热闹的人围了几圈,将那宽阔的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那掌柜急得面红耳赤,汗流浃背,只一味打恭作揖,说尽好话,奈何那些客人正在吃饭的当头被请了出来,心里正大大的不痛快,怎听得进他解释。

双方正相持不下,忽听人群中有人吆喝:“闪开。”扶苏循声望去,只见数匹骏马从人群中飞驰而过,匆忙之中,数名看热闹的百姓被冲撞倒地,人群乱作一团。而这骑马之人却视若无睹,在饭庄前翻身下马,迅速分成两排,垂手站立。紧接着一顶青罗软轿也从刚才的人群中由四名壮汉抬出,颤悠悠地停到了饭庄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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