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那文人雅士,身处这大好风景中,定然是少不得卖弄一下风..骚,舞文弄墨。但可惜的是,这寨落人迹罕至,山民们又哪里有观赏景致的心思,只有那木木一人,独立于群山之巅,笑看夕阳,更准确的说,是沐浴在夕阳下,昏昏大睡,鼾声震天,可谓是大煞风景。
涎水长流,鼾声震耳,这模样虽然不雅,但若是有那略懂风水地势的相师在此,定然会发现,这痴痴傻傻的木木,占据的位置,乃是这一方山岭中风水最佳之处。而且虽然这木木的模样痴鲁,更是席地而卧,可那模样却是隐隐然与这天地大道相合,有说不出的玄奥。
而且在这年轻人沉睡之地的一侧,更有一株极为青翠的树苗在蔓延生长,在这万山红遍的时节,这树苗不但独保青翠,而且枝叶脉络更是隐隐有一层绿光,端的是神异非常。
一个树苗,一个木木,两者沐浴在夕阳余晖下,可说是说不出的和谐。
就在这木木沉沉欲睡的时候,顺着山峦却是有一个小姑娘慢慢爬了上来。这小姑娘,便是寨落里收留这木木的那家山民的小丫头,他们家就这一个姑娘,可说是掌上明珠。
而当时之所以收留木木这傻大憨,心里边也是想着,一来是给小姑娘找个陪伴;二来是等到小姑娘出嫁了,他们俩不会膝下无子,而且他们百年后,小姑娘也算有个亲人陪伴。
这十万大山虽说穷山恶水,但倒也养活得好姑娘,这小丫头虽然只有十来岁,却出落得雪白粉嫩,婷婷玉立,就像是一支出水芙蓉,若是再长大几岁,身条长开,定然是一位浊世佳人。尤其是那一双大眼睛,更像是秋水里面点了两丸黑漆般,透着说不出的灵秀。
“臭木木哥,每天到这个时候就过来睡觉,亏得人家辛辛苦苦跑过来喊他看热闹……”那小丫头吭哧吭哧爬上山峦,正想喘一口气,却发现那痴痴呆呆的年轻人根本没觉察到自己的存在,仍旧在酣睡不止,而且鼻尖还顶着个大鼻涕泡,嘴也在那不停的咂吧。
这小丫头片子在寨落里是出了名的古灵精怪,看到这模样,眼珠子一转,嘴角顿时露出抹促狭的笑意,向着四下扫了几眼后,随手便折了一枝狗尾巴草捏在手里,然后悄没声息的溜到那年轻人身畔,拿起狗尾巴草便向那年轻人的鼻孔戳去,嘴里嘀咕道;“看你还怎么睡!”
不过这狗尾巴草还没碰到那年轻人的鼻子,小姑娘眼睛却是看得有些直了。
这夕阳一照,木木哥的脸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白里面还透着一点儿红,远比寨里那些糙老爷们好看得多。怨不得寨里那些婶婶姐姐总是偷偷盯着木木哥看,要是木木哥不傻的话,恐怕真就跟娘说的一样,那些婶婶姐姐就要半夜爬山木木哥的床了。
以后自己要是找婆家的话,一定也得找个跟木木哥这么俊的才行,不然就不嫁!
“呸呸呸……怎么想到这里去了……”也不知道后来是又想到了什么,这小丫头的脸颊顿时红得跟天边的晚霞一下,轻轻啐了一口,然后便捏着手里的狗尾巴草,向着那年轻人的鼻孔轻轻捅去,嘴里还嘀咕道:“看你现在还怎么睡!”
鼻孔乃是人身体最薄弱、最敏感的部位之一,哪里经得起这柔柔弱弱的狗尾巴草的撩动,这小姑娘刚撩拨了几下,那年轻人鼻尖的鼻涕泡顿时破开,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听到这震耳欲聋的喷嚏声,小姑娘急忙把手缩回来,然后面带自得之色向那年轻人望去。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虽然打了个喷嚏,这年轻人却是分毫没有醒来的意思,抬手搓了搓鼻子,转了个身,便又呼噜呼噜的睡了起来,看那模样似乎雷打都醒不过来。
“这木木哥怎么这么贪睡……”看到年轻人这模样,小姑娘有些气急,抬手便又持着那狗尾巴草向着年轻人的鼻孔撩拨过去,似乎不把这年轻人惊醒誓不罢休。
就在那狗尾巴草堪堪要到年轻人鼻孔前的时候,这年轻人却是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眸色分黑白,在夕阳照耀下,如黑宝石般熠熠生辉。虽然这双眸子端的是要比寻常明22慧之人还明亮些,但那眼珠转动的时候,却是有着如同他面容上带着的笑容一样的痴意。
不过那笑容虽然有些痴,却如二月春风吹拂过春花一般,带着无限的暖意,似乎只要看到这笑容,就叫人觉得心里所有的不快都能一扫而空。
木木哥笑得真好看!一看到那年轻人脸上的笑,这小姑娘不禁又有些呆了,怔怔的望着那年轻人的眼睛,一时间竟然莫名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
“木木哥你又故意欺负我,阿润以后再不和你玩了!”山风微拂,略带寒意,才算是把这小姑娘从呆滞中惊醒过来,想到自己先前的窘状全部被这年轻人看到眼中,俏脸飞霞更红,重重跺了跺脚,略带些小女孩儿撒娇的意思,向着那年轻人埋怨道。
“木木……木木……”那年轻人听得阿润的话,似乎有些手足无措,急忙站起身,绕着阿润转来转去,脸上满是讨好笑意,嘴上却不断重复着俩字:“木木……木木……”
“好了,我不怪你了。”小孩儿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且看这年轻人刻意讨好,阿润脸上的窘意顿时一扫而空,然后笑吟吟的绕着那株翠绿的小树转了一圈,喜滋滋道:“几天没见,小绿好像比以前变得更绿了一些,真是没白让我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
听到阿润的话,也不知道是山风吹拂,还是怎地,这株翠绿小树竟然叶片轻轻摇摆,似乎在向着这阿润行礼,也如那年轻人一般,在刻意讨好这小女孩儿。
“有意思,有意思,这小绿真是好玩。”小孩子心性就是这样,也不去计较那么多,只是看着翠绿的小树觉得无比可爱,轻轻摸了摸那如碧玉般的树叶,然后阿润便转头向那年轻人望去,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木木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么?”
“木木……木木……”年轻人连连摇头,虽然只是重复念叨这俩字,但声音颇为疑惑。
“秀秀姐偷偷跑祖坟那转了一圈,身上不知道怎地多了好多血道子,回来后就疯了,不吃不喝,常常盯着家里人冷笑个没完,还说些神神叨叨的话,看上去瘆人得慌。”
阿润也不在意这年轻人的话是不是重复了太多,只是看他绕着自己转,心里有些如众星拱月般的快活感,便献宝般的说了几句,然后凑到那年轻人耳边,轻声道:“我听我娘说了,秀秀姐这是被祖坟里的阴灵撞了身,成了邪魅,要让寨里的祝祭婆婆给她祛邪。”
十万大山深处,与世隔绝,许多地方至今水电不通,而这寨落便是其中之一。
而且苗人族群里多兴那巫蛊祝祭之事,这寨落也不例外,所谓的祝祭婆婆,便等同于村子里的巫师,当初这木木出现在村子的时候,也是经过这祝祭婆婆好生一番折腾的。
“我一听到这消息,就赶紧上山来找你,想让咱们一起去看这个热闹,木木哥,阿润我仗义吧!”虽然嘴上这么说,但阿润的脸颊却又红了些,实际上哪里是她刻意来找这年轻人看热闹,只不过是娘亲不许她去看,她又怕自己一个人去看的话,心里害怕,就想找人陪着。
“木木……木木……”听到阿润这些话,那年轻人莫名有些亢奋,言语间颇多期待。
看到这年轻人的表情,阿润心里边不禁有些奇怪,好像从木木哥到村子这一年,还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情绪有这么大的波动。而且不知为何,阿润总觉得刚才这年轻人的神情有些奇怪,除了期待之外,还有些跃跃欲试的意思,而且眼睛也是突然一亮,璀璨如星。
不过那亮光只是一闪而逝,神情旋即又变得呆滞起来,这小姑娘心里便也没多想。不过神色却是觉得略微有些可惜,还有些庆幸。可惜的是,木木哥终究还是没有清醒过来,还要被寨落里那些好事的人看轻;庆幸的是,木木哥没有清醒,便能继续在寨落里陪着自己。
一年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在阿润这小姑娘朴素的价值观里,早已把外人眼中痴痴傻傻的木木哥当成了亲人。而且别人觉得这年轻人傻得像木头,但小姑娘却不觉得,在她看来,木木哥若真是傻子,又怎么会每次自己喊他的时候,都会想方设法捉弄自己。
“木木哥,我们一道去看热闹好不好?”不过这些杂乱的思绪在阿润脑袋里只是存了一瞬,便被心底深处的好奇所取代,眨巴着那双大眼睛,催促年轻人道。
“木木……”年轻人重重点头,然后蹲在地上,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小姑娘见状,咯咯一笑,便趴在了年轻人的背上,让他驮着,朝着山下便冲了下去。
夕阳之下,人去成空,却有如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徘徊不停。
山风吹拂,那绿树轻轻摇摆,枝叶朝天,似在期待雨露,待到风雨汇时,山中佳木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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