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傍晚,山城边缘的筮山县城。中?文网?w?w1w?.88?11z?w8.
一辆19座的老旧长途汽车动机出一阵急促的嘶吼声,屁股冒着一股股浓浓的黑烟,艰难地沿着江边悬崖的陡坡攀爬着,往建在半山腰的筮山县城缓缓驶去。
狭窄的盘山公路跌宕起伏,迂回盘结,宛若一条缠绕在山体上的飘带。一边是陡坡,奇石巨大而狰狞,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飞扑而下斩断道路砸扁汽车,而另一边是深深的峡谷,下面江水滔滔,掉下去只能直接喂鱼。
一般乘客坐到这边都睡不着了,胆大的可以欣赏沿途壮丽的风景,胆小的就只有使劲抓住护手,身边准备上几个呕吐袋,一路吐到车站。
由于暑假期间不是客流高峰期,车上也坐了一大半,有几个外出务工的本地中年乘客,还有几个背包客,看上去还是学生,其中似乎还有两队情侣,看来准备在暑假来筮山体验一下大山大江的魅力,过一个原始而又浪漫的暑假,毕竟筮山可是著名的云雨之城,深山之中人迹罕至,幽潭深谷多得很,而且云雾缭绕疑似身处仙境,能见度低还不怕被人看到。
不过经过七八个小时的颠簸和山路盘旋,这些学生背包客已经倒的七七八八,不复刚上车时吹嘘自己可以背个三十斤的背包徒步二十公里时青春活力,一个个正座位上脸色苍白,还有几个已经吓得瑟瑟抖,恨不得直接晕倒反而省事。
除了这几个学生是年轻人外,还有一个年轻人坐在车子的最后排,由于后排的晃动幅度太大,他的身边没有什么其他乘客。
这个年轻人坐在窗边,穿着一身蓝色的短袖卡其色的短裤,顶着个大光头,从上车开始就沉默不语一直看着窗外,身边放着三五个大旅行包,对于经过惊险路段时那些学生背包客的惊呼声无动于衷,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傍晚的时候,长途汽车终于要到站。
这个年轻人就是从山城回来的王奋,大学毕业后已经过了三四年,王奋也一直都没有回过老家。
三生电池正式上市两天后,销售情况一直显得不稳不火,每天都有二三十个订单,虽然没有达到戴老板他们的预期,不过这样的情况已经算是可以接受的结果,这两天戴老板正在加紧他们的宣传工作,等第一批的买家收货体验过后,预计销量将会迎来一个小井喷,现在就在等着这个井喷何时才能到来。
而这段时间并不需要王奋做什么事情,由于他已经分出去了这么多的利润,戴老板他们也不需要王奋分担什么销售的任务,不然什么王奋都做了,还要戴老板他们干嘛。
王奋在网上下单买了第一批制作食品再生机的原材料,一下子花去了三十多万,食品再生机接下来的原材料不是通过简单的购买就可以买到,需要定制加工,资金的需求更加庞大,购买的途径更加复杂,王奋便没有再买。
不过回家之前他给自己除了老婆卡之外的钱外,又留了二十万的流动资金,剩下的钱全部都买成礼物,准备回家好好装一下逼。
毕竟老家还是有些人知道他这几年在当环卫工,这次要给自己长长脸,让他们知道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哪怕一时失足当了环卫工,但是很快就可以东山再起。就像京大的十多年前一个毕业生回家卖猪肉,当年沦为笑柄,可现在卖出上亿身家,当了杀猪王。
经过七个多小时的艰难跋涉,客车终于转过最后一个弯进入了筮山县城的长途汽车站。
筮山是山城最为边缘也是最为贫穷的几个县城之一,由于被群山包围和又被大江几条支流穿过,地理条件非常复杂,道路异常难以修建,一直没有通火车和高公路。一个县城也就少少的几万人在半山腰上生活着。
县城的主要经济来源就是山上的土特产、江里的鱼还有就是日益兴旺的旅游业,但财政收入的最大头就是国家的贫困补助,筮山的贫困村和贫困人口的比例是整个山城最多的几个县城之一,已经吃了国家补助很多年。
下了车,王奋活动了一下手脚后,便伸了个懒腰抬起头闭上了眼睛,贪婪地呼吸着山间新鲜而湿润的空气,然后在客车司机的催促下,从汽车的行李舱里又拿了出了大背包,是个比起那几个自诩为资深背包客男学生的背包大了起码两倍的级大背包。
王奋轻松地将那个级大背包轻松地往身后一背,再拎着三五个大行李包,几件行李加起来差不多两百多斤。他轻轻松松地拎起,随后在几个学生的注目下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车站,而那几个吹嘘自己能力强的男学生再也不提自己的负重能力强,开始吹嘘自己的耐力持久,一天一夜都没问题。
出了车站,借着夕阳的余光,王奋在县城里的台阶里穿行着。整个筮山县城依山而建,是这片山脉里坡度比较平缓的一座大山,一条主要的盘山公路在山体靠着大江的这一面盘旋而上,一共来回转了三个弯,将整个县城隔成了六条街,而山顶常年隐在云雾之中,终年不见天日,据说里面有几家山城顶级会所,不过很少有人上去,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在筮山,一般是汽车在盘山公路上行驶,而行人的话基本上都是靠穿过密密麻麻的上下两条街之间的居民楼周边的楼梯。
背着沉重的行李,王奋努力地辨识着方向,穿过一条条楼间梯坎,往滨江路走去,寻找着记忆中的一家烤鱼店。相比于山城遍地都是工地,天天都有摩天大楼拔地而起,边远的筮山这几年展度就慢了很多,兴建的基本上都是景点周围的酒店和山庄之类,而县城里的老建筑没有多大的变化。
“老板,来两条鱼。”二十分钟后,王奋终于在滨江路的马路边找到了记忆中的那家烤鱼店,不过几年没有来这家店,店面已经重新装修了一番。进了里面王奋才现里面的空间大了很多,看来连旁边的一家商铺也被这家店给盘了下来。
“好的好的,吃啥子鱼?”由于王奋说的是地道的筮山土话,且声音有点熟悉,正坐在高高的柜台后面吹着空调的中年老板不等服务员应声,便把头探出柜台同样用筮山土话回了一句。
“两条滑头鱼!”看到了从柜台后探出头的中年男人,那满脸络腮胡没有多大变化的模样,王奋开心地笑了出来,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滑头鱼?。。。。你。。。你是小粪粪?”由于王奋的形象变化比较大,中年老板一时间认不出背着这么多行李的年轻人是谁,不过靠滑头鱼这个不在菜谱里的鱼名,还有那有点熟悉的乡音,让他认出来对面的这个光头就是几年没见的王奋。
“陈叔,我是王奋啦。”王奋尴尬地笑了笑,便将行李在餐桌前放在放好,走到了柜台前。这时候店里的餐桌已经坐了一大半,看来生意还是很不错。
“真的是你啊,怎么这么久没有回来,而且回来一次都不提前打个招呼。”中年老板从柜台后面冲了出来,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王奋的肩膀上说道。
“上班太忙了,难得有时间,最近把工作辞了做点小生意,时间稍微空了点,便回来看看。不过陈叔,我坐了七八个小时的车,现在饿得很,很想吃你烤的鱼啦。”王奋摸了摸被拍的有点疼的肩膀,和老板也就是王奋口中的陈叔说道,他不想提太多他为什么好几年没有回家。
“好好。你稍微等一下,陈叔给你亲自烤,哈哈,说起来我都一两年没有亲自烤了,不知道手艺还在不在。我说你辞职了正好,这两年咱们筮山旅游业展很快,你也正好回来帮帮你陈叔的忙,这不我这店才扩了没多久,现在有点忙不过来,哈哈。”陈叔边说边拉着王奋往座位上走去,他这几年也隐隐约约地听说了王奋的事情。当初的全村状元在山城混得不太好,好像做了个什么掏垃圾掏大粪的,怪不得说起他的小名会反应那么大,那么感觉不自在,下次说话要注意点,尽量不要提他这个小名。
“来来来,尝尝陈叔的手艺退步了没有。”过了一会,陈叔端着一个硕大的铁盘,将将烤好的热气腾腾的鱼端了出来,放在王奋面前的桌上,便在铁盘下点起了小火,让鱼继续烤着。
“陈叔的鱼真是太好吃了,我吃了这么多鱼,还是陈叔这里的最好吃。”稳着浓浓的熟悉的浓香,王奋尝了一口后,香味浓郁,汤红色亮,辣而不燥,还是记忆中的那种味道,心中一阵感慨,不知不觉都离家这么多年,差点连这么熟悉的鱼味也差点忘记。
接下来王奋和陈叔两个人两个人边吃边聊。陈叔是王奋一家早便认识的江边的渔民,王奋很小的时候便在江里捉鱼,经常去陈叔家里玩。
滑头鱼是大江支流里的一种野生鱼,肉香汤美,说它滑头是因为特别难调难捉,而王奋就特别善于捉这种鱼,那时候经常捉给陈叔来烤,后来陈叔觉得自己烤的鱼手艺还可以,而且江里的鱼越来越少,便开了个烤鱼店。
“陈叔,我爸最近怎么样。”两瓶白酒下肚,两条鱼也只剩了点骨架,这时候王奋又干了一大杯,将酒杯放下后,终于问起了他憋着很久的问题。
“你爸啊。。。”同样两瓶下肚,喝得红光满面的陈叔又给自己灌了一大杯,筮山这个地方山多江长,常年云雾缭绕,为了祛湿活血,当地人都比较能喝,这也是王奋能够有那么好酒量的一个原因,从小锻炼出来的。
“你爸身体还好,就是现在都不怎么离山了。”陈叔叹了口气说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爸这几年也赚了点钱,养家没有问题。你这次回来,没有给你爸打电话吗?”
“还没有,陈叔你明天能不能帮我联系个渔船,我搭一程好回家,船钱我照样给。”王奋沉默了一会说道,他还是明天直接回家好了,至于坐船,他家所在的地方在山里没有通公路的地方,坐船要方便得多。
“回家船的事情,就交给我吧,钱就不要提了,陈叔这点面子还有的。而且你一个年轻人在外面赚钱不容易,我说真的,筮山这几年展还可以,你就回来帮帮陈叔,佳佳也差不多年纪了,她可是一直很崇拜你的。”陈叔看似醉醺醺地说着酒话,不过半眯着眼睛却闪烁着隐约的精光。
“陈叔说笑了啊,佳佳这么好,哪里看得上我啊。不瞒陈叔,我之前混得不怎么如意,不过几年的打拼也积累了很多人生感悟和经验。现在经过这几年的蛰伏,最近才开始自己创业,接下来可能会有点忙,也暂时没有什么时间回来。”喝了这么多王奋第一次脸红,他还没有来得及装逼,就有人要给他张罗对象,不禁尴尬中带着感激,连忙敬了陈叔一杯掩饰自己的慌张。
陈叔的话让他想起了小时候一起玩大的那个跟屁虫,那个永远扎着一个粗粗的马尾辫的小女孩,还有当初他考上大学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吵着说等他毕业后就嫁给他的豪言壮语。
这些年,一直没有和她联系,不知道她过得如何了。
“陈叔,那船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我这次回来得比较突然,也比较匆忙,没有带什么东西,就给你和婶婶还有佳佳带了点山城的特产。”吃了这么久,王奋好不容易等到了可以装逼的机会,提起了三五个旅行包里面的一个就往陈叔递过去,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说道。指望着陈叔打开后的惊讶表情,再低调地装会逼.
“哎呀,小粪粪。。啊,啊小奋啊,你回趟家还这么破费干嘛啊,这么重拎起来多累嘛。现在什么特产市里没有啊,脑铂金之类的也多得很。我不是才说了嘛,这两年筮山展的挺好,说不定过两年就有高公路了。”哪知道陈叔接是接了,可接过就往旁边一放,也不打开看一下,他以为王奋买的都是些套路化的特产,不想当面打开让王奋没有面子。
“陈叔,我。。我买的不是那些呀。”王奋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陈叔里面装了些什么东西。
“小奋啊,你就别和客气了,你给陈叔还有你家婶婶还有佳佳带了这么多东西,我很感激,我明白都是你的心意。咱就不说那些,来!今天咱们爷俩多喝两杯,要是以后成了一家人,就不能再这么喝酒啦,哈哈。”陈叔哈哈一笑给王奋再倒了一杯酒,不再提王奋带回来的“特产”的事情。
陈叔却一直很欣赏王奋,只有一个女儿的他一直把王奋看做自己的半个儿子,也想把王奋变成他的真正的半个儿子。
虽然陈叔之前已经听了不少人说王奋在山城混得不好,没什么出息,而且这次回来的时候还顶着个大光头,看上去这么就像混了黑社会,让他很是担心,不过通过这顿饭的聊天,他认为王奋虽然头没了,但人还是之前那个王奋,不是混了黑社会变坏了的王奋。
至于光头,可能确实在外面确实混得不好,连头都理不起,直接理个光头节约点,看上去也精神点。听说山城现在理个短都是三五十块一个头,贵死个头。
从这次王奋回来提前都不说一句的情况看,可能现在在山城确实混不下去了回来老家的,这次回来也许可能就不会走了,这让陈叔非常开心。至于王奋带回来的特产,拧上去这么重,看上去像回事,不过一个年轻人连头都舍不得理能买多少钱的东西呢,就像他去探望病人,都带了一大推水果,那是最节约又体面的了。
从王奋之前的表情来看,估计连脑铂金之类的都没有买得起,想来也是,连头都理不起能有多少钱买个什么礼物。可能是很多包十块钱一包的麻花之类的吧,现在很多读书的回来,都是这么带礼物,那就更加不能当面打开让他丢人了。
“呃。。。好吧,陈叔,我再敬你一杯。”回家的装逼第一站就失败,王奋有点郁闷的给陈叔再敬了一杯。
“今晚你就住我店里吧,正好这里有个值班看店的房间,而且还是一线江景,和旁边新开的五星级酒店一个待遇。我就搞不懂还有那么多傻子外地人喜欢花几百上千一晚上住那边,不都是一样的嘛,哈哈。明天一早我给你联系个船回去,你爸。。。哎,你这次回去好好看看你爸吧。”喝到最后,陈叔体贴地说道,又给王奋省了一笔宾馆费用。
“嗯。”王奋无奈地低声应了一声,他本来还想住一下江边新开的那个五星级酒店奢侈一下,结果陈叔这么一说,只能打消了那个主意,随后和陈叔还有几个服务员一起收拾了店铺打烊。
明天就能回家了,这几年不见陈叔的生意已经这么红火了,那家里现在是怎样的情形呢,王奋有点近乡情怯。
坐在床边,王奋又掏出了手机翻出了那个号码,但是还是没有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