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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香喷喷的鸡肉啊!”白小娥的小女儿祝凤婷惊叫道。

“你干嘛?一惊一乍地,没吃过鸡肉啊?”白小娥骂道,责怪祝凤婷不应该这样地大惊小怪。

这怎么能怪小孩子?上次祝凤婷吃鸡肉还是春节的时候,距离现在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了,祝凤婷已经快记不得鸡肉是什么味道了,如今又能吃到鸡肉,她能不惊到叫么?吃饭期间,那孩子像着了魔似的,口里不停地反复念叨“鸡腿”,小武问其原因,祝凤婷就不说她想吃鸡腿,只是借口说自己长得像鸡腿,才会说鸡腿的,因为人长得像啥,就会念叨啥!于是,小武找到了一个鸡腿,夹给了祝凤婷,祝凤婷很感激地看着小武。

这只鸡,的确是白小娥在市场专门为小武买的“淘汰鸡”。因为是专门产蛋的鸡,生蛋的能力下降,靠生蛋卖来的钱,无法达到所吃饲料的支出,“养鸡的”就把它们拿到市场上卖掉,赚得最后一笔钱,故得名“淘汰鸡”,意思是从下蛋的战场上淘汰下来,“养鸡的”把它抓到市场当肉鸡卖掉,创造最后一点价值,虽然是当肉鸡卖,但价格却便宜得很,一整只鸡才15块钱,而普通的肉鸡一斤就要卖到15块钱,“淘汰鸡”鸡肉的口感可想而知。白小娥把小武请到家里吃饭,也不能太寒酸,虽然白小娥没钱,但还是硬着头皮买了一只,这么做都是为了在他乡求学的小武,对白小娥来说这一切值!

一桌子人围着一碗鸡肉坐着吃,即使一只火鸡放在碗里,面对一桌子七个吃客来说,也并不会显得有多大!

“姑父,我给您夹一块肉。”说着小武把一块看上去没有骨头的鸡肉夹给了姑父祝修好。祝修好是一个小时候脑袋受过伤、头脑不大灵光、老实巴交、白发苍苍的人,由于脑袋不是很好用,身体右侧还有些瘫,所以一直呆在家里,基本不能干活,家里的一切,全都指望着白小娥一个人,白小娥对于不认识她的人来说一看上去至少在五十岁以上,其实白小娥才刚刚四十出头,岁月无情地在这个可怜的女人脸上精雕细琢着,对于白小娥来说一切都得自己扛起来,因为那是命!她不能有半点停顿,为了这个家,为了这群孩子!

“姑姑,您别净吃菜啊,您也吃块肉,我给您夹,尝尝您自己的手艺。。。。。。”小武关切地对白小娥说道,边说边把一块鸡肉夹到白小娥碗里。

“小武真懂事,姑姑吃素不吃肉,你们吃。。。。。。”白小娥边说边把小武夹给自己的那块鸡肉夹给了祝凤婷,然后又给小武夹了一块,放到小武碗里。

小武看在眼里,痛在心中,但又说不出什么,只能低着头吃饭,姑姑给他夹的肉,小武不得不含泪吃下,因为小武知道,他若不吃姑姑就会生气,与其让姑姑生气,倒不如自己吃下。

坐在旁边的祝凤婷看见了鸡心眼,把鸡心眼夹给了小武,并且对小武说道:

“小武哥哥,这个心眼给你吃,妈妈经常说吃啥补啥,吃心眼补心眼,到时候就不怕学校里的坏孩子欺负了,但要注意,别一口吃掉,那样会变成死心眼!”

“好可爱的小婷!”小武用手揉搓着祝凤婷的蘑菇头笑着说。

“说得人家都不好意思了!”祝凤婷把满桌子人都逗笑了,但对于小武来说,这一点都不奇怪,因为现在的小孩子本来智商就高,再加上这孩子天生聪明,能说出这样的话,太正常不过了。而这种乐趣一直支撑着白小娥活下去,并且她甘愿为之付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给这些孩子。如果说有怨言,那也是怨老得太快,好多事情还没做完。

吃完饭,妹妹们拉着这个小武哥哥去院子里做游戏,留着白小娥一个人在屋里收拾“残局”。白小娥把吐出来的鸡骨头又都收了起来,目的是把它们洗洗再煮汤吃!不是白小娥节省,或者说会过日子,而是因为这些骨头还有再吃一次的价值,如果就这么扔掉才是浪费!这么多年白小娥都是这样过来的,她没有别的选择,有的吃总比没的吃强。可以想见,一个孱弱的女人要养四个孩子,还有一个半残的男人要她照顾日子有多难!没有一个肩膀可以让她依靠,让她停歇,给她一把援手,哪怕只是说说心里的委屈她也满足了。白小娥在屋里远远地望着院子里玩耍的五个孩子,白小娥的皱纹似乎舒展了许多,因为那是她的希望,那是她活下去的支柱,白小娥看着玩耍的小武,勾起了她对一段往事的回忆,因为小武和她曾经爱过的一个人长实在太像了,白小娥仿佛又看到了她的旧爱一样,白白的脸庞,大大的眼睛,忧郁的眼神,高高的鼻梁,匀称的身材,举手投足间,透射着聪慧与灵气,白小娥看得魂魄逃出了肉体,而且出来时还不忘牵出两行泪。

白小娥深知,即使有再大的困难,她也要挺过去,因为她还有未完成的心愿,让她只能前行,不能后退!

白小娥心里泛起阵阵酸楚,化作一行行泪水,滑落腮边,思绪又回到了二十年前,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遇到了一个富家公子,那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叫白小娥,那个富家公子就叫沈梅根,白小娥清晰地记得,她和沈梅根第一次相遇的场景。

记得那是二十年前的七月份,那天出奇地热,但天空也出奇地晴朗,似乎很少有这么晴朗的天气,由于婚事,刚跟爸妈大吵一架,父母气得下地干活去了,剩下白小娥一个人在家,突然听见有人敲门,在这个民风纯朴、不足二十户的南方乡村来说,很少听到敲门声,有敲门声,就相当于告诉主人有生人来访。

白小娥打屋里出来,看见一个陌生男人站在大门外,穿得比较随便:满是口袋的咖啡色牛仔裤,浅蓝色花布格子短袖衫,单就从穿着打扮上看很难与富家公子哥联系到一起,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白净的皮肤,透射着城市人特有的气质,大大的眼睛,好像在告诉别人他的心里什么都没有干净得很单纯得很,身后背着的画架足以说明他是干什么来的,至少白小娥能够看出他是来画画的。

“大姐能给我杯水喝么?”沈梅根不好意思地对白小娥说道。

“我有那么老么?”白晓小娥气急败坏地对眼前这个陌生人说道。

“小姐能给我杯水喝么?”沈梅根换了一个比较年轻的称呼,心想这回好了,哪成想白小娥更生气了。

“管谁叫‘小姐’呢?”白小娥瞪了沈梅根一眼恶狠狠地吼道。

“那叫你什么,你说好了我叫就是,我只是想要杯水喝。”沈梅根无奈地对白小娥说道。

“刮风下雨你不知道,喝多少水你也不知道啊!”白小娥正气不顺呢,正好拿这个不会说话的年轻人出出气,就半骂半开玩笑地对沈梅根说道。

沈梅根万万没想到这么个小姑娘会对自己这么说话,但又实在口渴,被骂就被骂吧被骂也认了,喝到水是真格的,于是就耐着性子对白小娥说道:

“今天天气实在太热了,带的水喝光了,可还是渴得不行。。。。。。这里又实在没有避阴的地方,只能被晒着,这么大的太阳,都快把我晒干了!”沈梅根对白小娥解释道,边说边指指空无一滴水的水壶,意思是带水了,但真的喝光了。

“你等会,我回屋给你拿去!”白小娥看沈梅根满头大汗,看上去确实是渴坏了,于是答应给他拿水喝。

“那谢谢了。”终于有水喝了,沈梅根松了口气。

不一会功夫,白小娥打屋里出来,手里还端了一杯水。

“是凉开水不?”沈梅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眼神扑朔不定,好像怕眼前这个小姑娘对他会有歹心似的,会对这水做手脚一样。

“是刷碗水!你喝不喝?不喝我倒了!”白小娥有好声没好气地对眼前这个陌生男人说道,边说边要把杯里的水倒掉。

“我只是随便问问,谁说不喝了,别说是刷碗水了,就算童子尿我也喝!”沈梅根虽然说的有些夸张,但却是发自内心的一句实话,他太口渴了,他这么说是口渴的见证,而不是低俗的挑逗。

“唉呀妈呀,你说什么呢!”白小娥的脸刷的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子,白小娥毕竟是一个没出阁的黄花大姑娘,一个大小伙子跟自己这么说话她能不害羞么?

“能再给我打一杯水么?”沈梅根喝了一杯还是觉得口渴,还想再喝一杯,于是很不好意思地又向白小娥提出再来一杯的要求。

“你糖尿病啊?喝了一杯还要喝?水不要钱到我这占便宜是不?”白小娥终于抓到对方的缺口接着骂道,发泄跟父母吵架所带来的怨气。

“你说什么!存心找茬是不?不就讨杯水么?至于这般刁难么?”沈梅根气愤地对白小娥说道。

“你有骨气别向我讨水喝啊!”白小娥满不在乎地说,就这么一句话,没把沈梅根气死,沈梅根扭头就走,水也不喝了。

“唉唉唉,别走啊回来我给你拿水去!”白小娥看见沈梅根气得要死,心里暗自高兴,故意说道。

沈梅根虽然听见白小娥在叫自己,他哪还有心情喝水,气都气饱了,头也不回地走了。心里真的气极了,主要是生他老师的气,沈梅根就是听他老师说这个叫水寨的村子,风景美,人口稀少,仿佛世外桃源,很容易激发创作灵感,非常适合写生,就是比较落后,离现代文明比较远,条件比较艰苦,连自来水都没通,更别说电了,其他同学都望而却步打消了来水寨写生的想法,但沈梅根却不以为然,为了挖掘灵感,听信了他老师的话,大老远从上海一个人跑到这专为挖掘灵感而来,结果灵感没挖掘怎么样,没被那村姑气死才是真的。

白小娥看着沈梅根愤愤离去的背影,心里的气消了不少,可是想想又觉得挺对不起人家的,人家只是讨杯水喝,可自己却骂了人家。

沈梅根扭头走了之后,也没心情再画画了,回到住处躺在床上,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那个身材高挑,俏皮可人的农家妹子的形象一次又一次在脑海中浮现,挥之不去,抹之不掉,而且愈发强烈,不可自控,有种马上再见到她的冲动由心底升腾、浓化,直至变成强烈的记忆,在脑海中萦绕,他不经意地走到桌旁,看着水杯,想喝却没喝,只是笑了笑,他想再被那姑娘骂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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