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芸似乎是听明白了,她小声问道:“你觉得事情的真相是——乔庆阳认为自己倒霉,原本让司机去推车棚,结果推倒了楼房主体,所以也没有申辩。而另一方面,司机鲁林有可能本来就是冲着楼房主体去的。只是鲁林的动机不明,他为什么这么做,根本说不通,对吧?”
林雷点了点头:“是的,当年乔老爷子应该也看出来问题了,但是舆论给他的压力,让他无法申辩。你也知道,社会上总是有人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富人,认为所有富人都是黄世仁和周扒皮,都为富不仁。当时那种情况下,社会舆论对明大集团非常不利。明大集团的乔老爷子越有钱,就越没法申辩。这件事,恐怕另有蹊跷。”
陆芸低头琢磨了一下,有些钦佩地看着林雷:“林雷,你真的只有二十五岁吗?富人的世界你也懂,穷人的世界你也懂,连社会上有仇富心态你也能和这案子联系起来——”
林雷苦笑了一声,掐灭了手中的香烟:“你难道忘了我是孤儿院长大的?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接触这个社会——这个复杂的社会。”
说完这话,林雷和陆芸都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陆芸打破了沉寂,提出了另外的一种设想:“林雷,南关食人魔这个案子,有没有可能是乔羽的报复?或者说乔羽的母亲和他一起作案,报复明大集团?”
林雷摇了摇头,脸上挂着一股凝重之色:“我最开始听乔嫣说起案情的时候,曾经有过短暂的这种想法。但是后来随着调查深入,这种可能性无限趋近于0。”
陆芸嘟起了小嘴:“你就直接说不可能就行了呗,还绕着弯说什么可能性无限趋近于0……”
林雷哈哈一笑:“你知道我一般不轻易下‘绝对’和‘肯定’这种判断,因为这世上小概率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陆芸白了林雷一眼,恨恨地说道:“不许卖关子,快说,为什么不可能是乔羽和他母亲?”
林雷掏出一支香烟,点燃,缓缓地说道:“这次我用个新一些的推理方式,叫做概率降低法。”
陆芸有些不解:“概率降低法?”
林雷点点头,接着说道:“其实就是排除法的一种引申。譬如当嫌疑人每一处疑点都不能完全排除的时候,那么就一点点降低某人作案的嫌疑,直到作案嫌疑被降低到无限趋近于0——”
陆芸似乎有些明白林雷的意思了,微微颔首:“好,你给我说说看。”
林雷深吸了一口香烟,开口说道:“让乔羽嫌疑大幅度降低的,首先是他的年龄。”
陆芸想了想,表示认可:“嗯,事发的时候乔羽只有十六岁,差不多也就是个高一的学生罢了。你说过,南关食人魔是一个汉尼拔一样的凶手,这种心理极度变态的凶手,年纪不太可能是一个高中生。”
林雷接着说道:“是的,所以乔羽的嫌疑可以大幅度降低。那么乔羽的母亲会不会是南关食人魔呢?我觉得可能性依然不大。这种案子凶手是男性的可能性更大,女性要给受害人开肠破肚,而且还是连环作案,可能性太低了。而且你不要忘记了,乔羽的母亲不是医生,也不是屠夫,而是名门闺秀——”
陆芸琢磨了一下,点头表示认可:“是的。别说乔羽的母亲那种贵妇人了,就算是比较专业的女医生,也很难做出取人内脏和食用内脏的事情。当然,事情并不绝对。就像你说的,可以进一步降低他们母子的嫌疑。”
林雷将烟灰弹进了烟缸,接着说道:“继续。我现在再来降低他们母子的嫌疑——明大集团高层,乔老爷子和乔嫣都不知道南关食人魔到底是谁……”
陆芸一瞬间有些没反应过来:“明大集团高层不知道凶手是谁,就能降低乔羽母子的嫌疑吗?”
林雷点点头:“是的。两个在你身边生活了十几二十年的亲人,他们的行为方式和作案手法,或多或少你都会知道一些,更何况是乔老爷子那种聪明绝顶的人。乔老爷子默认乔嫣出来寻找大哥,那就说明他绝对不认为乔羽或者乔羽的母亲是南关食人魔。”
陆芸想了想,确实如林雷所说。如果乔羽是南关食人魔,很难逃过乔老爷子的法眼。毕竟乔老爷子是看着乔羽长大的人。一个人伪装起来是有可能的,但是伪装者一定是阅历丰富的人。一个高一的学生,让他伪装自己,骗过乔老爷子那种人,可能性极低。
当然,世事无绝对,林雷现在并不是用排除法,而是用概率降低法。
很明显,南关食人魔是乔羽母子的嫌疑再一次降低了。
林雷继续说道:“最后,有一条信息,让我彻底将乔羽母子的嫌疑降低到了无限趋近于0……”
陆芸一愣,旋即小声地问道:“什么信息?”
林雷淡淡地吐了一个烟圈:“乔嫣的大伯母是缅国国籍的华人,她娘家在缅国的势力很庞大,是当地名门望族。我虽然没有找到她的出境记录,但是我怀疑她已经偷渡出国,回缅国了。”
陆芸有些疑惑不解:“为什么呢?”
林雷眼睛微眯,缓缓地说道:“以明大集团乔老爷子的财力和势力,若是他们孤儿寡母在南关,即使做下了连环杀人的案子,乔老爷子也绝对不会十多年还找不到人。”
陆芸低头一琢磨,确实如此——因为前面林雷已经分析过了,乔老爷子不认为南关食人魔是乔羽母子,所以他才苦苦寻人。
乔老爷子财力雄厚,黑白两道通吃。若是乔羽母子在国内的话,乔老爷子就是用钱砸,也能砸出线索。
毕竟现在这个社会不是古代,又哪有什么桃花源呢?
陆芸抬起了头,似乎明白了:“林雷,这就是你带乔嫣在身边的原因?你估计他大哥是在缅国?”
林雷点点头:“是的,不然你以为呢?我带个美女出去旅游啊?”
顿了一顿,林雷接着说道:“乔老爷子真的是聪明绝顶。他已经猜出孙子是在缅国了,可惜缅国国内并不太平,到处都是反政府武装的割据地,乔老爷子虽然有钱,但是对于国外的事情也是鞭长莫及。乔老爷子知道我的底细,我一定会去缅国查案,所以他才同意乔嫣跟在我身边。”
陆芸恍然大悟:“你们这些聪明人说话总是说一半,其他的全靠猜——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这样累不累啊?”
林雷笑了:“不累,很有趣。”
陆芸白了林雷一眼,“不满意”三个字又挂在了脸上。
片刻之后,林雷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现在基本可以排除南关食人魔是乔羽母子的可能,那么接下来推理谁是南关食人魔的范围就小一些了。”
陆芸点头,表示认可:“嗯,我认可你的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