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一见流茴这副模样,就知道肯定是蔚唁的手笔,能做出使人这般疯狂的毒药,除了她也就只有夜阁以毒术闻名的右少主慕舍予,就连迟暮也制不出这些东西,她还是比较擅长医术救人。
既然知道是蔚唁的手笔,迟暮仍是抱了些解毒的心思,毕竟对她来说这是个挑战,只是任她想破了头脑,都束手无策,只得摇摇头道:“这姑娘的症状实在奇怪,属下也全无办法,还请小姐恕罪。”
“这样一来就有些麻烦了。”蔚唁淡然说道,并没有太过失望,侯婉沫腾出功夫看了蔚唁一眼,苍白着脸色说道:“你少在那里装什么好人了,那个奴婢分明就是领你去后殿换衣裳的,方才也怀疑了你偷东西,一定是你蓄意报复,还装什么好人!”
侯婉沫忍下胃中翻滚,指着蔚唁骂道,她这么一说,周边的诸人看向蔚唁的眼神也变了三分,无可厚非的是侯婉沫说的确实有些道理,流茴只是一个小丫鬟,谁会花心思对一个小丫鬟下毒,只有流茴得罪过的人才会,而她今日光明正大得罪的,只有蔚唁一人。
“五公主可真会随便给人安罪名,方才秦姑姑不是搜过我的身了吗?除了锦安郡主赠予我的玉佩以外,就再无别的东西,我难道还能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让她这般疯狂?恐怕不怎么有说服力吧。”蔚唁睨了侯婉沫一眼,并未露出丝毫多余的情绪,侯婉沫一噎,还想说什么胃中一涌,又弯腰吐了去。
蔚唁冷笑了几声,不再去看她,流茴不知何时挣脱了侍卫的束缚,再一次往头上抓去,抓了没两下,就在众人都埋头苦吐之时,眼眸倏地扫向前方的侯陌烟,随即,浑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过去,刹那间,只听得侯陌烟一声惨叫,身子往后翻了过去。
“大长公主!”秦姑脸上血色尽退,想要上前却又不敢上前,她这一叫惊扰了抓着侯陌烟发髻的流茴,如狼似虎的目光一下子转移,秦姑见她朝自己冲过来,尖叫一声就朝蔚唁跑去,流茴自然也跟着她,眼看秦姑就要扑到蔚唁身上,子锦一个掌风过去,两人叠加着翻滚在地,这般来便更乱了,流茴骑在秦姑身上疯了般的去扯她的头发和衣裳,突然间在她胸口摸到了什么,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闻讯赶来的别的守卫见此情形,立即上前将流茴抓了起来,流茴紧攥着手里的玉佩,她能感觉得到,这玉佩抓在手里,她头顶的疼痒都停了下来,无比的舒心。侯陌烟被丫鬟扶起,除了些许头发被流茴拽掉,倒也没出什么大事,秦姑却已经昏死过去。
侯陌烟望着满手的秀发,目眦欲裂,尖叫出声,“给本宫杀了那个贱人!杀了她!竟敢抓本宫青丝,本宫要将你碎尸万段!”
什么矜持善良,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出这样的丑,碎尸万段都平复不了侯陌烟心中的愤怒。
流茴攥着珏玉,神志已经渐渐恢复,直到醒来,呆愣愣的转了几圈,“发……发生了什么事……”
流茴的声音被湮灭在侯陌烟的怒吼之中,被两位侍卫擒住双臂,流茴手中的珏玉落到了地上,滚了几圈之后突然碎成了两半,侯陌烟眯了眯眸,看清那玉伤的图案,顿时吼得更加厉害,“贱人!竟然是你破坏了本宫的计划!贱人!拖下去砍了——”
侯陌烟并未意识到她的口不择言,她只知道流茴不但让她丢脸,珏玉还是她偷偷藏起来的,那可能说明,流茴本就和蔚唁勾搭在了一起,故意给她来了这么一出,就是故意怼她!
蔚菀灵并未如那些人一样不适,她一双水灵的眸子将方才的一幕看的清清楚楚,柳眉一蹙,她俏生生开了口,“那玉并不是那个小姐姐身上的,是在那个晕过去的嬷嬷身上找出来的。”
谢婷婷脸色一变,低怒道:“灵儿,不许胡说,快住口!”
“我没有胡说娘亲,真的是在她的怀里。”蔚菀灵向来倔强,以为是谢婷婷不相信她的话,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指着晕过去的秦姑,“就是在她的怀里,大长公主,这小姐姐无意间帮您把珏玉找出来了,功过将抵,好歹要留个全尸吧。”
侯陌烟紧咬朱唇,死盯着蔚菀灵,怎么可能会在秦嬷嬷手上,绝对不可能!
“我也看见了,确实是从秦姑姑怀里掏出的珏玉。”公孙锦也只隐隐有一些不适,还没到吐的地步,因为担心蔚唁,自从秦姑方才冲向蔚唁她的眸子就没离开过,方才的一幕看的清清楚楚,对秦姑的鄙夷也多了几分。本以为她作为侯陌烟的心腹能衷心到哪里去,到底还不是觊觎了她身边的宝贝顺手牵羊了。
流茴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她面前,雍容华贵的侯陌烟彼时披头散发,额前的头发被拽的七零八落,而秦姑则半死不活的晕在一边,女宾席一片呕吐声,男宾席则集体沉默,虽甚少有人反胃,还是被恶心的不行。
流茴不知道她满头的头发都被她拽掉,只留下稀疏几根,让她看起来十分可笑,也十分可怖。
蔚唁在一旁站了许久,须臾才踱步上前,漫不经心的将沾了血的珏玉拿了起来,殷红的血将她圆润的指尖染红,与她清冷的气质很是不搭。蔚唁捻着珏玉一角,将它放在了侯陌烟的桌案上,淡然问道:“大长公主可看清楚了,这玉佩,可是珏玉?”
侯陌烟深吸了几口气,颤抖着指尖拿起两片碎玉,苦着脸点点头,“没想到……在本宫身边留了这么久的忠仆……竟然……竟然藏着这等祸心。”
蔚唁并未搭话,只是递给子锦一个眼色,子锦会意走到秦姑身边,蹲下身,攥住她一边手臂,往外一折。
只听一声凄厉惨叫,秦姑疼回了神志,倒在地上不断翻滚,众人被子锦这举动吓在了原地,瞠目结舌的望着她,平时他们都是叫人泼盆冷水,却没想到子锦竟然选择用这般方式喊醒秦姑。
秦姑忍着疼吃力的朝侯陌烟爬了过去,“大长公主……公主要帮老奴……帮老奴出气啊!那……那流茴竟然对老奴出手……还有那个贱婢……她竟折断老奴的手……大长公主一定要给老奴出气啊!”
子锦对于秦姑的告状并不上心,只是沉默的走到蔚唁身后站着,侯陌烟对于秦姑还是有几分感情的,只是这样的局面,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将断了的珏玉丢到她的跟前,侯陌烟冷冷问道:“秦嬷嬷能否告诉本宫,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姑疑惑望去,见那碎了的是珏玉,一脸愤怒,“究竟是谁毁了公主殿下的珏玉!简直胆大包天!”
“身为公主府内的老人,手脚却如此的不干净,现在都暴露了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真是无耻!”公孙锦走出位置,站到蔚唁身边,上下看了看她,“没事吧,刚才真是千钧一发,若是没有子锦的话,蔚儿你也要被误伤了。”
蔚菀灵眨了眨眼睛,见没她的事,才淡定的走回自己的位置,继续吃吃喝喝。
蔚菀汐拍着胸脯看着蔚菀灵,眼底的嫉妒更多了几分,明明她比蔚菀灵美,比她聪明,可在她面前,蔚菀汐却总觉得自己比不上她,就如同现在,蔚菀灵能这般冷静,而她却失了仪。外公则说过,真正的大家闺秀就是要处变不惊,她做不到,所以她恨蔚菀灵,也恨蔚唁。
“老奴偷东西?不可能啊大长公主,您是知道老奴的脾性的,老奴对您忠心耿耿,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呀!”秦姑跪不起来,匍匐在地上仰头望向侯陌烟,对上的却是她冷血的双眸,“恐怕这些年,本宫都看错了秦姑姑,来人,带下去!”
“公主!老奴对你忠心耿耿,这怎么可能啊!您相信老奴啊!”秦姑很是不甘心,没想到她不过是昏了片刻,就成了偷珏玉的罪魁祸首,她岂能轻易接受这样的结果,流茴也是一脸的惊奇,她分明记得珏玉在蔚唁的身上,怎么可能会到秦姑手里?
侯陌烟虽然信任秦姑,却知道现下不能再说什么,毕竟秦姑确实理亏,东西确实在她的手上,推脱给蔚唁也没多大的胜算,这一盘棋她是准备放弃了。
秦姑被拖下去之后,宴席之上就陷入了死寂。侯陌烟此时狼狈不堪,今日她所受的也足以到达极限,她现在这副模样哪还有心思继续宴席,只得致了些歉便让众人自行散去了,珏玉已碎,自然没什么彩头,侯陌烟所说的重要人物也并未到场。侯陌烟确实太过自信了,以为她邀约楚轻狂定能来,其实就算他来,也不是给侯陌烟面子,仅仅是为了陪蔚唁罢了。
坐上回府的马车,蔚唁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今日一行,她也有些累了。
子锦黛眉微蹙,替她揉着两穴,道:“小姐为何要让灵柩要半路拦住王的马车不让王来呢,若是王到场,此事定不会拖到现在。”
“……我总不能事事都倚靠他吧,难道我自己不行?”蔚唁骨子里还是比较倔强,她自己的事情从不喜欢,或者说不习惯别人插手,她知道楚轻狂对她好,事事帮她,可那是她的仇恨,她想自己来报,若是真要倚靠楚轻狂,以他的身份地位,轻易间便能除去这些碍眼的苍蝇,只是那又有什么意思。
迟暮见蔚唁面色阴沉,适时推了子锦一下,示意她别再多话。子锦拧眉悄无声息叹了口气,她倒也不是不相信蔚唁的本事,只是发现蔚唁正在抵触楚轻狂对她的任何帮助,或许蔚唁自己感觉不到,但是身为局外人的她和迟暮看的很懂,这并不是她们想看到的,只是这种事,还是要她自己去明白。
马车行驶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车夫犹豫的声音传了过来
“三小姐。这……咱们和一辆马车迎上了,可要让路吗?”
有些大人物偏偏就喜欢先走,显得比较有面子,车夫显然把蔚唁归结为这一类人,毕竟她现在身份颇为高贵。
蔚唁揉了揉鼻尖,不悦道:“这种事也要问我吗?让一步便是了,快些回府!”
她现在只想好好休息,可不想再生事端。
车夫咽了口口水,顺从的让了马车,谁知对面马车堪堪与她的擦身而过,停了下来,车内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
“不知,车内坐的可是蔚三小姐?”
子锦迟暮相视一望,下意识就要将蔚唁保护起来,蔚唁素手微抬,对方似乎没什么恶意,她敷衍的道了句嗯。
一阵摩擦声响起,没了布帘的阻隔,声音更近了几分,“没想到真是蔚三小姐的马车,本相还真是好运气。”
蔚唁懒散的神色转眼凝了起来,示意子锦挪个位置,也抬手撩起了帘子。
蔚唁和慕望舒并不是第一次见面,或许对他来说是第一次。
二人在前世曾联手过一段日子,她只知慕望舒和楚轻狂在朝堂上是水火不容的死敌。慕望舒是典型的笑面狐狸,蔚唁和他联手时揣度了很长一段日子,和这种人联手,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反坑。只是当时忙着帮侯云景,她疏忽了这点,在慕望舒身上吃了不少亏。
慕望舒及冠仅有一年而已,此时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少年丞相在朝堂上也备受推崇,他人前一直以温润的性子示人,和侯云景特地装出来的不同,他就显得很是自然,只是那双桃花眸间,闪烁的掠夺和精明,让蔚唁很是不快。
其实她一直很好奇,为何慕望舒那么恨楚轻狂,前世和他联手之时,他所想出的损招无一不是冲着要弄死楚轻狂的方向而去。慕望舒起初还是很信任蔚唁的,直到蔚唁为了得到虚眉道长的帮助在昆仑山和楚轻狂待过一段时间,回来后雷霆万钧的手腕软了些,对慕望舒想出的招数也多次否认。她并没想杀了楚轻狂,只是想让他交权,也就是那时,慕望舒对她也生了杀意。
但慕望舒还是没能斗倒楚轻狂,败在他手下之后,慕望舒就消失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就那以后再也不曾出现过。
这世再遇,蔚唁希望这个疑惑能够解开,朱唇维扬,“原来是慕丞相,久仰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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