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万州城,秃忽不花所落脚的将军府中。
一名满头大汗的兵丁,不由在这个本就阴沉沉的天气中,惊慌失措的疾行来到了将军府。
“将军,将军。大事不好了,牛犇、刘泽那些个杨汉部中的余孽分子,已然在前天的时候,投降,投降云阳州的黑衣贼了!”
“混账东西,大呼小叫,一点体统也没有。牛犇、刘泽等人,本就是贼匪出身,如今投贼,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确实,当初牛犇、刘泽他们突围之后,乘着战场向东逃去。
而东边的云阳州,谁都知道那个地方已经沦为了楚军的地盘了。
因而牛犇、刘泽等人投降楚军,的确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就像人渴了要喝水一样,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所以对于那个大呼小叫,一点该有的体统也没有的兵丁,秃忽不花在呵斥了一番之后,心情不好的他便就不由对着左右下令道:“来啊,给我将这没有半点体统可言的混账东西,拉下去。打上三十鞭,教教规矩!”
“啊!将军,不是。不,不只是如此,不知是如此啊!”见此,那兵丁自然也是吓了一跳,不禁忙声解释起来,“将军,牛犇、刘泽这些个余孽,不仅仅是投降了黑衣贼啊。
他们还大肆宣扬杨汉之事,污蔑相爷。说相爷为了一己私欲,要趁此机会,将西川诸路义军全部吞并。现如今,西川的各路义军,已然是一片人心惶惶了啊!”
“什么!”闻此,秃忽不花终于动容了。
“该死,该死的黑衣贼!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挑拨离间,坏相爷的名誉。想要让余下的那诸路义军,与相爷离心离德,而后好被他们各个击破。黑衣贼真是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秃忽不花怒吼一声,不禁一下子将身前的桌案掀翻。
“你们这群蠢物,还愣着干甚。还不快去书写告示,澄清此事。那杨汉,乃是因不遵号令、以下犯上、欲行不轨而死。相爷绝非因私欲而杀他,也绝对无有吞并诸路义军的想法。快,去!快去!!!”
“是,是。属下遵命,属下遵命!”见此,周遭等被吓得脸色发白的一众下属赶忙答应。
然后这群一刻也不想要在此地多待的下属们,便也就不由飞速的离开了这间房间,只留下了秃忽不花一人,在房间中发泄自己的情绪。
……
“哈哈,元帅。你这方法可真是秒,可真是太妙了!”于此同时,在云阳州,面对着郭羽,李五、沈轲、白希等下属,却是不由笑开了花。
“元帅,现在好了。杨汉被杀的事情被咱们添油加醋的传出去之后,在加上刘泽、牛犇等人的佐证。完者不花那老东西,也就等同于是黄泥掉进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元帅您不费一兵一卒,就让完者不花手底下的这群人离心离德。可真是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啊!”
沈轲在这个时候高叫着,却是在任何时候都不忘拍郭羽这位元帅的马屁。
而在这件事上,亲手制定了这个计策的郭羽,也是不禁有几分自得。所以在这个时候,对于沈轲的马屁,郭羽也不禁是照单全收。一边故作谦虚的说两句自谦的话,一边却是满面堆笑,呵呵个不停。
“元帅,现如今。完者不花帐下各部兵马可谓是离心离德。那仅剩下的两万义军,事关身家性命,想来没有十天半个月的安抚,他们绝对是不会信任完者不花的。如此,这便就是我军进攻万州的好机会了。
万州本来和梁山州、武宁城,呈三足鼎立之势。原本只要我军进攻万州,梁山州和武宁城便就一定会派军支援,让我军进攻万州城的难度倍增。可现如今,我们传出了这样的消息,并连刘泽、牛犇这样的丧家之犬都给了高官厚禄。
那么驻守在梁山州那边的义军兵马,想来一定会生出坐山观虎斗的想法,或待价而沽,或归降强者。这般一来,我军进攻万州的把握,无疑将会倍增。
元帅,此可谓绝妙良机,可发兵一战了!”
等沈轲拍完郭羽的马屁,同为大楚军帅的白希便不由站出来,对着郭羽说了这样的一番话。
“白将军此言大善,可真是与本帅不谋而合啊!”对于白希的一番话,郭羽这般赞了一声。
然后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看的他,扫视着堂下白希、李五、沈轲这三位军帅,便也就不由高声下令道:“听令,汝等回营之后,自己整顿营中兵马。除忠果军一师、武安军一师留守云阳之外。
余下兵马,皆随本帅西进!”
“遵命!”三人闻此,高声拜呼。
所以也就这般,等到了五月初六这天,足足两万余楚军士卒,便也就不由乘着战船并在三万余辅兵农夫们的协助之下,向着万州城的方向浩浩荡荡的扑杀了过去。
……
五月初十,万州城。
此时的万州城已然是四门紧闭,进入了战时应有的状态。
如今,为了抵抗楚军那来势汹汹的进攻,万州城的守将秃忽不花除了发动起城中上万百姓农夫协助万州城守军镇守城池之外。也是第一时间便就向梁山州和武宁城下达了调兵求援的命令。
不过,也正如白希分析的一般。在这个时候,梁山那边的镇守义军,显然是起了坐山观虎斗和待价自沽的想法。
对于秃忽不花的调兵求援的命令,根本就没有丝毫理会。只是按兵不动,龟缩在梁山城中不出。
如此一来,仅仅依靠武宁城和万州城的兵马,却是在兵力上,元蒙一方便就落入了下风。
因而为了保证万州城这一重【】庆路的门户之城不丢失,坐镇在重【】庆惠州临江城的完者不花便也就不由开始调动兵马,准备支援万州。
但这最起码也需要近十天的时间。
所以这般一来,能不能保住城池不丢失,遏制住楚军进攻的兵锋,便也就看着接下来的十天了。
故而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为了获得胜利,双方便也不由开始不择手段的打击对方。
……
“杀!”四门紧闭的万州城外,惊天动地的怒吼声不由再度响起。
一支又一支的部队,在郭羽的一声命令之下,也不由如潮水一般抬着各类的攻城器械向着防守森严的万州城扑杀了过去。
“弓箭手,准备!”见此,城墙上的秃忽不花不由怒吼着下达了军令。然后他看着越冲越近的楚军士卒,便也不由猛压手臂,“放箭!”
“嗖嗖嗖!!!”响亮的箭矢破空声紧随着他的这声怒吼而响起。
然后便也不由看到如雨一般的箭矢,就这么砸进了如黑潮一般的楚军之中。
“噗!噗!!啊!!!”鲜血喷出动脉的声音和惨叫声随之在黑潮中响起。
即便大部分的楚军士卒都在这个时候穿戴这甲胄,可面对着这种无差别的覆盖式攻击。却还是不免有很多运气不好的士卒,被射中了四肢、脖颈、面颊等甲胄覆盖不到的地方。
不过万幸,箭矢的这种覆盖式攻击并没能造成太大的伤亡。
仅仅是在折损了不足百人之后,如潮水一般的楚军将士便也就再度跨过了早在前天就被填满的护城河,推抬着各类的攻城器械,一直杀到了万州城下。
“三排的人,给我架盾防御,二排的给我扶好云梯,剩下的给我往上冲!”作为先锋军中的一员,大楚队正傅友德再度率领着麾下的将士杀到万州城下时。他便也就不由高吼着沉稳下达了攻城的命令。
而听到他这样的一声命令,令行禁止的楚军士卒自也是在第一时间,便就按照傅友德的命令,执行了各自的任务。
所以这般一来,傅友德帐下最为精锐的一排部队,便也就不由在各个什长的带领之下,携着短刃,飞快的在云梯上攀爬,展开了蚁附攻城。
不过这万州城的城墙足有四丈余高,为了加强防御,万州不但修建了瓮城,外围的城墙更是每隔六十步便就修建了马面。
因而这般一来,城墙上的弓箭手在攻击时不但没有死角不说。在城墙马面处防御的弓箭手们,更是可以轻松的侧击蚁附攻城的敌军。
是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仅仅爬到城墙中段位置,傅友德帐下一排一什的什长韩虎,便就不由被侧面而来的箭矢射伤。
“啊!弟兄们,跟我冲!!!”因为身上穿戴着板甲,所以侧面的箭矢也只是勉强射进了身体小半寸。因而这样的伤害不但没能让韩虎这个悍卒丧失战力,反而还激起了他的凶性。
这般,也不管依旧挂在身上的箭矢,便就以更快的速度继续向上攀爬起来。
“该死,滚开。劳资就不信,此贼能是铁打的不成!”见此,城墙上的一名官兵百户也不禁惊怒动容。怒骂了一声的他,一把夺过部下那把一石硬弓,拉满弓弦,便就想要将眼前这名自寻死路的兵卒射杀。
“不好,将军小心!”
“嗖!”
“啊!!!”一声痛呼传来,正在闷头向上攀爬的韩虎,却是不由感觉一股热流从城墙上面淋在了他的头盔和脖颈上。
因而,他不禁下意识的抬头上去看去。
“这!”却是一名百户官打扮的元蒙将领,竟是被一杆自下而上的飞矛直接透体。而淋在他头盔和脖颈上的热流,则便就是那百户官身体中喷溅出的鲜血。
“韩虎,你这混账,发什么愣,还不快上!”
“是,属下遵命!”听到自家队正的怒骂声,再想到自家队正拿手绝技。韩虎瞬间便也就明白那鞑将到底是怎么死的了,所以忙答应了一声,便就继续飞速向上攀爬起来。
而或许是因为傅友德方才那手绝技也震慑了周遭的其他兵丁,因而在接下来,韩虎竟也没有遇到什么阻拦,轻轻松松的便就登上了万州城的城墙。
“杀鞑!”快速的登上了城墙,韩虎怒吼一声,面色上也不禁显得十分兴奋。
毕竟他乃是他们队第一个登上城墙的,一个先登之功,绝对是没跑的。
而这也就是说,接下来就算他不幸战死,大王给他家的抚恤,也要比他人多出十五亩良田。
当然,韩虎绝对是不想死的。
因为以他现在积攒的功劳来看,只要有本营之中有排长的空缺,他韩虎就直接可以做排长那三十人之长了。
因而为了能做到“功成身退”,韩虎也不由真的化为了一头疯虎,拼命的向周遭敌人进攻。
他知道,只有这样,作为先登之士的他,才有可能在敌群中活下来。
“快快快,给我冲上去,冲上去。韩虎他一个人定不了多久!”城下,见到部下韩虎成功的登上了城墙,傅友德不禁面色一喜。但紧接着,他便就不由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却是在昨日,他们的旅将也曾短暂的登上了城墙。
可最后,那群先登之士,在敌人如潮水一般的反扑之下,依旧不免以惨淡收场。
是以他实在不想让自己手下的将士,也落得一个这般结局。
不过既然是战争,事事又岂能这般称心如意。
这不,当反应过来的元蒙守军开始往这边集结调动兵马时,那群登上城墙的悍卒,便也不由开始出现伤亡。
“噗,噗噗!”
“啊!!!”
一杆杆锋利的长矛带着无可阻挡的巨力穿透身上那层已然被鲜血染红了的板甲。剧烈的痛苦,也不禁让浑身浴血的韩虎,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
“起!”元蒙官兵一方的枪矛手们高叫着。
只见的那数杆透体而过的长矛,竟也不由将韩虎那残破的身体从地上架起。
“阿虎!!!”城下,亲眼见到这一幕的傅友德不禁如同一头愤怒的狮子,发出了震耳的咆哮。
但,有心而无力的他,却也只能看着自己心爱的下属,就这么被扔下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