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丛里忽地吹起一阵风,风里夹带着一股淡淡怪异的气味。
少女吸了吸鼻子,蓦地眼神一冷,低低咒了声:“该死,是忘忧散的味道。”
似乎是专门为了证实东方语猜测一般,原本静悄悄的欢喜居突然传出暧昧的“嗯嗯哼哼”声。
少女眸光一冷,无声嗤笑着,盯着地上淡淡的影子,悄悄摸了过去。
绿意苑,清荷紧张地守在门口,两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外面枝影摇曳的道路。
她只是个二等丫环,忽然得到东方语重用,心里既兴奋又紧张,这会又是欢喜又是忐忑地守在门口,生怕有人忽然闯进来,撞破那两只胎白瓷瓶。
踏杂的脚步声渐渐由远而近,一袭嫩黄衣裙的少女神情倨傲缓缓走过来。她身后跟了多名参加宴会的各府小姐们。
她眼角斜挑,不屑地瞟了清荷一眼,冷冷问:“喂,你刚才有没有看到一只可爱的小灰猫跑到这?”
清荷略略垂下头,恭敬道:“没有。”
“没有?我都看见你身后有几条灰猫毛了。”少女冷冷一哼,昂着精致小脸,两手陡然推了清荷一把,气势汹汹便要跨进门来,“哼,贱婢,你可知道我是谁,竟敢拦我,快让开,我要进去找我的猫。”
清荷惊愕中,连忙稳住脚步,身体飞快挡在了少女跟前,不卑不亢道:“奴婢知道你是夫人娘家来的表小姐,但这不是表小姐的家,你若要进去,且请表小姐在这稍等一下,容奴婢前去通报一声。”
姬素怜顿时气得头顶冒烟,她在家里平日跋扈惯了,从来没有丫环敢顶撞她,这会却被清荷硬生生拦在门外。
“贱婢,竟敢对我口出不逊,看我不代姑母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刁奴!”她说着,瞄见门旁的胎白瓷瓶,伸手拿起便要朝清荷砸过来。
“表小姐,千万别!”清荷吓得脸色煞白,立时大声惊呼,“那是皇家宝物,砸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哼,你骗谁呀!”姬素怜昂着脸,眼神倨傲一转,“就这只烂瓷瓶,扔出去都没人捡,你这贱婢竟说它是皇家之物?”
“表小姐说得对,她就是骗你的,赶紧砸,使劲对准地上的石头砸。”身后,风华绝代少女,在清荷瞪大的眼珠中,笑眯眯走了过来。
“你?”姬素怜眼皮上下翻动,冷冷瞟了瞟少女一眼,依旧一派倨傲模样,冷冷道:“你是谁呀?谁要你多事?”
“我?”少女在清荷吃惊的表情里,指了指自己,眸光闪闪,懒懒笑道:“区区正是绿意苑的主人,东方语东方二小姐是也!”
“你?竟然是你!”黄衣少女精致小脸浮起一抹尴尬的恼怒,“哼,有人说看见我的猫跑进里面,你叫这个贱婢让开,我要进去找我的猫!”
少女凉凉睨了她一眼,笑吟吟指了指她手里还拿着的瓷瓶,闲闲道:“表小姐,这只烂瓷瓶你还砸不砸?你若坚持要砸的话,我想我的贱婢是不敢让表小姐你进去的。”
姬素怜顿了顿,望了望手里的胎白瓷瓶,正想气哼哼将东西重重放下。
少女立即飞快笑咪咪道:“表小姐,易碎物品,轻放,轻放哟!”
“哼!”姬素怜昂起头,从鼻孔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放下瓷瓶时,却不敢再用力。
少女朝清荷点头示意,清荷让开两步,姬素怜立即趾高气扬地趟着步子,像只眼睛长头顶的孔雀,一脸倨傲走进里面。
少女走了两步,突地站定,回首,眼波流转,漾出一汪清辉,笑吟吟道:“想必各位小姐不是来看热闹而是来帮忙找猫的吧?”她浅浅笑着,眼神清澈如镜掠过,“那请各位小姐小心了,你们看到的装饰品,可是很易碎的哟。”
众小姐看着少女娉婷袅袅的身姿,再环视一眼摆放得琳琅满目的瓷器,脚步顿时有些踌躇,她们前来,本来就是来看热闹的,但现在……众小姐不禁很一致在心里想,那些关于东方府二小姐咸鱼大翻身的传言难道都是真的?
姬素怜气哼哼回头横了举步不前的众小姐一眼,带着她的侍婢不住发出“喵喵”的声音,一路毫不忌讳地乱闯。
东方语只是笑意微微在正厅里品茗,姿态悠闲坐着静静地等。
“小语,怎么回事?听说素怜的猫跑到你这来了,猫找到了吗?”带着鄙薄寒意的男声急急从外面飘进来。
东方语抿唇一笑,眼神微微激荡出点点冷光,缓缓抬头看了过去,“大哥,一只猫而已,需要这么劳师动众吗?”她眼波淡淡流转,像一阵浸透万年的冰风,徐徐扫过东方贤身后那一群公子哥们。
东方贤面色略略一凝,眯起三角眼,干笑道:“我这不是担心……担心那只猫会损毁绿意苑的东西,才想着多找几个帮手来,快点找到那只顽皮的猫嘛。”
“嗯,大哥的顾虑也对。”少女笑意晏晏站起,意姿轻狂,明眸流盼,“毕竟是一只不通人性的畜牲,要真损毁了什么东西,只怕六殿下想怪罪也没办法。”
“谁让它只是一只畜牲呢!”
东方贤脸色沉了沉,傻子都听得出来,东方语借着一只猫在讽刺他!
“喵喵……”气氛不太愉快的时候,那只一身灰毛的小猫发着含糊不清的兴奋叫声,从里面跑了出来。
众人定睛一看,顿时傻眼了,猫咪嘴里叼着一条亵裤,一条男人的亵裤,难道声音会含糊不清了。
小姐们羞红了脸,公子们尴尬地扭头,灰猫却不停发出欢快的叫春声,在众人未反应过来前,一溜烟跑了出去。
“小纯,别跑了……。”微喘的声线从里面扬出来,众人齐刷刷望过去,姬素怜的侍婢抱着几件男子的衣裳从里面追着灰猫跑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东方贤绷起过于阴柔的脸,脚步一顿,拦在了侍婢前面,指着她怀里的衣裳,“这些衣服哪来的?”
“啊,大少爷!”侍婢停住脚步,惊慌地将衣裳往身后藏,在发现其实不过徒劳之后,她咬着嘴唇,抖着双肩,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刚才小纯从一间偏屋床底下拖出这些衣裳……,奴婢追得急,一时、一时忘了……。”
刚才还对东方语羡慕妒忌恨的众小姐们,此刻看东方语的眼神立刻变成了鄙夷不屑幸灾乐祸;而那些公子们,则是嫌恶鄙贱加摇头。
东方语目露赞赏,不停地点头:高,这才是说话的最高艺术,说一半留一半,任凭各人发挥无限想像力,她敢肯定,如果明天她敢到大街上走一圈,绝对要被涶沫给淹死。
“住口,你休在这满口胡言。”东方贤恼怒低吼,脸上是情真意切为东方语遮掩的着急之色。
“表哥,大家都有眼睛,谁看不出来这是男人的衣裳,竟然连亵裤都……,她既然都做得出来了,你还费心替她遮掩什么呀!”冰冷的语气,倨傲的表情,微昂的精致小脸,姬素怜悠悠从里面转了出来。
嗯?先扣她一顶与男人私通的帽子戴戴么?
少女眉眼一挑,淡淡瞥了眼门外,唇畔勾出似笑非笑的轮廓,“表小姐,再不追,你的猫可跑远了。”
姬素怜重重哼了一声,冷笑着瞥了眼东方语,昂起精致小脸,迈着碎步,踩着疏疏落叶,极为不屑地往外走。
东方贤见状,连忙道:“众位,不如一起出去看看,别让那只小猫又到别处闯下什么祸端。”
少女悠然跟在身后,听着他们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笑意微微中小声咕哝:“原来——是只发情的母猫!”
“小姐,他们往欢喜居去了,怎么办?”胭脂站在少女身旁,紧张地攥住袖子。
“怎么办?”少女懒懒勾唇,眼角一挑,眸光流漾,“不是凉拌就热拌呗!”
圆脸丫环傻傻跟在身后,一直皱着眉在想,刚才小姐说的凉拌热拌是什么意思?
离欢喜居不远的小径上,东方贤走在前头,后面跟着成群的公子小姐。
“嗯嗯……哼……哼……嗯……!”
令人听了脸红心跳的声音,随着阵阵轻风,送入众人耳里,顿时如巨石投在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浪花。
小姐们刹时红霞满额,齐齐以玉掌捂脸,却又忍不住目光闪闪悄悄从指缝往欢喜居望去;公子们一听这声音,顿时只觉下腹一紧,体内血脉贲张,澎湃潮涌,双眼齐齐泛起血红兴奋之色,伸长脖子拉长耳朵往欢喜居探头探脑。
这声音……!
东方贤心下一惊,这时,绮香苑的平儿喘着粗气,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凑近他耳边,小声道:“大少爷,小姐、小姐她不见了。”
“舞儿不见了?”东方贤一阵惊愕,目光沉沉望过那群年轻男女,不禁拢起眉峰,“她之前不是一直和那些小姐们在一起吗?怎么会不见了?”
平儿瞄了脸色阴沉的东方贤一眼,战战兢兢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奴婢之前突然感觉后脑一痛,便昏了过去,醒来发觉奴婢的衣裳被人换过,又四下找不到小姐,奴婢怀疑……。”
东方贤眼角斜挑,远远瞟见横在草丛里青衫随风翻飞,心下立时冒出阵阵恼怒交织的寒意。
“嗯……嗯……哼……哼……嗯……”明显带着暧昧香艳气息的媚惑女声再度传出来,这回的声音比之前更清晰了些。
平儿脸上一红,瞄到东方贤森凉的目光,不禁打起寒颤,咬着牙,将滚到舌尖的惊呼压了下来,牙根却止不住颤抖发着格格响声,又急又快道:“啊……是、是小姐的声音!”
东方贤心下沉了又沉,他自然也听出里头是东方舞的声音了,望了望那群目光闪闪,一脸好奇兴奋不已的男女,压住心头慌乱,张开双臂一拦,扯出比哭还难看的干笑,飞快道:“各位,前面的院子过于僻静,久无人居,那些负责洒扫的奴仆又耍懒,里面灰尘层层,蛛网叠叠,大家还是留步吧。”
“东方兄,姬小姐的猫还没找到,我们不怕脏,不如让我们过去帮忙找找?”有公子心带不甘扬高了声音道。
他们都被里面断断续续的娇吟娥喘声弄得心头痒痒,谁都想进去看个究竟。
“就是,就是。”立刻有无数声音附和。
东方贤坚决站在原地,一步不让地张着双臂,额上开始冷汗涔涔,勉强僵笑道:“诸位,今天是我的寿宴,我这个做主人的岂有让大家再三奔波之理,各位快快请回吧,这时,厅里该有甜点等着各位品尝呢。”
“可东方兄,那边的声音是怎么回事?”还有人不肯罢休,仍欲越过东方贤,往欢喜居一探。
“咳……大概”东方贤吸了吸气,转着幽深的目光,僵笑道:“是哪来了两只发情的野猫吧。”
“对不起,我失礼了,还有这么多小姐在这呢!”东方贤眨着诡森的三角眼,扯出温和笑容:“各位,请到正厅用甜点吧,这没什么好看的。”
在东方贤极力劝诱与阻拦下,这群被鼓动追过来寻猫的年轻男女们,心不甘情不愿,一步三回头地缓缓离开欢喜居。
东方贤用力抹了额头一把,盯着瑟缩的平儿,阴恻恻道:“平儿,你在这守着门口,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我进去看一看。”
一抹浅蓝身影,闪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隐在不远的大树后,看着东方贤急急忙忙往欢喜居跑去,当下勾唇,无声嗤笑,瞟了瞟那群远去的年轻男女,少女心下十分惋惜地想:啧啧,真可惜啊,那么香艳刺激的场面,你们却无福消受。
东方贤跑过到门口,差点一头撞上一具柔软香气袭人的身体,正是赶在他们前面追着灰猫出来的姬素怜,“素怜……”
“啊……她,表妹她……!”姬素怜脚下一个跄踉,看见里面的情景,瞪大眼珠,目光都直了,惊呼到一半,突然被一只厚实的大手有力地捂上,“唔唔……”
“好,我放开你,你别再大嚷大叫了。”东方贤缓缓松开手,略略推开姬素怜的身体,探头往里面一看,顿时身体一僵,浑身如遭雷击。
空气中充斥着媚艳欢愉气息,入目,面若芙蓉肤似玉的少女,双颊酡红,两眼媚色迷蒙,微昂着脸,张着艳红小嘴,不停地发出**的“嗯嗯……”声,胸前大片雪白肌肤裸露在空气中,上面赫然浮现着朵朵梅红印记。
手,一只精瘦,略黑,属于男子的手正覆在少女松散的衣衫上,无意识地做着生疏的寻觅、释放突破热力的动作。
目光往右一点,东方贤几乎在瞬间感觉到体内血脉奔腾叫嚣的狂热,眼神迷醉的年轻男子,张着薄薄的唇,紧紧凑上了双目迷蒙少女芙蓉似玉的脸颊……。
姬素怜目瞪口呆地看着里面极度刺激的香艳画面,一时怔怔的,忘记了羞耻,也忘记了要出去。
她呆呆盯着年轻男子天生挑逗的动作,盯着他胸前一片结实的肌肉,突然感觉浑身酥软,体内热浪翻滚,自己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只想着扑过去,抚上男子精壮的胸……。
“嗯……”娇媚入骨的娥吟,令门口一对男女浑身俱震了震。
东方贤扭过头,快步走了过去,使劲手肘横顶,将那名皮肤略黑的年轻精瘦男子劈昏,接着一脚狠狠踢上男子大腿间,再一脚将男子踢入床底里。
“平儿,你进来,替舞儿整理一下。”他扭头,转身,将仍在发呆发软有发情迹象的姬素怜一把拖了出去,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素怜,你最好忘记今天看见的事情……。”
姬素怜动了动被他钳得生疼的手臂,皱眉抬头,目光不期然撞入他阴森诡冷的眼神,浑身筛糠般抖了抖,忍不住捣蒜似地反复点头摇头,摇头再点头……。
百芊依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绿意苑,当时看着笑靥如花的少女,还曾呆呆问:“小语,我不是在喝酒吗?怎么睡在你这了?”
少女扬眉一笑,眸光隐隐带过一片肃寒之气,“你喝太多,当时将房间吐得一塌糊涂,我便就近将你带了过来,还有,你已经睡了两天,宴会早散了。”
百芊依后来高高兴兴去和东方贤告辞,东方贤除了给她一脸阴沉外,还加了狠狠的怨毒至深的目光。
百芊依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当东方贤发现在欢喜居与陆学富缠绵的是东方舞而非她时,心里有多么的恨多么的呕!
他计划得多精密的一石二鸟之计,居然莫名其妙的被人偷梁换柱,害他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没除去东方语那个眼中钉,也没有逼得百芊依另嫁他人,反而赔上了自己妹妹的清白……!
“小姐,奴婢听说那个叫什么富的寒门进士,自宴会过后,就突然失踪了。”胭脂小心翼翼瞄了眼四周,凑在东方语耳边紧张地道。
东方语随意瞟了她一眼,闲闲道:“肯定是被——杀人灭口了呗,你还用好奇么!”想也知道,就算东方舞失了清白,夫人也不可能将东方舞嫁给那个穷酸进士,退一万步说,就算夫人肯,东方舞也不会愿意,除了杀人灭口,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一劳永逸的办法!
“可奴婢想不明白,这场阴谋既然是针对百小姐的,为什么还要将那什么进士的衣裳偷偷藏到绿意苑来?还大费周章,利用只猫引出后面的事来?”
“胭脂”罗妈妈声音含着忧虑,面容严肃,“你想得简单了,那件事本就是同时针对小姐与百小姐的。”
胭脂眨眼,用力摇头表示不明白。
罗妈妈轻轻叹了口气,“试想,若是他们一群人亲眼见证,百小姐与男人在欢喜居做出伤风败俗之事……,百小姐日后当然只能委身那个男人,但当时的情形,很多人都看得出来,屋子里分明有迷情药。”
“如果他们将矛头一转,将绿意苑藏有男人衣裳的事与这事联系在一起,会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原本与男人私通的是小姐,不过逼于事发突然,就是那只猫闯进来,令小姐来不及藏好男子衣裳,却又想保住名誉。”
“于是,将男子偷偷转到附近的欢喜居,男子意乱情迷下才会对百小姐……,你看,到时,百小姐被逼嫁给那个男子,也势必恨上小姐。即使他们无法坐实小姐与男子私通的罪名,这种传言宣扬出去,老夫人一定会将小姐逐出府门……。”
“真够狠毒的计谋,毁了百小姐不算,还要将小姐逼上绝路。”胭脂双眼火苗乱窜,握着拳头忿忿道:“一毁小姐名声;二毁小姐安身之所;三替小姐树敌!”
“可是,小姐是怎么看出来的?宴会醉酒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谁也不会多想。”胭脂又是困惑又是心惊肉跳问。
东方语懒懒一笑,轻描淡写道:“哦,是那只猫告诉我的。”
“小姐净在这逗奴婢。”胭脂皱起小脸,满面愁怨瞟了少女一眼,“猫又不会说话,它怎么可能将这个阴谋告诉小姐。”
“不是你说,那只猫忽然受到什么刺激,在月心湖畔直接就往绿意苑跑吗?”少女挑了挑眉,狐疑地盯着胭脂,眸光一片明亮澄净,“从月心湖畔可以去很多地方,为什么那只猫会直接跑来绿意苑呢?这说明绿意苑一定有什么吸引它前来的原因,动物的嗅觉一般都较为灵敏,我由此想到了那几件男人的衣裳……”
少女悠然喝了杯茶,才又微微含笑道:“既然这是场为我而定的阴谋,那些男人衣裳就是必不可少的道具,我就在想,那些衣裳上会不会有那只猫特别喜欢的气味,后来我知道了,那是只发情的母猫,而衣裳上确实留有公猫的味道。”
少女轻轻搁下杯子,才又慢悠悠道:“在听说百芊依之前惯住的房间这两天巧合出现很多蟑螂的事,我立刻意识到这场阴谋主要的对象是她,我又在想,如果我是东方贤,我会怎么做呢?”
东方语挑了挑眉,接着道:“嗯,我想自从百芊依在天香楼搅黄了东方贤好事之后,他一定恨她入骨,极力要摆脱她,什么办法能够直接又毫无弯转的余地,摆脱百芊依,我想大家都明白了吧。”
胭脂脸色微微发白,几乎咬牙切齿道:“好卑鄙的手段,好恶毒的计谋。”
夏雪抿着唇,轻轻摇了摇头,淡淡看胭脂一眼,目光里在无声感叹着胭脂的天真。
“还有更恶毒的呢。”少女冷冷一笑,眸光如覆了层冬日的霜,“他们预先在百芊依酒杯下了迷药,又对陆学富下了忘忧散,担保二人一见面绝对把持不住做出男女情事来。”要不是她在风中闻到忘忧散的味道,她也不会让夏雪带着娇儿香去绑东方舞。
如果她推测不错,那幅引得灰猫兴奋发狂的画也一定掺了东西。
幸好那只猫露出了破绽,东方贤的阴谋才没有得逞,不过她也该讨些利息回来才是,比如清理清理门户什么的,还是十分必须的。
少女慵懒地勾起唇,眨着明亮无辜的眼睛,笑眯眯看定外面肥胖臃肿的身影,眼底光芒变幻折射出扑闪扑闪的华彩来。
于是,她挑了个好日子,当着东方贤与夫人的面,笑吟吟对杨妈妈说:“杨妈妈,那次的事辛苦你了,作为对你的嘉奖,我决定这个月加发一倍月银给你。”
她说完这句话后第二天,据说杨妈妈便告假回老家,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回来。
宴会过后,东方舞挑了个好日子,约风情专门到府上来一趟。
今天就是黄道吉日,风情耐着性子到了东方府,却不肯直接去绮香苑见东方舞,而是让下人通传,将东方舞叫到花园视野开阔的亭子里。
“殿下,怎么不到绮香苑坐一会?”面如芙蓉肤似玉的少女袅袅而来,衣裙上无风自开的艳红牡丹更衬托得她气色颓败,她微微咬着唇,明眸中含着淡淡委屈,幽怨而含情脉脉落在阳刚十足的男子身上。
紫袍男子极快地皱了皱眉,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感觉,面前少女一切温柔善良柔弱都是装出来的,这念头一起,他以下顿生无限厌烦,随即绷着脸,冷淡道:“有什么事在哪说都一样,你说吧,约我到府上究竟有何事?”
如此冷漠的语气,这样毫无柔情笑脸的风情,令东方舞顿时愕了愕,心下愈发忐忑不安起来,宴会那天的事,知情人全部都被处理了,就连她的亲信平儿也……,哦,不,还有她的表妹姬素怜目睹了——!
她对那天的事情只残留有模糊印象,并不能确定到底有没有失去清白女儿身,但她害怕,娘亲说要赶紧让风情下决心娶她回去,免得夜长梦多;到了新婚夜,只要做些手脚,一定可以证明她是清白女儿身嫁过去的……。
“……舞儿,怎么不说话?”风情不耐烦的声音冷硬地响在耳边,东方舞才骤然一惊,从思绪里回过神,勉强扯出笑容掩饰。
她瞄了又瞄男子线条刚毅的脸,硬是没勇气直视他深邃的眼睛,半晌,嗫嚅道:“是这样,娘亲说到了八月,我今年就满十六岁了,该到了、到了出嫁的年纪……。”
紫袍男子脸上的表情明显怔了怔,东方舞这意思,是在暗示他该……?
“嗯,其实这事……。”风情突然住口,微微扭头,凝望着不远处那抹宛如精灵般悠然淡去的蓝色身影。
“殿下,怎么了?”东方舞温柔似水的声音轻飘飘流动而来,她分明看出了风情的异样,看出了他望见东方语时,眼神的迷惘,更听见了他微微急促起来的呼吸,可是,她不能表露出一丝惊诧来,她得拼命压抑住心头愤怒与怨恨,目前,让他点头答应娶她为妃才是最重要的。
其他的,可以日后再慢慢计较。
东方舞无声吸了吸气,露出一抹楚楚动人的娇弱微笑,像往常一样,很自然将头靠入他怀里,“殿下,你——犹豫了?该不会是讨厌舞儿吧?”
“没有的事。”身量高大男子微微推开香味呛鼻的娇躯,勉强泛出一抹浅笑,目光越过怀中少女,直直追随着那抹灵动飘逸的蓝,淡淡道,“这事,我会好好考虑考虑的。”
东方舞怔怔看着男子高大的身影隐没在门外,连那明艳的紫都与周围压抑的灰融为一体,她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唯地上片片被她扯碎的牡丹花瓣,无声诉说着她心底熊熊火烧般的怒愤。
在夫人派人前去绿意苑,一刻钟后,东方语缓缓走进正堂,眉轻挑,明眸流转华辉自成,淡淡看进里面,夫人坐在上首,底下她的姐妹们全来齐了。
夫人微微凝了地上少女纤长的影子一眼,温和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就宣布一件事。”
夫人明明在和善慈爱地笑着,可东方语看她,只觉得她瞥向自己的眼角余光里,充满森凉诡冷的味道。
少女无声挑了挑眉,眼眸轻转,目光淡淡落在面若芙蓉肤似玉的少女身上。
“这张请贴是今天早上皇后身边的严公公送来的,贴子的内容就是请东方府里所有小姐们于三日后,进宫参加皇后主办的百花宴。”
“娘,你弄错了吧,皇后怎么会邀有那样一个声名狼藉生母的人进宫呢?”玉面芙蓉少女头一昂,葱白玉指直直指着东方语。
夫人瞥了自个骄横成性的女儿一眼,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又极快展开,却是对着东方舞拉起了脸,厉声道:“舞儿,还有没有规矩,皇后母仪天下,胸怀睿智、明察秋毫,这是皇后娘娘亲撰的请帖,换句话说这就是皇后的懿旨,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东方语漫不经心看向夫人,勾唇流泻淡淡笑意,轻描淡写道:“夫人,对不起,这几天我感染了风寒,只怕三天后也无法痊愈,这皇宫我大概是去不成了,我可担不起万一将病传染给皇后的罪,还请夫人见谅。”
“感染风寒?”夫人狐疑的目光重重压过来,眼底蕴藏着隐隐冷笑,“我怎么没听说?也没见有人请大夫进府?”
怀疑她撒谎!
绝色少女微微含笑,明眸流盼里讥讽荡漾,“夫人主理一府,自是事多繁忙,小语怎敢拿这点小事叨扰夫人呢,不过……夫人如此关心小语,倒叫小语受宠若惊那!”她眉梢浮着浅浅笑意,忽又道,“胭脂,把大夫开药的方子拿来给夫人看看,也好让夫人安心。”
“是”胭脂立即乖巧上前,从身上掏出药方双手递给夫人。
夫人展开一开:桑菊,五克;桔梗,十克;柴胡,十五克……。
看药材,果然是治感冒的方子不错。
可大夫?夫人微微扭头眼神犀利地瞥了眼一旁的妈妈,为什么没人告诉她这件事。
东方语看夫人微微泛沉带冷的脸,心下冷冷笑了笑,她自己在前世,医术就融贯中西,现在更是贯通古今,看一个小小的风寒,开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药方,还需要假手于人?
夫人一怔,随即扬起笑脸,露出关切的眼神柔声道:“看来小语真的病了,我这个主母做得还真是失职,竟然不知道这事;照理说,小语你风寒未愈确实不宜进宫,只不过……”
来了!东方语心下哂然冷笑,面上泛着晏晏笑意看定夫人。
“这请帖写明了邀全府小姐一起进宫,若是独独缺了小语一人……,皇后若不在意还好,若是在意起来,这恐怕算是违抗懿旨呢,当然,皇后为人宽慈,自会体恤小语抱恙不便之故,但……”
夫人冷冷扬起嘴角,眼睛似笑非笑看了过来,“对于底下服侍的奴婢们,皇后若追究起来,说不定会治个侍候不周之罪。”
好,有种!
拐着弯拿她视为亲人的罗妈妈与胭脂威胁她!
少女淡淡笑起,明眸轻转,带出一片如同万千烟火齐放的灿烂光彩,但那两点明锐的亮却透着晶石的硬与冷,她懒懒看着夫人越发慈和的脸,慢吞吞道:“这么说,这皇宫我是不能不去罗?”
夫人笑得温和慈爱,点了点头,愉快道,“这是皇后亲下的懿旨,谁也违拗不得,恐怕只能委屈小语了。”
哼哼,不就是个关在金笼子里的老巫婆嘛,非要逼她进宫,心心念念想的是为她的儿子报仇吧?
她就不信凭她东方语集古今几千年的智慧,还斗不过几只笼中鸟!
三天后,天气晴好,人人为进宫刻意打扮一番,当然,东方秀东方妮二人自然是敢盖过东方舞风头的,东方语穿着倒是十分随意,既不出挑,也不失礼,她只要求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得体大方便罢。
为了进宫,从不沾脂粉的她,也不得不略施粉黛,这胭脂色抹在她脸上,更衬得她明眸如波,肤白胜雪,风姿绝世,楚楚卓立。
东方舞看见她绝世姿容时,手帕都快揉碎了,连那抹艳红嘴唇上留下深深齿痕亦仿若未觉。
百花宴,皇后几乎邀请了帝都所有官家年轻女儿进宫,东方语悠然自得走在人群里,静静欣赏着九重宫阙里处处奢华的景致。
昨晚下了整夜连绵细雨,临破晓时,天才放晴,这时,用四方祥云青砖铺成的路径倒是干爽的,只两旁美态各异的花草,枝叶上还坠着盈盈晶透的水滴。
燕瘦环肥的少女中,有相熟的碰到一起,便小声地窃窃私语;东方语身后不远,跟着一名长相甜美可人的少女,转着眼睛兴奋地四下东张西望,看样子,对皇宫的规矩并不熟悉,才敢这样随性肆意无所顾忌。
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她那袭及地拖曳的裙摆上,缀了多只金色小铃铛,她摇晃生姿前行,裙摆随之微微晃动,铃铛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叮声来,一路行来,自然分外引人侧目。
然而,少女却不知道,走在她身后一名姿态优雅,有着出尘脱俗,仿若一株空谷幽兰的美貌女子,盯着她衣裙上形态含苞待放的兰骨朵,听着一声声清脆的叮叮声,眼神渐渐变深,长袖下修得精美的指甲慢慢无声掐进肉里,渐渐掐出淡淡血丝来。
微风忽起,肆意吹乱少女们整齐的发丝,更调皮地翻飞着甜美少女缀了铃铛的裙摆。在这一瞬,那名脱俗美貌若幽兰的女子,拢在广袖下如玉般精致的手对着前面金色小铃铛微微扬了扬,一点刺眼的光乍现乍灭。
甜美少女依旧怡然迈步前行,“哧……”布帛被外力生硬撕裂的声音,响在尚算安静的人群里,显得格外刺耳绵长。
甜美少女回头,看见裙摆被路边枝桠牢牢勾住,愕了愕,随即瞪大眼睛,飞快掩唇,将滚至唇边的惊呼湮没在口腔里,认命地闭上眼睛,等待着与大地亲密接触,染一身污泥装狼狈人前。
她身后,那名脱俗美貌若幽兰的女子,这一刹,勾唇,眼眸里漾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森凉笑意。
甜美少女这一倾若倒到底的话,走在她前面的东方语势必遭鱼池之殃。
后面气若幽兰貎美脱俗的女子,优美唇畔噙着欢愉森寒的笑,缓缓扩大,她几乎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前面,那抹明明不张扬却偏偏显眼的蓝色身影,被扑倒在泥泞里,会如何狼籍不堪。
她记得看见这道蓝色身影两次,那个一脸张扬邪肆风流却不喜人靠近的男子,都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这道身影旁边……,且看现在,还有谁能改变这蓝衣女子吃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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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更新时间,周末会比平时早些,周一至周五基本都会在下午4点到6点之间更新。
嗯,这貌美如兰的少女是谁呢?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