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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以色示人(1 / 1)

妖魅男子闭上眼眸,微微扭转头,指尖抑制不住颤动,他抬着仿佛灌沿般沉重的手臂,凝滞着指尖剥衣的动作,病态苍白的脸庞忽地似受到少女感染一般,也漫上一丝不正常的潮红。鴀璨璩晓

指尖颤动,意外碰了一下少女白瓷般的肌肤。

烫!热度惊人的烫一下令微微陷入遐想的妖魅男子清醒过来。

没有迟疑,眉宇间的为难也不见了,指尖停止了颤动,三两下剥去少女繁杂的衣裳,玲珑有致的身段上只剩一抹诱人的肚兜。

男子摒除杂念,与少女盘膝坐在床榻上,掌心按在少女光洁的背,一瞬手掌如冰,在少女背上渐渐化出淡淡白烟。

少女肌肤火烫的热度渐渐降了下来,原本绯红如霞的脸色也缓缓散去那层诡艳的红,而男子妖魅苍白的脸却渐渐的,变得愈加苍白,几近透明的白。

在迷蒙意识中混沌昏睡的少女,渐渐感觉到有股舒适的凉意,源源不断地贯通全身血脉,她昏沉的意识缓缓回复清明,慢慢掀开沉重的眼皮,入目一片黑暗,她微微怔了怔,一时还未想起来究竟自己身处何方。

“咳咳……”一阵突如其来的低抑咳嗽声,伴随着熟悉的华艳清凉气息,自耳后直逼面门。

少女倏然一惊,心——在刹那紧了紧。

“墨白,你……”

“收敛心神,摒弃杂念,否则你我二人都将性命不保!”身后温醇略带嘶哑的嗓音,以不容违拗的近乎冷漠式命令,低哑声音中不带一丝感情,极快打断了她。

东方语纵有天大疑问,也不敢有丝毫懈怠,立刻闭上眼眸,随着他掌心游走的气息,凝定了心神。

大约过了半刻钟,东方语压抑着内心的焦急,仿佛时间漫长得过了一辈子那么久,才感觉到身后男子缓缓收了掌,极力在稳着略略有些紊乱的气息。

东方语立时焦急地弹跳起来,漆黑的空间里,她看不清男子的脸色,但感觉得出——墨白很不好!

“你这人怎么这样,明知道月圆夜刚过了两天……”东方语蓦地住口,她记起墨白一直不知道她曾看过他发狂的事。

“你知道什么?”墨白冷漠含着怒意的声音飘忽得像从虚空的旷野传来。

少女嘿嘿讪笑,企图将他的注意力转移:“迷情香这种东西应该有解药的,你何必要浪费力气。”

墨白无声叹息了一下,淡淡道:“解药当然有,但时间来不及。”

“那还有更直接的方法啊!”话音一落,东方语脸上轰一下似被火烧着了,瞧她说的什么混帐话,她后悔得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她偷偷瞄了瞄男子妖魅的脸,心下哀怨在想:她这话会不会让人想歪了去啊!

是个人都知道,中了与媚药有关的东西,最直接的解药当然是——男人!

墨白似乎愕了愕,幸好并没有表现出太过奇怪的情绪。这令东方语心安了不少。

“你不是自诩医术如何如何厉害,怎么会着了道?”温醇的嗓音淡淡中含着一丝难察的担忧。

一阵冷风自敞开的窗棂猛灌而入,吹得垂地的幔帘来回晃动不止,少女突觉肩上凉意顿生,低头一看,登时脸红耳赤,手忙脚乱拉上衣裳套好。

两眼几乎能喷出火来,盯着黑暗中看不真切的妖魅男子,咬牙切齿道:“你这个混蛋,平日总一副冰清玉洁谪仙一样的面孔,想不到你居然是个趁机占人便宜的伪君子。”

男子气息一凝,似乎被少女愤怒直接的言辞吓到一般,随即温醇嗓音透着淡淡揶揄笑道:“嗯,刚才是谁提醒我,该用最直接的方法给你解除迷情香这种……特别的东西呢!”

少女脸色立时由红转青,变了又变!

她斜眼冷冷睨了眼黑暗中含着嘲笑眼神的家伙,悻悻住了嘴,半晌,才想起他之前质疑她医术的话,忍不住怒意搅腾,恨恨道:“你有没有听过催眠术?”

墨白淡淡挑眉,“催眠术?”

东方语咬牙道:“严格来说,这也算得上医学的一门分支,不过这多是用于治疗心理创伤的。”她略略顿了顿,皱眉道:“我会着道,就是因为中了极高级的催眠术。”

她想起她刚靠近这座宫殿时,一脚踏进来,抬眼便感觉怪异的地方,那是在微弱跳动的灯火后,她隐约看见一双鬼火般尖锐冰冷的眼睛,那厚重的冰冷感仿佛能直入她的灵魂般。

当时室内门窗紧闭,只一盏亮光微弱的灯火在跳动,她因为睡眠初醒,心里防卫意识薄弱,又因着担心胭脂安危,才让人在一瞬乘虚而入。

“噗”

他——这是吐血了!

忽然从墨白嘴里传出的声音,于此时的东方语,不啻于听到一记响雷炸在心上。

她突然发觉,似乎从她清醒过来到现在,墨白一直保持盘膝的姿势坐在床榻上,纹丝不动。

“你到底怎么样了?”少女焦急的声音含了一丝连她自己也没察觉的情绪。

妖魅男子心中一暖,正想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了轻微却清晰的脚步声。

眉目温善的宫女,扶着面容羸弱、身子如弱柳扶风般的宫妃,轻声道:“玉妃娘娘,你慢点。”

玉妃幽幽叹息一声,语气含着浅浅的自苦意味:“哎,都是本宫这副身子没用,离开玉秀宫才走那么一小段路,就累得喘不过气来。”

那宫女微微笑了笑,安慰道:“娘娘你该放宽心,御医不是说了,只要你宽心静养,身子总会好的。”

“本宫又岂不清楚自个的身体,御医那话不过是安慰人罢了,若真能养得好,也不会这一养就是十年八年了。”玉妃眉宇淡淡含愁,语气却平静得很。

宫女扶玉妃慢慢走着,忽地面露喜色,道:“娘娘,奴婢记得前面有座专供小憩的宫殿,反正眼下距离放河灯的时辰尚早,娘娘不如到那边休憩片刻?”

玉妃犹豫着,望了望树木轮廓掩映的黑暗:“这样不太好吧?万一到时误了时辰……?”

“娘娘放心吧。”宫女微微笑了笑,“奴婢以前去过那里,知道从那里到玉带河,用不了多少时间,再说,娘娘只是小憩一下,有奴婢在旁边看着,断不会误了时辰的。”

玉妃按着胸口,轻轻咳嗽起来,雪白瘦削的面孔也因这一阵咳嗽起泛起了赤红,宫女立时动作娴熟地替她顺顺背部。

“娘娘还是去小憩一会吧,就娘娘现在的情况,就是到了玉带河,也会觉得辛苦。”宫女蹙起眉头,一脸关切担忧。

玉妃长长叹息一声,神情落索道:“好吧,先去前面小憩片刻。”

声落,一行人随即拥着玉妃往前面僻静的月心宫走去。

玉带河沿岸,一块名花玉树环绕的开阔空地中,搭着简易的场子,场子最正中,皇后着一袭象征身份的大红拽地凤袍,坐在首座气度威严地指挥着忙碌的宫人。

“禀皇后,除了玉秀宫的玉妃娘娘,其他嫔妃皆已到达。”

皇后冷冷挑眉,漠然问:“还有多长时间?”

“回娘娘,还有两刻钟就是吉时。”

“玉妃肯定是老毛病又犯了。”皇后蹙着眉头,语气有些无奈,“罢了,她那身子,一定是在附近小憩着……,本宫亲自去看看吧。”

旁边的嬷嬷听她如此说,也不好插话,只得上前扶着皇后站起来。

这宫里的老人,谁都知道玉妃的身体并非先天羸弱,皆是因为玉妃曾经替皇帝挡了刺客一刀,又强行生下一位公主的缘故,才有后来常年累月的体弱多病,平常走上几步路,都能喘上好一阵。

但因着皇帝敬重玉妃,所以像在乞愿节这样重要的日子,皇后既然请全了后宫嫔妃,自然不会独独落下玉妃,免得落了口实,惹人诟病。

这段主仆间听似十分平常的对话,却让前来看望皇后的五皇子风情听出别的苗头,也许是身为皇室中人天性的直觉,他略略皱起两道浓黑的眉,顿住脚步,稍一迟疑,在皇后起身的一刹,悄然转身,避过众人,不动声色退了出去。

再说月心宫内,东方语正因墨白一直保持岿然不动的姿势而惊心焦急的时候,忽然听闻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阵脚步声对于此刻的东方语来说,简直就像来自地狱的催命符,墨白动不了,一定是内力损耗过度,需要调息;她来不及细想,只得急急忙忙放下帘帐,希望借助漆黑的夜色,能蒙混过去。

最坏的打算……,想像着万一被人将他俩“捉奸”在床,她也只好倒霉认了,说到底是她大意,才连累墨白。

希望媚乱宫闱这个罪名,看在墨白是世子的份上,不会让她的脑袋搬家。

然而,在她胡思乱想间,却发生了件更要命的事——墨白居然忍受不住,低低逸出几声痛苦的咳嗽。

东方语轰一声便觉一个头两个大,她垂着脑袋,发出无声呻吟,哀哀在心里叹着气,真是天要亡她!

因着这几声低不可闻的咳嗽,外面的脚步突然加快了。

“有人在里面吗?”

听着小心翼翼放低的询问,却是极为熟悉的声线。

东方语觉得自己这一刻起伏的心情,简直比坐过山车还要刺激几倍,一下直冲云霄,一下又直坠谷底,心脏承受力差一点的人,肯定没病也要被吓出病来。

“夏雪,我在里面呢。”

东方语压得极轻的语调掩饰不住的欣喜盈漫,有什么能比在绝望这一刻听到夏雪的声音更美妙呢。

夏雪脚步微微顿了顿,探头望进漆黑的内殿,立时划起火折子,便要往油灯走去。

“别”温醇的嗓音含着不容抗拒的味道,“很快就会有别人过来。”

“公子?”夏雪淡淡的声音含着惊讶,随即举着火折子走进内室,透过垂地幔帘,隐约可见如雪男子妖魅的容颜苍白如纸,她不禁心下惊了惊,连忙问:“你受伤了?”

“先别说了,夏雪,你能不能背着他走?”东方语三两下撩起帐帘,定睛盯着夏雪,急急道:“我们得先离开这再说。”

“好”夏雪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妖魅男子嘴角未干的血迹,不由得略略皱了皱眉,“我没问题,不过得委屈公子。”

“他委什么屈!”少女紧张的心情略略放松下来,瞧见夏雪略沉的脸色,不由得回首看向男子,目光定在他苍白如纸的脸,眼神不禁狠狠缩了缩,她略略垂下眼眸。

再抬头,又恢复往昔嘻皮笑脸的模样,凉凉睨着墨白,嗤笑一声:“搞清楚,夏雪你才是大姑娘好不好。”

墨白眯起妖惑眼眸,淡淡凝在少女眉眼如画的脸上,半晌,漫不经心道:“看来小语很介意……”

“玉妃娘娘,这条小径光线太暗了,你小心脚下。”

宫女殷殷提醒的声音隐约随着夜风传了过来,听得室内三人不约而同皱起了眉头。

东方语望着妖魅男子苍白的容颜,皱了皱眉,又懒懒挑眉,低低问:“现在怎么办?”

妖魅男子沉吟了一下,极快道:“玉妃为人虽然不失偏颇,但太过固执且视宫规为圣旨,眼下的情形若是让她看到,总归不好。”他无诏入宫被责罚是小事,小语的名声……,有他在,他绝不愿意她受委屈。

少女冷冷挑眉,撇嘴道:“别说废话了,办法!”

墨白微微昂头,瞟了瞟殿顶大梁。

绝色少女翻起白眼,摊出双手!又泛出讥讽笑意指了指背后。

她说:废话,我当然也知道躲到上面最好,问题是,我们要怎么上去?请问世子你难道觉得自己背后长了双隐形翅膀,可以不费力气地飞上去吗?

妖魅男子微微勾唇,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眼眸一转,落在夏雪身上。

“夏雪,你可以吗?”少女眨着明亮的眼睛,眼神明显写满怀疑,“这横梁,保守估计,距离地面也有两丈高。”

夏雪微微点了点头,直接用行动证明给东方语看,她究竟行不行。

夏雪略略垂下眼眸,纤手动作快如闪电,转瞬,便以十分难看的姿势,将仍旧不能动弹的妖魅男子拎上横梁;动作快捷漂亮得差点令东方语惊掉下巴。

一个优雅下坠之姿,夏雪二话不说,将仍在惊愕中忘记眨眼睛的少女也弄到横梁上去。

夏雪正想也找地方藏好,然而一低头,她不禁皱了皱眉,低低咒了声:“可恶。”便再度飘然而落,狠狠将那个昏死在地的年晓新踢进床底去。

夏雪正想再飞掠到横梁上去,但——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这时,刚才还不算清晰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只差踏进门内了。

她若在这时上掠,势必会引起门外那些人的注意。

宫女轻和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娘娘请稍等,里面黑漆漆一片,待奴婢进去先点亮油灯。”

夏雪飞快掠了眼旁边垂地的幔帘,就它了!

油灯燃亮,加上宫女手里提着的几只宫灯,原本漆黑如墨的大殿霎时亮如白昼。

东方语在高踞的横梁上眯起眼眸往门口望去,只见羸弱如柳的女子,在宫女搀扶下一步三顿走了进来。

她不禁挑了挑眉,心下感叹道:啧啧,她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什么叫病美人了。

少女无声瞥了瞥底下扶着椅子坐下的玉妃,翻了翻白眼,双手在胸前合什,嘴唇微动,没有声音,但口中念念有词:阿弥陀佛,但愿这位病美人不要在这久坐才好!

妖魅男子看着她古怪的动作,眼神猛然一暗,他也是这时候才有机会看清少女嘴唇早破得没有一寸完好的皮。

谁也没有注意,殿顶上大大的蜘蛛网,有只硕大的蜘蛛顺着蛛丝,飞快爬下横梁,似乎是受到血液猩甜味道的吸引,它竟然笔直沿着横梁往合什祈祷的少女背后爬了过来。

悄无声息的爬行,居然避过了妖魅男子的视线,只因此刻,他的目光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少女破损得血肉模糊的唇。

蜘蛛很快沿着东方语衣摆爬上她背部,爬到她衣领时,有些兴奋地停下来,嗅着少女阵阵清淡体香,当然,这只维持了不到三秒时间,这只饥饿的蜘蛛又继续它觅食的前进步伐。

这一前进,直接惊得闭目祈祷的少女差点一骨碌掉下横梁去。

因为这只蜘蛛很识货地顺着衣领,爬到她颈项祼露的皮肤。

多足爬行动物带给皮肤的触觉,立即让少女全身起满鸡皮疙瘩,心底更在瞬间涌出恐惧的毛骨悚然之感。

“呀……!”惊叫声刚微微冲出舌尖,立刻被她用手死死捂住,逼着吞回肚子去。

她东方语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种多足爬行的动物!

墨白在她脸色蓦然煞白那一刻,眼尖地看见了那只在她脖子爬得优哉游哉的蜘蛛,眉梢轻动,长指一拂,蜘蛛应势而落。

东方语这才松开手,长长吐了口气,盯着男子妖魅的脸,顿时两眼泪花闪闪。

该死的蜘蛛确实死了,但未曾过去的危机却再度逼近眼前。

“什么声音?”再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大殿听来,也格外响亮,立时有耳聪的宫女诧异地往内室探头张望。

“皇后娘娘驾到。”悠长带着凌人气度的声音远远传进来。

内室三人从未松懈的心情一刹绷紧,心,被这声传唱之音高高悬起。

雍容高贵的皇后,迤逦着华丽气派的凤袍,踏着莲步施施然而入。

玉妃站起,微微垂首,半躬着纤盈不足一握的腰肢,缓缓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玉妃果然在这呢。”皇后微微一笑,眼角那颗泪痣随着她上扬的皮肤,而闪过一丝诡亮之色,她上前一步,虚托着玉妃,淡淡道:“你身子不好,就不要讲究这些虚礼了,陛下早下了旨意,玉妃见到本宫可不必行礼的。”

玉妃淡然轻笑,还是依足规矩行了全礼,皇后这话,表面是恩恤她身子不好,实际上呢!羸弱女子垂下眉眼,眼底隐隐透着冷嗤之意,皇后不过借机告诫她,不要做出逾越身份的事,她一个三品嫔妃,见到皇后,不管有没有皇帝旨意,该行礼还是得行礼。

更别说那道所谓旨意,还是皇帝一时心血来潮,空口说说的。

“臣妾不敢。”玉妃微微喘息着,神情恬淡如水:“这君臣之道,自古讲究尊卑有序,礼不可废。”

皇后不咸不淡瞥了瞥玉妃浮白瘦弱的脸,微微笑道:“瞧玉妃这气色,似乎好些了?”

玉妃眉眼恬淡,答得滴水不漏:“谢皇后关怀,臣妾这就前往玉带河。”

“哎呀!”低低的惊呼声,像乍然迸裂的瓷瓶般,在众人未注意的时候,戛然而止。

“谁?”皇后身旁资格最老的嬷嬷抬头沉沉扫目,“皇后娘娘凤驾在此,谁鬼鬼祟祟躲在里面?还不赶紧出来?”

夏雪皱了皱眉,妖魅男子无声握了握拳头,东方语半眯起眼眸,斜斜盯着混在宫女中间,刚刚发出惊呼声的人。

老嬷嬷声音含怒,眼神冰凉尖锐如钢针:“混帐东西,老奴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如此大胆?”

老嬷嬷手一扬,立即有三四名宫女垂首敛目站了出来,就要跟她进入内室。

夏雪心下暗暗叹了声糟,正准备从幔帘后现身,钻到床榻上装睡,来个华丽丽的李代桃僵。

但,就在这紧张得一触即发的瞬间。

有道身形高大的人影从窗外隐蔽的树荫里闪出,忽然不动声色自敞开的窗户跳了进来,他一进来便往门口处缓缓挑开珠帘,迈步而出。

明艳的紫,此际简直比白昼正午的太阳还要亮煞人眼。

“情儿?”皇后看见他,声音流露出绝对掩饰不住的诧异与错愕。“你怎么会在这?”

“儿臣参见母后,参见玉妃娘娘。”风情略略弯腰施礼,冷着面无表情的脸,淡淡道:“哦,回母后,儿臣原本是要到玉带河畔为父皇祈愿的,路过这里时,感觉有些困倦,便进来休息一下。”

他微微顿了顿,神态依旧恭敬,不过长睫掩映的眼底,隐隐透着层层漾开的寒意,“看样子,儿臣应该没有错过祈愿的时辰。”

“怎么会是五殿下,刚刚奴婢明明听到是女……”

“没规矩的混帐东西,娘娘和殿下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丫头插嘴!”老嬷嬷在瞄见皇后蓦然变沉的脸色,立时用她特有的无限沉压,能令人心底凉意顿生的声音,低低斥责着在旁小声嘀咕的宫女。

“可是……”宫女委屈地犟嘴,但一接触到老嬷嬷冰凉无垠的眼神,立时噤声,咬着嘴唇,嗫嚅求饶:“奴婢知错了,求嬷嬷饶奴婢一次。”

“够了!”皇后皱眉,不耐烦地扭转头,看了宫女一眼,冷冷道:“明天起,你不用留在凤栖宫,自己到浣衣局去领职。”

浣衣局?

宫女一听到这三个字,顿时双目无光,神情木然瘫软在地,低伏的双肩还止不住簌簌颤抖。

皇后将初见风情时的惊愕到后来一瞬的怒不可遏,全部发泄在宫女身上,如果不是自恃身份高贵,此刻只怕早就暴跳如雷了。

她千算万算,可怎么也算不到她的宝贝儿子,会在关键时刻从内室跳出来。

在里面的明明应该是那个令人憎恨的丫头与那个姓年的侍卫……,怎么会变成情儿?

难道那个丫头仍在里面,那个年轻侍卫却……?

无人看得见,皇后广袖下,早将那方上好的丝绸帕子揉成一团又一团。

她压抑住心底挫败的愤怒,挑起凤目淡淡望向身形高大的紫袍男子。

风情脸色很平静,教人完全看不出一丝别的端睨来,那神情仿佛他之前确实在里面小憩,而刚刚被她们吵醒的样子。

皇后垂着眼眸,眼底怒意浮沉,如果那个丫头仍在里面,她此刻绝对不能进去,一想起那双特别透亮传神的眼睛,还有那张脸上从来不露怯意,坦然从容自信的表情。

皇后袖下五指无声握成了拳,她绝对不允许她的儿子娶那个女人的女儿,绝对!

皇后深深吸了口气,良久,才勉强稳住妆容精致脸上的笑意,望着身形高大,爱将衣裳整理得一丝不苟的紫袍男子,微微笑道:“情儿,你既然醒了,不如和我们一起去玉带河?”

“好”风情声音不高,答得飞快,并不见丝毫迟疑,然而走了两步,他却忽然顿住,淡淡道:“儿臣想起有东西落在里面了,请母后和玉妃娘娘先行一步,儿臣找到东西后自会过去玉带河。”

皇后略略回首,含笑点了点头:“这样啊,那你动作得快点。”

风情面无表情微微颔首,挥了挥手。

皇后转过身来,暗暗咬着牙根,一袭大红拽地凤袍在空中扬出起伏如浪的弧度。

然而她的脚步,却少了平常的优雅款款,每一步都霍霍带声,所过之处,皆凝结一股凛冽惊人的煞气。

她心里明明恨得要死,却不能对自己的儿子撕破脸。

这个看似粗朗的儿子分明看破了她的用心,才找借口留在这,那个可恨的丫头一定在里面,可情儿为什么要护着那个丫头?难道说情儿他……?

风情站在门口,铁塔一般看着皇后与玉妃一行人的身影渐渐远去,这才慢腾腾回身,却是在进入内室的珠帘前顿住,背对里面,压着声音道:“我不管你为什么出现在这,但是,你现在最好赶紧离开。”

他沉默了一下,皱着眉头,声音含了浅浅无奈道:“皇宫这个是非地,并不是人人都能适应的,以你那性子……你还是找个理由早日出宫吧。放心,我会在外面路口守着。”

月心宫内外几人并不知道,外面那片漆黑的林子里,一道脱俗如空谷幽兰的身影在看见风情现身那一刹,狠狠地辗碎了脚下的鲜花。

横梁上的少女眯起眼眸,盯着男子高大的背影在心下腹诽:听这家伙的语气,似乎早知道她躲在里面,但他刚才那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她那性子?

她的性子怎么了?

这皇宫的人还真是稀里古怪,先是太后借着磨砺她的浮燥性子为由,硬逼着她去抄那什么超级大的国宝级佛经。

现在又有这家伙用嫌弃的语气,说她的性子!

东方语兀自在横梁上生了半晌闷气,站在门口的高大男子在说完那两句话后,连头也不回,便自顾走出了宫殿。

“小语,你的嘴唇……”墨白挽着她腰间,从横梁上轻轻飘了下来。

“嘿嘿,那个……为了保持意识清醒,自己咬的,不过不碍事,抹点药,过几天就好。”少女长长呼了口气,眨着明亮眼睛,有些尴尬道。

夏雪从幔帘后转出来,直接走到床榻边上,弯腰将里面的年晓新拖了出来。

然而,拖出来一看,在场三人立时惊得心跳停止。

年晓新此刻哪里还有呼吸,脸色涨红如血,而令人惊怖的是,他惨烈的死状,原来无声无息间,他早已在床底下七窍流血而死。

东方语看着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心里这一刻说不出的难受,死人她见得多,但从来没见过死得这么莫名其妙,还这么面目可怖的死法。

“夏雪,你和小语先离开这。”墨白温醇的声音也含了一丝莫名的哀凉之意,他是在自责刚才只顾着东方语,却忘了这个年轻侍卫身上也中了同样的迷情香。

他微微昂起头,眨着发涩的眼眸,紧抿的薄唇逸出淡淡一声叹息。

殿内的迷情香,早在他打开窗户那一刻,被风吹散得无影无踪,但这个侍卫却直挺挺躺在了冰冷的地面,再也站不起来。

“那他怎么办?”东方语沉下脸,指了指地上再无声息的年轻侍卫,声音含了一丝愧疚的哽咽。

“交给我来处理吧,你先和夏雪离开这。”墨白温醇如昔的声音似乎多了一丝倦意。

东方语点了点头:“墨白,你的伤……?”

“我不要紧,你们快走吧,风情在外面挡不了太久。”

“可是,公子你无诏入宫?”夏雪略带担忧地望着脸色苍白的妖魅男子,只觉他的脸色白得透明,那颜色似乎赛过了他一身清爽洁净的如雪白衣。

墨白淡淡挑眉,唇畔微微勾出浅浅优美弧度,本就妖魅惑人的容颜,在这浅淡笑意下,更艳绝惊人,动人心魄的魅。

“即使让他们知道又如何?我难道还会怕么?”

还会怕么?

不怕么?

风姿绝世的少女与夏雪一道离开了月心宫,但脑里一直回响着临走前,墨白说的这句无比傲气十足霸气,略略显得狂妄嚣张的话。

她不得不承认,有背景有能力的人,确实有牛逼狂妄嚣张的资本。

翌日清晨,一贯因严厉宫规而无人敢高声喧哗的凤栖宫门前忽然沸腾起来。

“天哪,这有个、死、死人!”一名刚打开宫门出去洒扫的宫女失声尖叫。

负责执行宫规的老嬷嬷沉着一张脸快步走出来,立时冷声喝斥:“还有没有规矩,大清晨的乱嚷嚷什么!”

“嬷嬷,这、这有个死人……,你快来看看”。

顺华宫。

风昱脸上依旧挂着三分邪肆张扬笑意,只是略为急促的脚步声泄露了他内心的焦燥愤怒。

“母妃”人未见,清冽的声音乍起,正在花园侍弄花草的年贵妃微微一愕,随即眉宇含笑看向来人。

年贵妃望着自己俊逸风流的儿子,表情十分温柔,漂亮的桃花眼溢满了欢喜,眼神明丽纯净不染纤尘,微笑着打趣道:“是昱儿,最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回宫竟回得如此勤快。”

“母妃”风昱疾步近前,直直盯着温柔女子纯净眼眸,“你告诉我,宫里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年贵妃垂下眉梢,淡淡道:“在这个比铁桶还坚固的牢笼里,能有什么事呢?”

“真的没事吗?”风昱依旧凝定她明丽微微透着寂寞的眼眸,慢慢一字一顿道:“那母妃知不知道,今天早上凤栖宫门前发生了什么事?”

“凤栖宫?”年贵妃抬目,表情有一瞬惊讶,随即淡然:“哦,听说发现门前有个死人……”

皇后惩罚宫人的手段十分残酷,时常有人受不住酷刑而亡,这种事屡见不鲜,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所以年贵妃的表情很冷淡,从她纯净的桃花眼里甚至看不到一丝波澜。

风昱握了握拳头,敛了眉眼笑意,愤怒莫名道:“他,跟母妃你一样,姓年,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内庭侍卫……”

“是——年晓新!”年贵妃漂亮的眼眸漫过淡淡悲哀,脚下略一踉跄,微微退了两步。那是同族一个叔父家中的独子,进入内庭当侍卫不过三个月。

她闭上眼睛,想了想,温悦声音含了倦意:“昨夜放河灯前,皇后亲自去月心宫迎了玉妃……。”说到这事,她眼神一冷,意味深长地望向不远处垂首剪枝的方姑姑,她记得,昨晚,曾有一段时间看不到方姑姑身影。

年晓新那个孩子——不可能无缘无故进入到后宫内苑。

“皇后娘娘,是吗?”风昱脸上泛起怪异笑意,连语调也怪异莫名。

“昱儿,既然回来了,去养心殿看看你父皇吧。”年贵妃掩下眉梢倦色,慈爱地看着跟前俊拔的男子,“他的头风症又犯了。”

“父皇又开始头痛了?”风昱托着下巴低喃,一双勾魂桃花眼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奇珍园里,东方语很仔细地拾着地上新鲜落下的花瓣,还轻轻吹干净花瓣上的灰泥,然后再分类收集,

宫女们看她神采奕奕整天笑眯眯的样子,似乎压根没受到凤栖宫门前发现侍卫身死的事情影响,忍不住当着她的面不时议论她几句;但谁又知道,她早就见过那年轻侍卫的死状了。

跟随在旁的宫女见她拾捡花瓣多时,不由得有些好奇问:“二小姐,你捡这些落花做什么呢?”

东方语微微抬头,明亮眼睛眨了眨,看着宫女,狡黠一笑:“你别小看这些不起眼的花瓣,它们可有大用处呢。我将它们分类收集,是为了方便制作不同功效的美容花露膏。”

“美容花露膏?”宫女摇了摇头,困惑道:“奴婢听都没听过,它真的有用吗?”

“哎呀,不过一个东西的名字而已,说白了就是用来令自己变美的东西。”眼珠滴溜溜转了转,她指着自己雪肌玉骨的脸颊,略带得意道:“至于有没有用,你看看我的肌肤就知道了。”

宫女露出羡慕的神情,口气有些酸溜溜道:“二小姐你天生丽质,没有这些什么美容花露膏,你也一样美艳动人,哪是奴婢这种丑俗之人可企及的。”

“胡说!”少女脸色一正,露出严肃认真的表情,道:“轮廓外形是天生的不错,但我们可以通过后天人为的努力,去改变肤色与触感,令自己看起来更漂亮可人。”

“真的可以吗?”宫女露出艳羡的眼神,一脸跃跃欲试的神往之色。

东方语郑重地点点头:“当然,绝对可以,你看我不就是成功改变的例子,我跟你说,以前的我皮肤是又黑又糙……”

宫女完全被东方语美容心得给吸引住了,越听越兴奋,越听越觉得自己也可以成为绝色大美人,末了,忍不住激动地抓住东方语手腕,迫切问:“二小姐,那你制好的美容花露膏可不可以送一些给奴婢?”

少女站起来,拍拍衣裳上的灰尘,笑吟吟道:“可以,当然可以,但是这里的花瓣能做出来的美容花露膏量很少,我想……。”

少女略带歉意地顿了顿,指了指天空,微微笑道:“不过现在得回去了,你看,快到午膳时间了。”

宫女抬头看看天空,有些遗憾道:“时辰的确不早了,那就先回去,待傍晚再来多拾些花瓣,可好?”她看着少女笑眯眯的脸,睁大的眼睛里明显带着期盼。

东方语嫣然回首一笑,道:“傍晚的花瓣沾了太多杂质,而且水份流失,不适合做美容花露膏。”

宫女垂下脸,微微有些无奈失望,她真心盼望能快些用上什么美容花露膏,好让那些整天自恃长得比她漂亮就欺负她的人看看,她一样也可以变得好看。

第二天清晨,宫女早早在外候着东方语带她去奇珍园拾花瓣。

东方语伸着懒腰,瞥见宫女的身影时,眸光闪闪勾起了嘴角。

在奇珍园拾花瓣时,东方语还不厌其烦,详细告诫宫女,说哪种花瓣与哪种花瓣是不能混合一起用的,又细细讲了些食物相克的道理,之后望着满筐的花瓣,她十分愉悦地回去了。

第三天,宫女心急想早点看到东方语制出来的美容花露膏,也特意早早在门前候着东方语。

东方语去到奇珍园,才神秘兮兮将一个小瓷瓶递给宫女,并四下张望了一会,确定无人靠近后,压低声音道:“这东西你先拿去用,不过因为昨天捡的花瓣有些用不了,所以这量——少了点。”

宫女喜滋滋将小瓷瓶收好,并再三道谢。看着东方语又开始俯身去拾落在泥里的花瓣,不由得疑惑问:“二小姐,为什么一定要捡落下的花瓣,直接采摘新鲜的不好吗?”

东方语立刻以手指唇“嘘”了一声,低低道:“你难道是新进的吗?这座园子的鲜花可是珍品,它是专门给人观赏的,如今我们来拾这些落下的花瓣尚且是偷偷带回去的,谁敢打这些鲜花的主意,又不是不要命了。”

宫女闻言,脸色立时白了白,她一心只想着变漂亮,都忘了禁止任何人采撷奇珍园鲜花的宫规了。

“那我们赶紧离开吧?”宫女害怕地望了望外面,瑟缩地扯了扯东方语衣袖。

绝色少女嘻嘻一笑,眸光灿灿如星,“不用担心,皇后娘娘特意恩准我进来这里赏花的。”她眨了眨眼,眼眸顾盼流转,自生瑰丽荣光,心想:她放的饵应该够了吧。

皇后日日派人不远不近地监视她,相信她在奇珍园的一举一动,包括与这个无甚心机宫女之间的对话,都有专人钜细无遗报告给那个妆容精致的皇后娘娘。

之后几日,东方语仍然在清晨就去奇珍园拾花瓣,然后自己捣鼓成什么美容花露膏,一小部份送给那个爱美的宫女,大部份则很招摇地往自己脸上贴。

那个小宫女用了她用花瓣特制的美容花露膏量之后,脸色果然好了不少,肤色变得光滑细腻,原本腊黄的脸颊还微微生出些晕染的桃红来。

“那丫头果真每天只去奇珍园拾花瓣?”皇后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面那张岁月催人老的脸,语气里充满难以掩饰的不甘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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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亲爱的童鞋们,谁有兴趣给文文写个长评呢?

小语:唉,岁月是把无情的杀猪刀,刀刀催人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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