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姑娘,”夏雪看着她面露狐疑之色,沉吟道:“要不我再去打听一下?”
东方语想了想,随即摇头,缓缓道:“不用了,既然别人早有防备,都已经过去那么久的旧事,你即使再打听,这一时半会的,也难以打听到什么真正的事情。叀頙殩晓”
“我看古大人进去审问很久了,不知道他能不能从叶氏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没有。”
夏雪回头望了望她们身后那安静的屋子,低声道:“语姑娘,不如你在这等着,我找古大人问问去?”
“不用了,我进去看一下风昱他们,若没什么意外的话,我亲自去见他。”东方语回头掠看了屋子一眼,“我想,有些话还是我直接对他说比较好。”
她说完,便转身轻步走入屋子里面;风昱仍在昏迷着,俊雅脸庞上那双勾魂桃花眼安静闭着;平日总邪肆张扬的笑容此刻也沉静不见。再看向另外一旁那容颜妖魅的如雪男子。
“小语……”几乎是心有所感般,她心疼的眼神刚刚扫过,墨白便缓缓睁开了眼眸,漆亮的眸子泛着妖惑光芒静静凝定她,温醇嗓音依旧,只是音量压得极低,“我没事,昱也会没事的,你别担心。”
少女扬起明媚笑意,朝他点了点头,道:“嗯,你且在这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一下,先看看古大人去。”
“小语”在少女转身一瞬,男子含着淡淡温柔的嗓音再度飘入耳际,“今天的事情处处透着古怪,你要小心;至于冷兰若,你就不必操心她了;对于那个叶氏,你即使想要了解什么,也不要靠她太近,免得让她误伤到你,知道吗?”
少女心中一暖,绝色脸庞流漾出几分顽皮的笑意,轻声道:“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别这么长气了,自己好好休息吧,有我这神医在,你以为叶氏能从我身上讨到便宜么。”
东方语说罢,还不忘朝妖魅男子做个逗人开怀的鬼脸,这才转身施施然走了出去。
她去见到古峰的时候,古峰似乎正因无法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而绷着一张脸,一筹莫展地愁眉苦脸走来走去呢。
“古大人。”少女客气向他拱手行了一礼,才笑眯眯道:“可从叶氏嘴里问出什么来没有?”
“哦,原来是二小姐。”古峰乍见绝色少女嫣然容颜,自觉眼前一亮,也随即还礼,道:“她什么都不肯说,一直在里面装疯卖傻呢,本官一时也是头疼得很。”
“听说古大人也传唤三姨娘来问过了,莫非三姨娘她也不能为大人提供些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唉,她说的都是叶氏进入东方府之后的事,这顶多也就能为叶氏毒害耿祈的事情给个合理解释,可对于六殿下与幽兰郡主的事,那是一点帮助也没有!”古峰叹了口气,看她笑得温和平静,明亮眸光里不时透着超乎常人的狡黠智慧。
他沉吟了一下,眼底微微起了一丝期望,看着眉宇自信洋溢的绝色少女,道:“不知二小姐,对这事可有什么看法?”
少女微微一笑,神态自若从容,并不见骄矜得意或盛气凌人,声音甚是悦耳道:“古大人,我觉得叶氏突然袭击六殿下与幽兰郡主,也许可以从冷府或者年府两家的旧事上面查一查,也许这叶氏以前跟他们两家有什么瓜葛也说不定呢。”
古峰听罢,似是茅塞顿开一样,当即微显兴奋用力一拍手背,道:“对对对,二小姐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这叶氏袭击他们二人之前,就曾嚷嚷过什么报仇之类的话,说不定这叶氏以前还真与他们两家有什么恩怨瓜葛。”
他一边对东方语感谢不停,一边走出外面吩咐人着手去查叶氏以前的身份。
东方语谦虚受着他的感谢。回转身也去吩咐夏雪做一些事;她得让古峰的人尽快查到叶氏以前的身份才行,这件案子拖得久了,难免太后与冷府的人会不断向古峰施压,她虽然不在乎东方府,但这好歹是她的家,这儿的人么,总还有几个是她希望能够保住的。
待古峰的人匆匆回来向他禀报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完全黑了下来,滞留的宾客也开始惶惶不安,四下骚动起来。
虽然皇宫内苑的宫闱旧事,古峰未必查得到,不过东方语觉得只要让他隐约知道,叶氏是因为以前与冷府及年贵妃之间的过节,才会做出这等大胆妄为之事,那便足够了,毕竟有了明确动机,他就可以向冷府的人交差,这件案子也就可以结了。
古峰听着那些负责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禀报,越听,他的脸色便越发阴沉得难看。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叶氏以前竟然是年府的家奴,与年贵妃的感情还非同一般;而眼下这风昱与冷兰若……,他眼下还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即便知道这个中内情,他也不能用这理由来结案啊。
虽然风昱与冷兰若二人皆被及时救回,但二人尊贵的身份摆在这,他势必要给他们一个明面上的交待才行。
古峰这思虑良久,仍难以拿出个主意来。
东方语本来一直在默默等着,但见半晌也没等来古峰什么动作,一时也有些狐疑起来。
“夏雪,那些消息确定透露给那些人知道了吧?”
“语姑娘,这事是我亲自督促去办的,没有半点疏漏。”
这时,墨白缓缓自屋内走了出来,看着二人沉吟的神色,示意二人走远一点,才关切问道:“小语,是不是古大人遇到什么难事了?”
东方语一见是他,立时紧张道:“你好些了吗?突然跑出来干吗呢?快进去歇着吧。”
“小语,”妖魅男子静静凝望着她卓绝容颜,眼底霎时流转过满心欢喜,微微笑道:“我只是损耗了一些内力,调息过来就没事了。”
少女撇了撇嘴角,脸色微闪过一丝不自然,好吧,她得承认,她似乎是太紧张他了。
嗯,果然是关心则乱。
“按说古大人这会应该可以结案了,可他却一直没有动静。”少女想了想,随将夏雪查到的事情简短迅速复述了一遍。
墨白听罢,沉吟了一会,随即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缓缓道:“他只是为难,难在无法给那些人一个合理的交待。”
“合理的交待?”少女不明所以,瞪大了明亮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妖魅男子,“他现在都知道了叶氏的动机,这还没有合理的交待。”
“小语,官场上的事,可不是非黑即白如此简单。”墨白微微沉吟着,心下似乎颇有些感触般,道:“眼下一共有三个人被叶氏所伤,俱是危在旦夕的中毒昏迷;他们每个人的背景都不一般,古大人必须得拿出一个人来,而这个人至少不会抹了他们的颜面,又能让他们平息怒火。”
“而且,”墨白似略略停顿了一下,在斟酌着怎么用词才合适,“这个人绝不能仅仅是目前已呈疯颠状的,身份上不了台面的叶氏。”
少女闻言,不由得惊讶地皱起眉头,眼眸内难掩气愤,道:“难道说,为了要给这些所谓权贵一个交待,古大人还要凭空捏造个冤大头来不成?”
墨白无奈地看着她,淡淡道:“嗯,眼前这局面,我想大抵非得如此不可。”
“呵呵……”东方语闻言,气恼不甘地讽刺大笑,“这么说来,古大人如今犯难的是,不知该找谁做这个冤大头了?”
“看小语你这成竹在胸的模样,大概是心里已有合适人选?”
少女嘿嘿邪笑着,拿眼角斜睨着男子妖魅容颜,倏地横出手肘轻轻顶了他一下,还眨着明亮眼眸,抛了个耐人寻味的眼神给他,嘻嘻笑道:“少来了,你不也成竹在胸,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夏雪,你留在这看着风昱,我去会会古大人。”
墨白也目光淡淡看着夏雪,道:“嗯,你留在这吧,我陪小语过去。”
“对了,小语,太子他人呢?”
“他呀,大概是去关心关心他的胞弟去了。”少女懒洋洋撇了撇嘴角,漫不经心答道。
“府里似乎还有很多宾客滞留?”男子冷眼瞥过四下攒动不安的人头,眉宇间略略有些意外。
“嘿,咱们的刑部尚书管正管大人今天也在这呢,是他在风昱他们出事的时候,立刻在第一时间让人回衙门调了公差过来,府外现在都被公差围得跟铁桶似的,说是怀疑这案子另有内情,担心还有其他黑手隐在宾客中,所以在案子未查明之前,所有宾客一律不准离府。”
墨白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眼底一瞬转过深重寒意。
“这个管正!”
“纯粹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对吧?”少女瞄见男子那戾寒眼神,立即飞快接口打趣起来。
墨白见状,忍不住当下心情愉悦弯起唇角。他生管正的气干什么呢!管正爱掺和就掺和吧,总之有他在,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到她一根毛发。
两人说笑间,转眼便看到了古峰正一脸沉吟难决,负手在屋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
“古大人。”笑眯眯与古峰打招呼的自然是和气派的东方语了,她神色欢快而表情随和,古峰一见她如花笑靥,顿时觉得满心的烦恼都消失了,“叶氏的事还没有什么消息吗?”
古峰并不知道她是在明知故问,只当她是在关心案子的进展,立时便道:“唉,消息倒是有,不过……,那些事情虽可证明这叶氏可能因为旧怨而行凶,可这毕竟属于推测,作不得证据,况且叶氏又一直不肯配合。”
“古大人,这叶氏不肯供认配合,她上面不是还有人吗?”少女笑得眉眼弯弯,霎是可爱的模样,古峰迎上她闪亮隐含暗示的眼神,一瞬不禁迷糊地怔了怔。
“她上面还有人?”
“咳,古大人!”静静伴在少女旁边的妖魅男子不得不轻咳一声,引起古峰注意之后,才慢慢道:“叶氏虽是负责看管柴草的下人,但她上面总该有直属的主子;这底下的人犯事,做主子的是否多少也有些管教不力的责任呢?”
古峰听闻这番直白的提示,他再不明白就是猪脑袋了。
当下眼神一亮,露出颇为激动的神色,道:“对对,白世子说得对,下官怎么如此糊涂呢!”
“来人,马上传唤东方府的三姨娘到这里来问话。”古峰略压激动之色,转身便拿出他作为京兆尹的威风来。
三姨娘很快再次被传唤到东方府单独辟出来给古峰审案的屋子里。
“古大人,请问你还有何事须向妾身求证的?”三姨娘一到大厅,抬眼看见古峰四平八稳端正坐在上首的姿势,一时心下忐忑,眼角四下瞄了瞄,又见太子、墨白、耿原以及管正这几人都在下首安静肃穆端坐着,心里一时不禁更加惴惶惶不安起来。
“三姨娘,本官传唤你来,不过想确认一些事情而已。”古峰漫不经心开口,眼角却透着重重沉压的气势直逼三姨娘而来。
“古大人你请说。”
“这叶氏当年是随你进府的,对吧?”古峰悠悠扬扬开口,声调也透着平常轻凉的样子,但落在三姨娘耳里,她却无端心惊肉跳起来,不知怎的觉得古峰这话里话外都透着风雨欲来的味道。
“回大人,这叶氏早年的确是随妾身进入东方府的;不过后来因为她屡屡犯错,妾身早就将她逐出了我的院子。”三姨娘答得小心谨慎,她略略抬眼,飞快瞄了古峰一眼,又道:“如今算起来,她应该归厨房的刘管事管辖才是。”
东方语在旁边闻言,心下不禁微微轻嗤起来。她目光一转,不动声色打量了三姨娘一眼,心道:这个鱼花间还真不愧是商人家出身的;生性便比常人多几分狡诈谨慎,古峰这话还未露口风呢,她倒懂得来个以退为进,先堵了古峰的后路再说。
但今天这事!
少女凉凉勾唇无声笑了笑。三姨娘想要脱身,只怕是难了。
“哦,本官现在可不是要追究她归谁管;”古峰话峰一转,脸色也一瞬冷了下来,“本官只知道她今日所犯的恶行,皆因你以前所种的恶果所致,所以今天,她有罪,而你作为她原先的主子——则更加罪无可恕!”
好一顶罪无可恕的大帽扣下来!
东方语忍不住玩味地看了看古峰;三姨娘则惊愕了一下,随即双腿打颤,幽幽后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她紧了紧长袖掩垂下的双手,瞪大双目,流露出无限委屈的眼神,看着古峰,一脸凄惶之色,嘤嘤道:“古大人,妾身承认,以前是对叶氏管教不力,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她再怎么怨恨妾身,要报复妾身;眼下也只是祸及了我女儿的新婚夫婿。”
说到这,三姨娘有些心虚地瞄了瞄右边一脸郁愤的耿原,“这妾身跟六殿下与幽兰郡主之间,可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啊!你怎么能说妾身罪无可恕呢!”
“她发疯毒害六殿下与幽兰郡主,那是她自己发的疯,跟妾身可完全搭不上关系,古大人你一定要明察啊。”
古峰眯起眼睛,定定盯着她看了半晌,直盯到她心虚不已,才慢慢道:“今天这事的是非因果,本官想你也是个明白人,就不必在本官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叶氏她今天为何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这里面可绝对少不了你的功劳啊。”
“不,古大人,你这是欲加之罪。”三姨娘眼见在座众人,包括太子风络在内,皆无一人出声反对古峰,她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单纯,逐难掩惊慌尖叫了起来,“妾身承认以前有亏待叶氏的地方,可这一码归一码,你不能将妾身与她之间的事,混在今天叶氏毒害六殿下与幽兰郡主的事里面。”
她咬了咬牙,高声道:“你这是徇私枉法,妾身可绝不会伏认这样的的罪名。”
“三姨娘,你何必惊慌叫嚣呢。”东方语觉得她有必要纠正一下三姨娘的态度,便懒洋洋含笑看着三姨娘,语气悠慢道:“古大人又没有逼你承认与叶氏合力谋害六殿下与幽兰郡主;他不过是向你询问一些往事,一些你心知肚明,却注定心虚难夜夜难以入眠的往事而已。”
“二小姐,你……你在胡说什么!”三姨娘眼角一转,却对上了少女明媚灿烂的笑容,一时忍不住心下暗恨,冷声道:“妾身可没做什么事,会心虚得难以入睡的。”
“是吗?我想三姨娘你一定是这些年过得太过安逸,以致确实容易忘记一些原本令人刻骨铭心的旧事。”少女眉目含笑,绝色容颜也绽放着令人惊艳的笑靥,但她眼底却默默透着一股令人惊心的森寒。
三姨娘眼睛无意一转便迎碰上她这样的眼神,立时不自觉地浑身一颤。
“不如我提醒你一下?”东方语轻漫浅笑的神态,令人觉得她不过真的在好心好意真诚在提醒三姨娘而已,谁也无法从她那灿烂明亮的眸子里读出一丝虚假来,“叶氏的女儿明冬梅到底是因什么事,竟然会在不足十三岁,年纪轻轻便上吊自尽呢?”
“三姨娘,你能猜测一下个中因由吗?”她眨着眼亮透澈眼眸,笑意如花里,她那锃亮眼瞳,却如两把锋利的剑刃,一下直插三姨娘心房,“你说,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有什么事竟然令她如此看不开?竟然一心舍母弃弟寻死?”
三姨娘动了动嘴皮,眼里闪过一丝惊惶狼狈,却不敢再直视少女闪亮惊人的眼眸。半晌,才期期艾艾吐出几个字,道:“这个……这个……妾身怎么猜测得出来,也许她……她自己不自爱……也许她遇到什么事觉得生无可恋,一下看不开便自尽了。”
“哦,生无可恋吗?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正是人生最灿烂的豆蒄年华,为什么突然便生无可恋了呢!”东方语浅笑漫盈的艳绝容颜,在这一句轻声细语里,倏地冷了下来,她眯起眼眸,不容三姨娘躲闪地,直视过去,“我想,三姨娘一定比所有人都清楚明冬梅生无可恋的真正原因才是。”
“而现在!”少女目光一转,微透着逼人气势睨向上首的古峰,“他——京兆尹古峰古大人,也跟三姨娘你一样,已弄清楚了明冬梅生无可恋的真正原因,眼下,他不过是替枉死了几年的小姑娘讨回公道而已。”
“嗯,我差点忘了,叶氏那个原本活泼可爱的儿子明易生,也因为三姨娘你的功劳,而变成了现在这副痴痴呆呆,整天只会对别人傻笑的模样呀!”她眸光一转,缓缓扫过在场众人,直掠三姨娘头顶而过,最后凝落在古峰脸上,“这些虽都是旧事,但三姨娘你不是还好好活着吗?叶氏不还活着吗?明易生不也活着吗?”
“三姨娘,有句话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还有一句话叫做:人在做,天在看;你看,这世间是存在因果报应的,以前的恶事,不是不报,一切只因时辰未到而已。”
“三姨娘。”古峰等东方语长篇大论说得痛快了,才悠悠然慢慢说道:“本官已经找府上的下人核查过了,当年你纵弟合谋,害了叶氏之女明冬梅;后又加害于叶氏之子明易生,这此旧事虽已事隔多年,但证据犹在,如今你是抵赖不过的,你还是乖乖伏首认罪吧。”
三姨娘一听这话,顿时全身凉了大截,半晌仍旧懵懵浑浑的,刚才这京兆尹不是在追究叶氏毒害六殿下与幽兰郡主的罪行吗?怎么一转眼倒变成了审判她的恶事旧行来了?
“大……大人,妾身……妾身……,以前的事,妾身一时年少冲动,才犯下的错事,至于害死明冬梅,这与妾身根本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你不能凭着别人几句片面之词,就这样判定妾身有罪吧?”
“三姨娘,这有罪没罪,自然得在公堂之上,待证据确凿了才能定论。”古峰露出邪凉寒笑,双目炯炯如炬盯着三姨娘,“今天本官唤你来,不过是告知你一声,既然有人告你,还有一定的人证物证,所以无论如何,按程序你都得随本官回衙门一趟。”
三姨娘一听这话,当即双腿发软。
就这样不明不白让她跟去衙门,到时她还能出来吗?就是出得来,她以后还能在东方府立足吗?即使她什么事也没有,光是进过衙门坐过牢这一条,就足以让她颜面扫地,在所有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她咬着嘴唇,白着脸,双拳死死在袖下紧握着,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她环视了在场众人一眼,当即心如死灰地发现,太子既然沉默,便表示他默许了古峰的做法。
三姨娘眼睛掠转中,在看到耿原阴沉的脸色时,忽然如快要溺水的人看见一根稻草一样,虽然明知这根稻草不能救命,但有总算聊胜于无。几乎没有一丝犹疑,她直接眼神凄戚地看着耿原,颤声哀求道:“耿大人,请你看在我们是亲家的份上,为妾身说句公道话吧?”
耿原冷冷瞥了她一眼,随即转过视线,抿着唇,阴恻恻冷笑了一下,道:“三姨娘,你的女儿还涉嫌毒害祈儿呢,这亲家不亲家,过了今天以后可就难说了。再说,古大人为人公正,你若无罪,他自然不会把你怎样,你何必担忧呢。”
三姨娘闻言,心中顿时透凉到底。浑身颓然一软,整个人便如失了支撑般瘫了下去。
她简直觉得一切都像做梦一样,今天怎么会突然间,她便落得要进衙门陷牢狱的地步。
“来人。”古峰看着她颓废失落消沉的模样,倒是没说什么,而直接大手一挥,便让公差进来要将三姨娘锁走,只要有人出面承担今天这祸事,他也算对冷府对宫里对其他人有了交待。“将鱼氏花间立刻带回衙门大牢;她先犯管教不严之罪,后再涉嫌教唆下人毒害他人,先将她带回衙门,再详加审问。”
至于这鱼花间有罪无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不过她的罪名,虽未必落实在教唆谋害殿下与郡主上头,但其他的罪名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
三姨娘看着衙差面无表情霍霍走进来,一下吓得面容惨白,四肢瘫软,委顿在地,眼睛透着近乎崩溃的绝望,却是胡乱凶狠地挥动着双手不让衙差靠近,嘴里同时还哇哇乱嚷乱叫着,“不不不……我没有罪,我没有罪,你们不能抓我……不能抓我!”
衙差见状,脚步略略顿了顿,同时侧目望向上首的古峰。
古峰拧着眉头,立即冷冷再掷了一句过来:“上去将她拿下押回衙门。”
三姨娘似乎在一瞬陷入了竭斯底,竟然拼命阻止衙差靠近。这情形,衙差对她一时无可奈何;而古峰眉心处也在一瞬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鱼花间,你最好乖乖跟他们回去,否则,可别怪本官手下无情。”
手下无情?
三姨娘怔了怔,似是想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她就落魄成阶下囚?她脑里突然闪过了叶氏脸颊那块令人触目惊心的红疤……,对,是叶氏,都是因为那个祸害叶氏,她才会从好好的大将军姨娘变成了阶下囚。
她的思绪尚处在混沌中,只觉得有什么事情在脑海里闪光发亮。
就在三姨娘发愣的瞬间,两名衙差立即如狼似虎般朝她扑了过去,一下就将她四肢给控制起来了。
三姨娘被衙差反扭着双臂,一时无法使得上力;但她眼睛乱转,显然还试图朝屋内之人求救,狂乱中她眼角瞟见了漫不经心坐在那,神情冷漠、容颜妖魅的男子旁边,正懒洋洋噙着讥讽冷笑,眯着眼睛看她的绝色少女。
少女看她那眼神就像看一个死人一样!
三姨娘一下被她这眼神给刺激得倒抽凉气;这一口猛然提上来的凉气,顿时令她昏乱混沌的脑袋清醒起来。
“古大人,我有话要说。”也不知三姨娘从哪来的力气,大力一挣之下,居然让她挣脱了衙差的束缚,她一下子冲到东方语面前,颤着手指,指向微微含笑容颜卓绝的少女,恨恨道:“是她,一定是她教唆叶氏用七步倒毒害六殿下与幽兰郡主他们的,对,还有耿祈耿大少爷,也是她教唆叶氏给害的。”
东方语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冷眼睨着三姨娘,俏脸上既不见恼怒,也听不到她出声反驳;她倒是很期待三姨娘在这濒临崩溃的瞬间,能不能脱口说出她想知道的事情呢。
“叶氏这些年待在大厨房一直是呆呆傻傻的;今天怎么会突然变得清醒起来;一定是她暗中为叶氏诊治过,然后再利用叶氏来报复我们。对,一定是这样!”
三姨娘神色疯狂里透着一股令人惊心的肯定,“我想起来了,当年叶氏没有被夫人轰出府,就是她那个死去的娘向老爷求的情;叶氏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一定是她教唆叶氏;她才是毒害六殿下与幽兰郡主和耿大少爷的主谋。”
“古大人,你该抓的人是她!”
古峰看了看神色从容平静的绝色少女,眉梢略略动了动,这下却再听不下去了,“够了,鱼花间,休得再在这诬赖别人。”
“证据面前,你胡乱攀诬任何人都是没有用的;那样只会让你罪加一等而已。”
“你们,赶紧将她带下去吧,本官不想再听她在这胡言乱语。”
古峰大手一挥,站在三姨娘附近伺机而动的衙差立时应声上前。
“慢着。”就在衙差即将再度擒住三姨娘的时候,一直阴沉看情势发展的管正突然出声,他看了看对面神态自若从容的少女,冷冷道:“古大人,现在这叶氏毒害六殿下与幽兰郡主一案,疑点重重,你怎么能如此草率就将鱼氏押回去了事?”
“太子殿下。”他说罢,也不待古峰反应,立即站了起来,向着风络略一拱手施行,便疾声含着质问道:“微臣请求太子殿下允许微臣也参与到这件案子的审查;如今这毒害六殿下与幽兰郡主之事,可不是单纯的帝都普通案子,按职责,微臣有权参与调查这案子。”
太子风络在看见管正站起来那一刹,温雅平静的面容便极快地起了波澜,因为他知道不论管正想做什么,眼下以他的身份,他都是无法严正词明拒绝的。
只一瞬沉吟,风络已平静道:“古大人,我看这案子确实还有值得商榷的地方,我就准予管大人参与此事,协助古大人你尽早查清事情真相。”
“谢太子殿下。”管正双手抱拳作揖,立时转身吩咐衙差道:“你们先松开她,让她将刚才未说完的话好好说完。”
太子都已经发话了,衙差们除了望望眼神隐忍的古峰之外,只得依言放开三姨娘。
三姨娘一得自由,立即欣喜若狂抖动着四肢,并高声惊喜道:“是是,多谢管大人。妾身一定好好说话。”
“其实,关于叶氏的事,妾身之前撒了谎。”三姨娘眼睛一低,却咬着牙先承认了自己错处,“妾身这些年其实一直在暗中注意着叶氏,发觉她被赶到厨房后,一直都是呆呆傻傻的,妾身这才放了心;可谁曾想到,她今天会借着老夫人的寿宴,突然跑出来害人……”
她目光一转,亮晶晶地盯着东方语,露出些许得意的冷笑,道:“当年叶氏做出那件丑事之后,妾身曾请夫人前来主持公道;原本按着家规,叶氏是合该被轰出府的;但二小姐的生母当时极为得宠,她似乎十分怜悯叶氏,不但向老爷求情,让叶氏留在了府里,还不时暗中接济叶氏,对她母子颇为照顾,今天这事,十有*是叶氏受到二小姐唆使,才做出来的。”
“哦,三姨娘不觉得你这话说得太过牵强了吗?”东方语漫不经心看着她,绛色红唇微弯,便是艳媚人眼的灿烂风情,“就算当年我娘可怜她,接济她,那也是我娘的事,这跟我教唆她毒害六殿下与幽兰郡主,可完全说得上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你就算为了替自己脱罪,也不能像疯狗一样,见到人就胡乱咬一通吧!”
三姨娘原本吓得惨白的脸色在听闻她暗含嘲讽的话后,立时由白转青,但偏偏却不能反驳,她若反驳,岂不等于承认自己就是东方语口中那乱咬人的疯狗了。
“现在,我终于想明白叶氏为什么会毒害我和六殿下了;而且我觉得三姨娘的话说得很对,叶氏就是因为二小姐才会做这样胆大妄为之事的。”
冰冷得不含一丝人类感情的声音,听着虽还算悦耳,但却让人听着,心里一瞬便感觉凉凉的,不舒服极了。
众人遁声望去,只见冷兰若脸色苍白缓步而来,即使在丫环的搀扶下,她的步子仍然迈得那样优雅完美,那步伐的距离依旧一丝不苟地一寸不差。
东方语见状,对于这一点,由衷的从心底对冷兰若生出一分佩服来。
一个人若时刻都不忘提醒自己保持仪态优雅,那她一定下过非常刻苦的功夫;无论是谁做任何事,刻苦用功总是值得肯定的。
“幽兰郡主?”古峰略感意外地看着她,“你刚刚才清醒过来吧,为何不在屋里好好休息呢。”
冷兰若随意掠了古峰一眼,她这随意一望,可透着绝对冻死人的冰冷。
但她绝佳面容之上,即使脸色苍白,仍旧维持着她完美优雅的微笑,她缓缓环视了在场众人一眼,才道:“古大人,我若不来,怎么能让大人看清谁才是这件毒害皇嗣一案的幕后真凶呢?”
毒害皇嗣!
这四个字一从冷兰若口中悠然嘣出,古峰眉心便强烈地跳了跳。
这样的罪名一旦落实,不用上达天听,主审官员便可立即对凶手执行凌迟活剐之刑。
“照郡主这意思,你是知道这案子里面,究竟是谁真正想要毒害六殿下与郡主你了?”阴恻恻透着冷笑说话的,东方语不用看,也知道这人一定是脾性急燥的管正莫属。
她突然怀疑起皇帝用人的眼光来,像管正这样的人,怎么能将他放在刑部尚书如此重要的一个位置上呢!
“是”冷兰若在婢女搀扶下,缓缓走到椅子处坐定,出口的字声音不高,但却铿锵有力,足以震慑在场众人的心;“在场诸位,虽未必人人都知道四个多月前,天香楼曾发生过什么震惊朝野的事情,但我相信这里大多数人其实都是心知肚明的。”
“对于天香楼的事,在此,我首先应该郑重的向白世子道歉。”她说罢,居然当众对着墨白正正经经行了一个标准的道歉礼,然后目光一转,掠过东方语镇定自然的容颜,又缓缓道:“兰若那天实不该一时任性,为了试探六殿下,而做了些冒犯白世子的事;还在无意中得罪了东方二小姐,才会招致今日之祸。”
“可二小姐,不管你怎么怨恨兰若,你也不该唆使叶氏出手伤害无辜的耿大少爷,甚至是六殿下;你若对我不满,你只管发泄在我身上好了,你可要知道,六殿下是年贵妃唯一的儿子,他也是我东晟的皇子,这毒害皇嗣的罪名,我真担心你承受不起!”
“有劳幽兰郡主操心了。”东方语凉凉一笑,今天这出戏真是越唱越精彩了。“不过,你说叶氏是受我唆使毒害你与六殿下;你手里可千万要有确实的证据才好;否则,诬蔑我的后果,我也担心你会承受不起呢!”
三姨娘似乎看东方语那甜甜悠然的笑容极不顺眼般,竟然脱口帮腔道:“叶氏一定是感激你生母当年对她施以援手;所以才会在偶然听说了天香楼那件事之后,甘心被你摆布,受你唆使干出这等杀头大事。”
“哦,就算你们说得天花乱坠,可这猜测始终是猜测,到了公堂之上,是站不住脚的,也做不得什么有力的证据。”少女仍旧笑意微微,语气亦不见丝毫慌张或气恼,仍然不紧不慢,悦耳动听之极。
“古大人,管大人,我有办法让叶氏亲口说出,谁——才是这件毒害皇子郡主一案的幕后主使。”就在东方语怡然浅笑讥讽着冷兰若与三姨娘的推断时,门口处忽然加入了一道沉冷而令人惊心的声音。
------题外话------
哈哈……这谁,真有这么大能耐?
能令装疯卖傻的叶氏指证真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