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找大夫。”众人尚处在这突发的可怖意外中,夫人只呆了一下,便立即扯开嗓子惊怒交加地大喝了起来。
大夫很快来了;耿言暖在滚下来的时候,头部撞到了坚硬的地面;在那些代表生命的血液源源不断自她身下涌流出来的时候,她便已经软软昏迷了过来。
半晌,大夫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对上夫人急切的眼神,缓缓道:“夫人,少奶奶她……已经流产了;稍后老夫将会开些调养身子的药,你让她好好静养,莫要为此伤了元气坏了根基,这身体养好了;这孩子嘛,以后还会有的。”
夫人一听,脚下立时止不住地跄踉起来,身体更是摇摇晃晃要往旁边倒去;幸好荣妈妈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大夫,这……这不是真的,对不对?我的孙子……我的孙子就这么没了?”
“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夫人极度失望中,看向大夫的眼神都透着几分狂乱,声音更是夹着哀求的凄痛。
大夫在她期待的目光里,坚定地摇了摇头,再次缓缓道:“夫人,胎儿已经流产了;你要接受这个事实;还有,你们该好好开解少奶奶,莫让她伤身又伤心才好。”
“不……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刚刚幽幽转醒的耿言暖猝不及防之下,听到这个令人伤心欲绝的消息,顿时撕心裂肺般哀嚎了起来。
这凄凉悲怆的哭声,真是令闻者心酸,见者落泪。
连夫人这样硬心肠的人,看见耿言暖这副痛不欲生的模样,都忍不住当场悄悄扭过头去举袖拭眼角,她吸了吸鼻子,然后将大夫请出外面,她也乘机离开耿言暖的房间,将这个烂摊子留给东方贤收拾去。
不管东方贤心里对耿言暖是否真存在几分感情;还是单纯的想借助她娘家的势力;眼下,他看见耿言暖这副伤心的模样,于情于理都得安慰她。
“言暖,你别再哭了,当心哭坏了身子。”
耿言暖泪雨滂沱偎进他怀里,仍旧哭得声嘶力竭。
东方贤只得僵硬地拍着她背部,继续轻声劝慰道:“言暖,好了,我们还年轻,只要你听话养好身体,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耿言暖还是哭泣不止,而东方贤仍耐着性子一声声轻柔安慰着她;哭了半天,耿言暖感觉嗓子都哑了,这才在东方贤的劝慰下,渐渐止住了哭声。
这最痛苦的悲伤过去之后,耿言暖蓦然想起她滚下去的细节来,含泪双目望着东方贤,突然露出极为悲愤的神色,道:“夫君,我从石阶滚下来,并不是我自己不小心才发生的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要害我,我才会不慎跌倒。”
“有人要害你?”东方贤闻言,立即拧起眉头,冷冷瞥向房内一直默不作声的姬素怜。
“谁要害你?”东方贤那阴戾的眼神自姬素怜面上一掠而过,姬素怜便立时感觉全身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一样,“言暖,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证据,我当然有证据。”耿言暖说到这,眼泪终于彻底止住了,大概因为愤怒在此刻已胜过了她失去孩子的悲痛,“我原本只是觉得眼花,但我踩空的时候,我明明已经抓到了小曼的手;但是,就在我抓住小曼的手,还没有来得及站稳之际,却有人在背后使劲的推了我一下,我才会一下失去重心往下跌滚。”
“什么?有人在背后推你?”夫人送走大夫去而复返,正好听到耿言暖气愤而言之凿凿的话,一时惊骇莫名,立即便又急又怒追问起来,“这是不是真的?你确定真有人推了你?”
“夫人。”耿言暖迎上夫人急切怀疑的眼神,立时扁了嘴角,露出泫然欲滴的神情,声音含了无限委屈凄婉,缓缓道:“这事当然是真的,我敢以我的人头发誓,我绝对没有说谎,当时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我才会掉下去的。”
“不然,你想想,我一直都小心翼翼的;而且当时还有丫环在旁边搀扶着,我怎么可能突然就摔了下去。”
“这么说,当时真有人做了这恶毒诛心之事!”夫人缓缓掠了眼室内其余人,声音低而沉,隐隐还透着一股气愤与无奈,大概是想起了当时站在耿言暖身后的不外那么几个人,而那几个人当中,嫌疑最大的自然是——姬素怜。
“那你可知道是谁出手推的你?”夫人尽管心里怀疑,但她仍旧慎重地看着耿言暖,又问了一遍,“当时站在你身后的可有几个人。”
耿言暖悲愤抬头,眸光变幻着莫名颜色,先看了看东方妮,然后再缓缓凝落在姬素怜身上;她虽然没有说话,但她此刻凝着不动的眼神已说明了问题。
夫人与东方贤同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姬素怜突然被众人视线集中成焦点,这一瞬心里才微起了慌乱,但耿言暖既然没有指名道姓说是她;她自然也不可能开口为自己辩解,所以迎来这一众怀疑怨愤的目光,她只能将腰站得更直,头昂得更挺,而抿紧的唇,冷然的眉梢更端着她的倨傲不减。
夫人一看这情形,心下又恼又烦,她皱着眉头,沉沉扫过端着架子的姬素怜,又看向蜷缩在东方贤怀里,一脸悲痛之色的耿言暖,道:“言暖,当时在你身后的除了素怜和小妮,还有几个丫环,你怎么确定是谁出手推了你?”
“夫人。”耿言暖扁着嘴角,低垂眼眸里闪烁着潺潺泪光,透着哽咽的声音,抬起柔弱娇怯怜不自胜的脸庞看了眼姬素怜,才小声道:“当时的情形,我的丫环小曼就在我右侧落后我一级的石阶;而四妹妹则在我左手侧后面的石阶;而小少奶奶她——”
她说着,目光复杂地看了看姬素怜,“她是站在小曼之后;小曼她断断没有理由,也没有机会出手推我;因为当时在我突然眼花的时候,我首先就抓到了她的手;而其余的人离我较远,就算伸直了手,也够不着我;只除了与我近在咫尺的四小姐与小少奶奶……”
耿言暖说到这里,忽然停顿了一下,然后目光含着两分古怪三分复杂望了望默不作声的姬素怜,才语气肯定道:“我记得当时推我的人用的是——左手。”
耿言暖这确定性的话一出口,夫人便再也无法维护姬素怜了;因为按当时的位置,如果是东方妮出手的话,势必会用右手。
而到了此刻,姬素怜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
耿言暖虽然没有直接说出就是她出手推的;但耿言暖的字字句句俱已表明就是她推耿言暖下去的事实,并且是铁证一般的事实。
“夫人,夫君,我没有,你们相信我,我没有推她,她在撒谎!”姬素怜脸色剧变中,再也无法端持眉眼间的倨傲,而带起一片凌厉寒光剜过去,直指着柔弱娇怯悲伤过度的耿言暖。
“小嫂子,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一直站在旁边静观其变的东方妮幽幽开口,她微含叹息的语气里透着一股怜惜,“小嫂子,既然你丝毫没有悔过之意,本来有些事情我并不想说的,可现在,我觉得有必要让大家知道。”
“东方妮,你在胡说什么?”姬素怜见她冷吟而狠毒的眼神飞闪而过,顿时心下一凛,声音急燥中便不可掩饰地透出逼人的凄厉,“我根本没有推她,我有什么可抵赖!”
“小嫂子,你还真是执迷不悟!”东方妮神色沉重地摇着头,她目含不屑,叹息着缓缓道:“那我可就将所看到的实情说出来,再不包庇某些居心叵测之人。”
“夫人,大哥。”东方妮眼睛一转,目光幽诡瞟过二人泛黑的脸,缓缓道:“我亲眼所见,就是她——姬素怜,趁着大嫂嫂一瞬眼花的时候,突然出手将大嫂嫂推了下去。”
“你、你胡说!”姬素怜怒愤之下,登时迈步冲向东方妮,扬手便要打,“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推她,你这是诬陷我!”
东方妮漠然看着她,冷嗤一声,迅速道:“你害怕大嫂嫂先生下东方府的长子嫡孙,担心日后没有地位,所以才起了这害人之心。”
“啪!”
巴掌声永远那么响亮清脆,因着这甩掌之人下手用力都极狠,所以这声音尤其响得惊人。这一掌下去,清晰指痕立现,看模样竟然就如烙上去的一样,鲜明夺目。
“你这个贱人,你就那么容不得人,连一个小小的胎儿也要害!”东方贤冰冷的声音自他牙缝处缓缓挤出来,眯起的三角眼中透着熊熊怒火,他直直盯着姬素怜,阴柔脸庞上尽是铁青之色。
就在刚才姬素怜奔过来要打东方妮的时候,他猛地站起来,一手格开姬素怜,另一手却顺势狠狠掴上了姬素怜娇嫩的脸庞。
“我没有……我没有!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姬素怜被打得身体都晃了晃,她气愤难当吼完这句,捂着肿如馒头的脸颊,哭喊着跑了出去。
“哼,蛇蝎心肠的女人,若不是……”知悉真相的东方贤愤愤难平,瞟了眼奔出外面的姬素怜,又看了看脸色阴沉的夫人,终没有再说下去。
“夫君,算了,小少奶奶她只是……,现在孩子已经没了,你再和她计较也没用!”耿言暖悄然抬眸看了看目光闪烁的东方妮,用力握了握拳头,然后轻轻扯着东方贤衣袖,眼神含着淡淡委屈,但却摇头做出了息事宁人的姿态。
东方贤见状,心下自然对她更生几分真心爱惜。
不过,既然姬素怜害耿言暖跌倒流产是事实,夫人自是又气又怒,也没有心思再维护姬素怜,便依着家法,将姬素怜关在佛堂禁足半个月,令其日夜为不幸流产的胎儿颂经念佛,以祈求这个不幸的孩子早登极乐。
绿意苑。
“小姐,你知道夫人对小少奶奶的处罚了吗?”胭脂挤眉弄眼凑近东方语跟前,露出八掛的眼神,目光闪闪看着绝色少女,道:“奴婢听说她将小少奶奶关在佛堂禁足半个月,是半个月呀,啧啧……真不知道小少奶奶一个人在里面该怎么过?”
“胭脂,难道你同情姬素怜?要不,我将你送进去与她作伴可好?”
东方语有些好笑地看着这好奇心特重的丫环,明明就是想引起她注意,还表现出什么同情姬素怜的态度来。
“小姐,你知道奴婢只是好奇,你就说说嘛,难道真是小少奶奶将大少奶奶推下石阶的?”
“怎么?你认为姬素怜是被冤枉的?”少女略现惊讶之色,懒洋洋看着圆脸丫环,“你从什么地方看出她是被人冤枉了?”
胭脂撇着嘴,有些气恼道:“奴婢没看出什么来啊,奴婢只是觉得奇怪,当时站在大少奶奶后面的就那么几个人,若真是她做的,她岂不是太傻了,只要大少奶奶一出事,任谁都会怀疑到她身上去,这目标太明显了嘛。”
“夏雪,看来我们的胭脂姑娘被她的成刚大哥调教得变聪明了,遇事情也知道分析前因后果与得失利弊了。”少女笑眯眯扭头,朝夏雪瞟了瞟,随即还懒洋洋拍了拍手,“当真是可喜可贺的进步呀!”
“小姐……”听到自己这样也能被取笑,胭脂当即气恼地瞪了笑嘻嘻的少女一眼,又羞又恼地跺着脚,恨恨道:“你不肯说就算了,干嘛要拿奴婢寻开心。”
“哟,我们家的胭脂姑娘不但脑子变聪明了,看来连脾气也见长了!”少女仍旧笑嘻嘻打趣着圆脸丫环,日子太沉闷无趣,自然得找点乐子乐呵乐呵嘛。
“小姐……,哼,奴婢……奴婢不理你了!”胭脂说着,竟气鼓鼓地扭头转身,蹬蹬趟着极重的脚步走了出去。
“语姑娘,看来胭脂真生气了。”夏雪微微一笑,看着圆脸丫环霍霍生风的脚步,也加入调侃的行列,“我看你还是赶紧将实情说出来,好让胭脂姑娘消消气吧。”
胭脂闻言,眼睛立时泛出几分得意之色,停下脚步,正等着她们下一句呢。
夏雪悠悠瞟了她一眼,缓缓笑道:“再气下去。我担心她会变成一只青蛙呀,那到时候你可就损失大了,少了一个可人贴心的丫环不说,还得花费心思为将她再变回来,多费事!”
“夏雪”胭脂猛一回头,瞪大眼睛盯着那微微含笑的少女,恨得牙痒痒之余,亦只能故作凶恶之相,“真看不出来,你的心肠和小姐的一样黑!”
“胭脂你不是想知道姬素怜是不是被冤枉的吗?”东方语笑眯眯看着鼓着两个腮帮子的丫环,漫不经心道:“其实答案,耿言暖早就告诉大家了。”
“大少奶奶?”胭脂闻言,心里那股所气恼立时就消失无踪了,“这么说,小少奶奶真因为害怕大少奶奶会先诞下长子嫡孙,蓄意推她下去的了?”
“切,什么长子嫡孙!耿言暖根本就没怀孕。”东方语眯起明亮眼眸,极不不屑地轻嗤一声,“耿言暖也知道究竟是谁出手推她的,真想不到,外表单纯柔弱的人,也有机心算计一面;她竟然会利用这件事将计就计,打击姬素怜,真令我对她有点刮目相看。”
“小姐,你等等,什么没有怀孕?”胭脂兴奋中透着重重困惑,“可大夫明明就确诊大少奶奶她怀孕了。”
“那只是假象,她都连续服用了半个月可以令身体呈现怀孕假象的药物,大夫诊到的自然是怀孕的喜脉。”少女用力敲了敲桌子,示意她说得口干,让胭脂先替她倒杯水来再说。
“假……假孕?”胭脂一瞬瞪大眼珠,半晌也接受不了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小姐,这会不会……弄错了?她若没有怀孕,大夫不至于每次为她诊脉都诊不出来吧?”
东方语漫不经心瞥了她一眼,才慢悠悠道:“那是因为你并不知道,有一种药物可以让人的身体维持三个月的怀孕迹象;别说是用在一个年轻的女子身上,就是将那种药用在一个男人身上,让大夫去诊的话,也一样能诊出喜脉来。”
胭脂这一下,除了张大嘴巴外,实在再找不出任何词语来形容此刻她心里的惊讶。
男人怀孕?
光是想想,就觉得这种情形诡异得太疯狂了。
胭脂用力摇了摇自己脑袋,半晌,才回过神来,又继续发挥她好学不耻下问的精神,道:“那大少奶奶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怀孕是真是假吗?还有,她从石阶滚下去的时候,明明流了很多血……”
“连大夫都分不出真假,她就更不可能了。”东方语看着两眼写满好奇的丫环,十分有耐心地解释道:“至于她滚下去时流那么多血,那是因为有人事先加了些大寒之药让她服了下去,她被延缓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月事,便在那一下涌出来,再加上大寒之药造成的剧烈腹痛……。”
“啧啧……那可是十足的流产之症。”
胭脂除了愣愣地惊骇莫名外,真真是只有难以接受这个词不断在她脑子里回响了。
夏雪倒是镇定得很,她瞄了下脸色古怪的胭脂,眼神微带困惑,转向了绝色少女,“语姑娘,这么说,东方妮处心积虑接近耿言暖,为了就是这最后一推了。”
东方语点了点头,凉凉道:“那是当然,你以为东方妮能放得下被毁容的仇恨吗?”
“等等,你们说什么呀?这事跟四小姐又有什么关系?不是她在最后指证小少奶奶在背后推了大少奶奶的吗?”胭脂听得一头雾水,看着神色淡漠的二人,连忙再度发问。
“胭脂,你难道忘了,还是你最先告诉我,说东方妮突然一反常态,天天往富织院跑,是为了向耿言暖学习煮茶的技艺,当然,她每次前去,还不忘带上她重金购来的,那叫什么秦玉香的茶叶呢;你说这事能跟她没有关系吗?”
胭脂听东方语说罢,仍旧感觉云山雾罩的,什么煮茶?什么秦玉香?
东方语见她神色迷惘,与夏雪默默对视一眼后,只得无奈地翻了翻白眼,算了,这丫头心思单纯点未必不是好事,起码在她心里,这世界可以多留几分美好。
“语姑娘,你刚才说,耿言暖其实知道谁是真正推她的黑手,这话又怎么说呢?”
“嗯,这个问题嘛……”少女扬起眉梢,明亮眼眸骨碌碌地转了转,忽然对那仍在发愣的圆脸丫环道:“胭脂,你过来一下,背对着我。”
胭脂侧头看着她,仍旧一脸茫然之色,不过却依言背对着东方语站好。
少女眼角掠看了夏雪一眼,随即分别伸出左右两手,一个接一个按在胭脂背部。
“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夏雪怔了一下,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缓缓道:“原来是这样。”
“这么说,耿言暖是故意撒这个谎了。”
“嘿嘿……即使结果已到了最坏的地步,她仍能利用这最坏的结果,去争取一个最好的结局;她的心机也不赖。”东方语懒洋洋一笑,眼底飞闪着几分莫名寒意。
胭脂傻愣愣看着她们,露出甚是困惑的神色,道:“小姐,说了半天,奴婢还是弄不明白,这小少奶奶究竟是不是被冤枉的呀?”
“哈哈……傻胭脂,”东方语看她那迷糊之态,顿时乐不可支地大笑了起来,“害了未出世的长子嫡孙,总得有人为这事埋单,这黑锅嘛——只有合适的人来背,才天下太平。”
胭脂看着她恣意张狂的灿烂容颜,眨着眼睛,仍在愣愣喃喃道:“黑锅要合适的人来背?”
半个月后,姬素怜自佛堂一出来,便直接收拾包袱回娘家去了。
“娘……”她人还未跨入屋内,充满委屈的声音却先扬了起来,“女儿恨死了!”
“素怜?出什么事了?”蒋梦宜看见自己的女儿一脸憔悴,眼角处还隐隐淌着泪痕,吃惊之下,也立时心疼安抚起来,“好孩子,你别哭,先跟娘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色怎么如此难看?”
“娘,他们冤枉我,他们都不肯相信我,非说是我推了那个女人,害她流产,他们还将我一个人关在佛堂……”姬素怜跌跌撞撞扑入母亲怀里,一时悲愤难禁,便当场声泪俱下,断断续续诉说着事情原委。
蒋梦宜听罢,自然又是心疼又是气恨难平。她一边轻声安抚着姬素怜,一边思考着对策。
她绝不会让人将她的女儿这般欺负了去。
“素怜,你听娘说,现在先进去梳洗一番,好好休息一下,待娘让人出去打听些事情,回头咱们再作计较。”
姬素怜含泪点了点头,窝在母亲怀里,激动的情绪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第二天,蒋梦宜见休息一晚之后的女儿气色好了不少。
她看着姬素怜,慈爱目光里夹着一丝森寒狠戾,缓缓道:“素怜,娘已经打听到了,耿府为了开解痛失胎儿的耿言暖,在前几天让人送了一双可爱的小狗到东方府,逗她开怀,你回去之后,这样……”
蒋梦宜说话的声音缓而轻,只见她目光闪烁之下,姬素怜不时地点头。
姬素怜在娘家住了三天,然后就回东方府去了。
对于她这个害耿言暖流产的罪魁祸首,即使消失再久,也没有人惦记,所以她回府同样也没有人在意。
而姬素怜似乎也对夫人与东方贤两人待她的冷遇不以为意般,自顾回到了她的院子,十分平静继续一个人过着。
绮香苑。
经过持续不断的治疗,东方舞发疯的情况已大大改善;若平时没受到什么特别刺激的话,她基本一整天都会安安静静,露着痴痴呆呆的神情在绮香苑待着。
因为有夫人吩咐,绮香苑的下人们只管将她牢牢困在绮香苑看好便成。
所以疯了之后的东方舞,是甚少有机会离开自己的院子的。
这天,一向安静的绮香苑忽然来了一只不速之客。
“汪汪汪……”
毛茸茸的小家伙也不知从什么钻出来,居然出现在东方舞面前,对着她便骄傲地抬着头,汪汪不停地吠了起来。
不过,由于它体形瘦小,又长得十分可爱,加上这吠得虽凶,可声音实在小得没有什么气势;所以这半疯半傻之态的东方舞看见它,竟然也没有感到害怕。
她看着昂头吠她的贵宾犬,反而十分高兴地跑了过去。伸手就要抱起这只装腔作势的小家伙。
“小狗……可爱的小狗你别跑,嘻嘻……快来陪我玩呀!”许是被困在绮香苑,连疯了的人也会从心底滋生出几分寂寞来,东方舞居然傻兮兮笑着,去逗这只毛茸茸的贵宾犬。
“大小姐,不可。”原本站在边上偷懒的丫环见她兴奋笑着追逐一只来历不明的小狗,这才慢腾腾晃了过来,要阻止东方舞。
东方舞连看也没有看丫环福儿,仍旧兴奋地追逐着小狗,满院子奔跑起来。
“哈哈……狗狗和我玩。”
“狗狗乖,狗狗好……狗狗和我玩!”东方舞一边追逐着小狗,一边还傻兮兮笑着喃喃自语。
而那只毛茸茸的贵宾犬,虽被她追逐不停,但却并不怕她,反而像在逗她玩一样,不时吠她几声,见她追不上,又停下来等着她;见她跑过来,却又开始迈开四肢左蹦右跳的闪躲着。
福儿见状,觉着这么小的狗,根本没什么威胁性与危险性,登时也不急了;干脆停下脚步,不再上前试图阻止东方舞;而站在旁边冷眼看着这一人一狗满院疯跑。
这绮香苑,除了常有的花花草草外,自然少不了藤萝乔木,亭台流水掩映之间,更有荷花池,而与荷花池相连的,还有一个浅水的金鱼池。
东方舞追逐着这只突然闯入的毛茸茸贵宾犬,一路疯跑,这追逐之间,不知不觉竟跑到了金鱼池旁边。
金鱼池里放养着多种类的鲤鱼,正优哉游哉地在池里摆着尾巴,自由自在惬意之极;这只似乎有意逗东方舞的贵宾犬停在金鱼池边上,看着池里互相嬉戏快活的鱼儿,一时竟然看呆了。
它似乎也对这清澈见底的池水感兴趣般,突然腾空小小的身体,居然前腿一跃,便跳入池子里,池水没过它四肢,漫过它背部,但它却可以在水里来去自如。
鱼儿见忽然来了个外来物种,自然受惊,受惊之下自然四散,而这只毛茸茸的小狗看见鱼儿慌乱的情形,似乎觉得特别兴奋般,竟在池子里欢快地追逐着四散游离的鱼儿们。
东方舞追到池边,看见这小狗与鱼儿之间追逐得不亦乐乎的情形,顿时乐得手舞足蹈地哈哈大笑起来。
她一边大笑还一边拍着手掌:“哈哈……好玩……好玩……”
院里懒懒散散的丫环们见状,也觉得狗追鱼这一幕新奇之极,顿时也围了过来,跟东方舞一道拍手叫好。
小狗在池子里追逐鱼儿跑了半天,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只见它低头驻足之间,竟然一口自水里叼了一条锦鲤上来,它示威性的看了看东方舞,就这样咬着活蹦乱跳的鱼儿跃上来,然后,撒开腿就往门口跑去。
东方舞正看得高兴呢,眼见它挑衅似的跑掉,自然也撒开脚丫追着小狗往外跑去。
丫环们正胡乱调笑着,猝不及防之下,竟然在东方舞跑出老远才反应过来;待她们追过去的时候,东方舞早跑出了绮香苑,一路追着小狗往富织院而去了。
丫环们见她跑去的方向竟然是大少爷的富织院,一时吓得齐齐脸色惨白。
她们平日虽害怕被夫人责罚;但自东方舞疯了之后,夫人并不常来绮香苑;反而是阴沉难测的大少爷,每日必到绮香苑待上一个时辰以上才会离开,这会她们竟然让东方舞这副模样跑出去,还是跑往大少爷的院子,若是让大少爷看见……。
光是想想,丫环们就惧怕得双腿发抖了。
“都别愣着了,快去将大小姐追回来呀,估计这会大少爷还没回府呢,我们得动作快点。”这群丫环里,属平儿与东方舞最为亲近;她愣了一下之后,立即就吆喝起众人来。
丫环们一听,皆觉得平儿说得有理,于是,她们立即再度拔腿往东方舞追了过去。
“狗狗……别跑,和我玩……狗狗和我玩,嘿嘿……好玩……好玩……”
丫环听闻这声音,终于齐齐从心里松了口气;但抬头一看东方舞所在的地方,脸色立时又白了起来。
东方舞追着小狗一路狂跑,不知不觉中竟然跑到了耿言暖所住的地方。
她们早在耿言暖意外流产的时候,就受到严令训戒,说是大少奶奶身子弱,需要静养,让她们看好大小姐,千万别让她到大少奶奶跟前捣乱云云。
可眼下,东方舞不但追着小狗到了耿言暖所住的地方;还一路傻兮兮笑着,不但如此,她还张扬地一边傻笑一边拍手掌。
丫环们一看,真想集体晕倒过去了事。
就在她们想追过去强行将东方舞带回绮香苑的时候,耿言暖大概被外面的声音惊吵到,已施施然自屋内皱着眉头走了出来。
“见过大少奶奶。”平儿见状,自知眼前这情形瞒不下去,立即机灵地上前带头给耿言暖行礼。
“大小姐她这是怎么了?”耿言暖看着身影渐渐隐没的东方舞,一时有些好奇问道,她虽然嫁进东方府有数月,但她看见东方舞的时候却甚少,这见面的次数甚至可以说得上屈指可数。
“回大少奶奶。”平儿眼角瞥见东方舞一路远去,虽然心下暗暗着急,却不得不上前回话,在耿言暖的地盘,没有耿言暖同意的话,她们可不敢放肆,“大小姐她是追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狗,一路跑到这来的;这才无意惊扰到大少奶奶,都怪奴婢们看护不力,请大少奶奶责罚。”
“不过,在责罚之前,还请大少奶奶容奴婢们先行将大小姐带回绮香苑去。”
“你说,她是追着一只小狗过来的?”耿言暖有些意外地挑眉,旋即转身看向小曼,皱着眉头,问道:“小曼,怎么不见沙沙和娇娇?”
“奇怪了,它们刚才明明还在院子里玩耍呢。”小曼看了看四周,果然没有看到耿言暖口中的沙沙和娇娇这两只小狗。
平儿默默看了耿言暖一眼,又心急地望过去,眼见连东方舞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耿言暖想了一下,忽然道:“小曼,你让人找找沙沙和娇娇,对了,我们也过去看看大小姐追的那只小狗。”
平儿听到这话,立时向绮香苑众丫环们招了招手,大伙便齐齐跟随在耿言暖身后,朝东方舞消失的方向涌了过去。
富织院里种植的鲜花较少,反而是高大的乔木颇多;耿言暖她们虽然追了过去,但因着枝叶茂盛,这一时之间还难以窥见东方舞的身影。
她们又走了一会,过了那片乔木繁盛的地方,到了专门种植鲜花搭建亭台楼廓处,视线才豁然开阔起来。
“嘻嘻……好玩……,我要玩,我要玩……”东方舞傻兮兮的笑声隐约传了过来。绮香苑一众丫环悄悄在心里头松了口气;当即便迈开大步往声音处追寻过去。
但当她们追到近前望过去的时候,俱被眼前所见给惊呆了。
因为她们那疯疯颠颠的大小姐东方舞,此刻,正追逐着那只毛茸茸却浑身显漉漉的小狗,到了这富织院里占地广阔的池子旁边。
这个池子可不比绮香苑那个浅水的金鱼池,这池子水深及腰,水里种养了蔓生的植物,也放养有品种珍贵的金鱼;这个池子平日可是东方贤十分宝贝的地方。
可眼下,东方舞大概觉得,之前这只毛茸茸的贵宾犬在绮香苑池子里捉鱼的情形好玩,因此这会,她两手捉住小狗,竟然一个劲将小狗往池子里按,大概是试图将小狗放进池子里,让它继续捉鱼来玩。
可因为这个池子水太深,小狗惧水,竟一直汪汪吠叫着,四肢腾空挣扎不止,却无论如何也不肯下水。
耿言暖近前一看她手里捉着的小狗,正是她不见了的沙沙。
听闻沙沙这浅浅哀叫声,耿言暖当即便着急得不行了。
“大小姐,你快放开沙沙,它不会水,你可千万别扔它下去啊!”
耿言暖本意是想提醒耿言暖,可她不说还好,她这一说,东方舞反而似突然受到刺激般,俯着身子更加使劲将沙沙往池子里按,然而,她按得用劲;沙沙一直挣脱不了,这下终于怒起反抗了,张开小嘴狠狠便朝东方舞手背上咬去。
被沙沙这一咬,东方舞受痛之下自然而然松开了双手,而她的姿势,本来是俯身将沙沙就着池子水里的,她这一松手,自然导致沙沙直接掉进了池子里。
而她在看着沙沙掉下去的时候,才知道手背疼痛般,忽然放声“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目睹了过程的耿言暖又急又无奈,自然加快脚步奔了过去。
当然,耿言暖关心的可不是这个半疯半傻的东方舞;而是被东方舞松手掉到池子里的贵宾犬沙沙。那只狗这些日子真令她郁结难抒的悲痛心绪开怀了不少,这会沙沙在她心里的位置,那几乎可以说是等同于她的孩子。
她怎能眼睁睁看着沙沙出事而置之不理呢!
但是,耿言暖这跑过去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的,她不过因着衣衫飘动,而意外地轻轻碰撞了东方舞一下,正在大哭中的东方舞竟然就一个重心不稳失去平衡,“扑通”一声一头倒葱般栽倒进池子里去。
平儿与一众绮香苑的丫环看见这意外一幕,齐齐惊吓得心脏都几乎停止跳动了,一时皆双腿发软愣在了原地不会动,半晌之后,平儿才惊慌失措大叫了起来:“啊……快过去救大小姐……”
然而,更令人心惊胆颤的是,在她们手忙脚乱奔过去救人的时候,一道浑身散发着冰冷骇人煞气的身影,也同时急促地飞驰奔掠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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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狗追鱼确实新奇,
可这倒霉催的,怎么就灌水了呢?
玄机玄机……
胭脂:小姐,你该不会说这意外也是人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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