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夜抬眼看向玉面覆霜的绝色少女,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他看着少女满腹怒火无处发泄的模样,终没有吐一个为自己辩解的字出来。
半晌,只落下一声幽长的叹息。
东方语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心头更是无名火起。
“说呀,现在给你机会解释,你却一个字也不吭;你到底是心虚无言以对还是真的有苦衷?”
少女心下怒火烈烈,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情绪像现在这般不受控。
她盯着东方夜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原本就明亮惊人的眸子,此刻更是锃亮如星,簇簇火焰就像天边燃烧的晚霞,远远的就能将人给笼罩映红。
“小语,如果你非要知道原因的话,就跟我来吧。”东方夜眼神复杂看过少女怒意烈焰的脸,无奈苦笑着站了起来。
“去哪?”
东方语完全没发觉自己此刻就像一只瞪着眼睛的斗鸡,雄赳赳,气昂昂的。大有东方夜不说出个子丑寅卯不罢休的架势。
东方夜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凝望少女一会,才缓缓道:“你娘生前所住的房间。”
少女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狐疑地转了转眼睛,明亮目光里透着不加掩饰的疑惑。
难道那个房间里面还暗藏什么玄机?
她住进绿意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个房间她进去也不是一回两回;她咋没发现里面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
东方语心念转动间,东方夜已轻车熟路的走在前头,一会就到了梅如歌生前所住的房间。
东方语跟在他身后,心下微微生起一丝莫名感触,看这个男人的神情,似乎还真是对梅如歌挺深情的样子。
“小语,你和我进去就行,其他人都留在外面候着吧。”东方夜似是想起什么,眼神平淡,然他那淡然的目光中却透着隐约警剔。
罗妈妈与夏雪齐齐扭头看向东方语;东方语见状,心下若有所思;遂点头道:“嗯,你们留在外面守着,小心别让闲杂人靠近。”
东方夜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缓缓扫过夏雪她们几人,目光含着一股冷冽尖锐,似是掠准定点她们每个人;却又似落到到更远的地方去。
他眼神扫掠之后,收回视线,随即快步走了进去。
梅如歌生前所住的房间,仍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当然每日都有人打扫,里面一切干净整洁,就如一直都有人住着一样。
东方夜进入里面,脚步便放缓了;英锐明烈的脸庞隐隐泛出一层怀念之色。
他缓缓行走,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用心;每一步过处,都在那些熟悉的摆设上,伸手轻轻抚过,仿佛这样,在他心里那些熟悉的情景便可再现一样。
然而,他一步步走过,目光一寸寸前移,呼吸不觉滞了滞,终于还是发觉有些地方跟原来不一样了。
东方语在他身后淡然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对于他神态细微的变化,或是呼吸的轻浅重缓,都毫无遗漏收尽眼里。
东方夜蕴含痛苦夹着怀念的目光一路浅掠,直到那幔帘垂地的罗帐前那一张大床,才凝定不动。
他垂下目光,却突然跨起马步,双掌蓄力,将床榻移开,直到露出那面平整的墙壁才收掌。
东方语看着那面墙壁,心猛然缩了缩,目光惊诧莫名。
这面墙壁没有一丝裂痕,平整得就像整体砌成一样;这里面还能藏有什么玄机?
东方夜很快就用行动解释了她的疑惑。
只见他双掌摸上那面整体的平整墙壁,手势不停移动,半晌,他忽地发力,往其中一块砖头按了下去。
那面整体的墙壁倏地便似一扇门一样,露出了一面凹下去的空隙,但仍旧是砌着砖块的墙壁模样;他双掌又似龙蛇混舞一样,按着那面墙壁移动了几下,再然后,那几块砖头上下移动开去,露出的却是一面极厚的钢板;然而这块钢板并不见有锁孔之类的东西。
东方语正自觉诧异间,忽见东方夜指头飞动,看他那模样,倒有些像我们现在所见的解密码锁的样子;东方语见状,惊诧之意莫名盛了几分。
钢板打开之后,才看见里面放着一个只长形铁盒,外面用铜锁锁着;但因年深日久,那只铜锁也不堪岁月风霜,起了斑斑锈迹。
东方夜将盒子取了出来,看着绣迹侵蚀的铜锁,不觉微微皱了皱眉;逐放弃了用钥匙打开的举动,而将内力贯满手指,接着将那只铜锁使劲一扭。
“咔”铜锁不堪负力,应声而断。
东方夜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封早泛黄的信,递给一直默不作声看着他的东方语。
东方语递过信,双手不自禁微微抖动起来。
“宝贝,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娘应该早已作古多时,而你此刻应该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很抱歉,娘没有办法参与你的成长;但娘不管去到什么地方,娘心里永远都爱着你。”
“娘走之后,你的生活一定过得十分艰苦;你心里也一定在怨恨着你父亲这些年对你漠不关心;对吧?”
“孩子,别责怪你父亲;他会如此待你,一切都是因为我恳求他这么做的;为了你的安全,为了你能够平安长大,娘不得不狠心让他远离你,让他减少对你的疼爱与关注,尽量让你在不受宠的环境下,降低别人对你的注意。”
“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郑重恳求你父亲这样对你;可现在,还不是让你知道的时候;也许你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真正的原因,而我衷心希望那个秘密能够长埋地下,这样就代表,你一辈子都可以过着平淡安宁的生活。”
“孩子,不管你怪我也好恨我也罢;我只希望你明白;无论是我还是你父亲,我们心里一直都是爱你的;不管我们瞒着你什么,也无损我们对你的爱,这世上太多的迫不得已,我们这么做,只是为了让你平安长大,幸福活着;如果没有意外;皇子妃的身份足可以保障你以后平安到老。”
“宝贝,娘爱你,永远牵挂你……”
后面的字迹微微有些晕开,看那发硬的纸质,明显是被泪痕漾开所造成的。
少女缓缓闭上眼睛,晶莹透明的水珠密密挂于长睫之上,轻眨,便化作涓涓溪流,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这一刻,东方语发觉实在难以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她的心情,激动的、心酸的、感动的、释然的……种种情绪一瞬涌上心头,搅乱她平静的心湖。
脑里蓦地想起梵净师太说过的话;她记得梵净师太说过,她的母亲梅如歌当时是为了救她,才将所有的毒都转移到自己身上;而后来,在她三岁那年,再伟大的母爱也敌不过毒药对身体的蚕食,终依依不舍撒手人寰,独留她一个凄苦无依的童年。
东方夜静静看着少女无声悲泣;面上也渐渐起了沉痛之意;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也在不经意间盈满了濛濛水雾。
良久,这双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的父女才从悲痛中回过神。
东方语低低抽噎着,慢慢收了泪意。
将信笺收好;继而拿起盒子里另外的纸张看了起来。那是厚厚一叠的手札。
她看着看着,眼泪又再无声滑了下来。
这厚厚的手札,记录的全是她出生后到三岁时梅如歌病逝前的事情。
她看着上面清秀却意态飞扬的文字,从字里行间的描述,脑里几乎立时自动形成一幅幅鲜明生动的画面;那是一个母亲用生命对一个孩子的爱,是一个母亲尽最大能力让孩子感受她的眷恋与不舍。
这些手札,不但弥补了她过去被父母冷落的心酸自卑,也将会成为温暖她以后人生的最富贵财富。
上一辈子被父母遗弃的深深撕裂痛楚,在这一刻突然模糊远去,被这些泛黄的手札上,静静流淌的那份至性亲情温暖填补;从现在起,她是个幸福的孩子,一个拥有父母疼爱的孩子,一个从来没被父母抛弃,被深深亲情环抱的孩子。
阳光自敞开的轩窗静静透进来,淡淡洒落少女身上,长睫凝挂的水珠经阳光反射,幻化出五彩明媚的亮。
少女的心田,在这一刻,也充满了明媚光彩的阳光。
暖暖的,充满感动的幸福。
少女的影子淡淡落在地上,与那英气明锐男子的影子在不远处重合融为一体。
东方夜略略低头,凝着地上两人重合的影子,嘴角慢慢扬了起来。
“小语,除了这个盒子,如歌还留了一些东西给你。”东方夜忽然走到另外一面墙壁,“对了,我听说你现在的医术不错,这是真的吗?”
东方语深深呼吸了几下,努力让自己激动的心情平静下来。
她目光晶亮看着东方夜,心下念头电转,她沉吟了一下,点了点头,道:“我被大火烧过之后,以前痴傻的毛病一夕之间突然好了;后来我自己看了很多医书,所以现在勉强还可以治些小病。”
东方夜并没有怀疑的意思,他原本也不是真的想要了解东方语一身医术从何而来。
他露出了然的神色,道:“看来你是遗传了你母亲好学的品质;你过来看看,这些是什么。”
他在说话间,却在一面墙壁打开了一扇门,门后是一个不大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但全都是关于医术方面的。
东方语一面迫不及待翻看这些医书,一面惊喜道:“这些都是我娘留下的?难道她以前也曾自学成医?”
“她……”东方夜刚想将实情盘托出,然蓦地又记起什么,随即转了口,道:“她生下你之后,身体不好,所以才起意想要自习医术;对了,离这不远的后山,她还种植了一些药材。”
东方夜说着,神色之间忽然起了怀念与伤感,声音微微含着叹息,道:“可惜……这么多年过去,没有人护理,那些药材大概早就枯死了。”
东方语眨了眨眼,目光往窗外掠去,落在远处后山那片葱郁的树木间;原来那些药材竟然是梅如歌当年种下的。那些药材虽然没能救得了梅如歌的命,却救了她的命,还挽救了她的腿,让她免于成为瘸子的命运。
一种陌生却温暖的感觉缓缓流上心头,蔓延全身。
也许这就是母爱的力量,冥冥中保护着她,梅如歌即使身故多年,仍用她那微薄的力量保护着自己的孩子。
“你——”少女定下心神,目光闪闪看着东方夜,那个代表血亲的称呼,她仍然没法叫得出口,她嗫嚅了一下,道:“认识梵净师太吧?”
东方夜扭头看她,目光中不自觉隐了一丝警惕,语气泛满慈爱,道:“由于你母亲的关系,见过几次。”
“我听梵净师太说,我娘在怀我的时候就已经中毒,我想知道,她为什么会中毒?又是谁给她下的毒?梵净师太还说,我娘怀我的时候不但中毒,还被人关了起来,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我娘救出来;我想知道,我娘为什么会被人关起来?那个时候,你都在干什么?后来,你们为什么要同意我娘,将毒全部转移到自己身上,而非要把我生下来?”
“即使你们明知道这样做,我娘她活不长?到底是为什么?”
一连串疑问一口气噼哩啪啦的吐了出来。
她的语气虽然很平淡,声音也娓娓动听;然她风姿卓绝的容颜上,却隐隐透着一层薄冰的怒色。
饶是东方夜这个叱咤风云的大将军,看见她此刻寒霜隐隐的脸,听着她声音里不加掩饰的愤怒,心下也不禁莫名的紧了紧。
他也想将这些问题全部一次解释清楚。
但是,他不能,有些是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而有些,因为牵涉到一些梅如歌不想让东方语知道的秘密,为了东方语的安全,他更加不能说。
东方夜隐下眼中无奈,毫不心虚迎上少女汨汨闪亮的目光,苦笑道:“小语,这些问题——,对不起,我一个也不能回答你。”
“我只能说,你娘她是一个很独特的人,她坚持要将你生下来;任何人都阻止不了她也改变不了她的决定;有些事情,我们根本无法选择;上天根本就没有给我们选择的权利。”
“不能?”
少女瞪大眼睛,闪闪目光中难掩失望,“为什么不能?”
东方夜深吸一口气,在少女那透着威慑力量的眼神下,不避不让迎了上去,尽管直视少女盛怒与失望的眼眸,但他的神色亦透着郑重与严肃,缓缓道:“有些事,你不知道反倒更好;相信我,我和你母亲,之所以将一些事情隐瞒你,那都是为了你能够一直过着平静的生活,我们只希望你可以一辈子平平安安。”
东方语听着他郑重的语气,浮燥愤怒的心情渐渐平缓下来;也许她身上;哦不,应该是梅如歌身上,背负着什么重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因为梅如歌身故而间接的被转嫁到她身上。
“这么说,你们从小给我订的亲,也是希望我以后能平安的生活?”
东方语的声音很轻,她这样问的时候,面容还隐隐带出一丝笑意;不过那充满讥讽的神色却在眼底盈泛无遗。
东方夜心下一惊;他没想到东方语如此敏感,竟然一下就猜出他们当年订亲的真意。
不错,风情身为太子胞弟,只要太子他日能够顺利登基,嫁给风情,对东方语来说,无疑是最稳妥最好的保护。
想到这,东方夜不禁略略皱了皱眉,当年,他与梅如歌为订下这门亲事,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到头来竟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小语,那件事,既然已经过去了,你也别放在心上。这天下间,出色的男儿多了去,五殿下要退婚,那是他没有眼光。”东方夜想了一下,将心底那些电转而过的念头小心翼翼收敛起来,轻声安慰着她。
东方语闻言,唇角勾起,眨着明光闪闪的眼眸,眉梢隐约流泻出嘲讽之意。
风情那只眼睛长于头顶的暴燥龙,他若不退婚,她也要退婚;不对,她已经光明正大的休过他了。
“哦,这件事,你若是现在才来担心我会难过的话,未免太迟了;这事都过了一年多了,而且,你肯定有些事漏听了;你若是有兴趣,可以到大街上打听打听,在这桩婚事里头,到底是谁不要谁。”
东方夜顾左右而言他;东方语也不在意,反正她已经从东方夜沉吟的表情里知道了她想要的答案。
风情——那个只重皮相的男人,真不明白他们凭什么认为他能让她未来过平静的生活;因为他出生皇家,身为太子胞弟么?
权力,是把锋利的双刃剑,能伤别人亦能伤自己。
她从来就不觉得,她需要那个男人的保护。
少女淡淡一笑,讥讽无声漫过眉宇。
她从来不会强逼别人做任何事,即使东方夜身为她名义上的父亲亦一样;问不问在她,说不说在他;但现在至少,她知道了一些事情,而秘密,无论怎样努力雪藏,终究也会有暴露出来的一天;她就安静地等着那天到来好了。
“我有些累了,想先休息。”
少女没有看东方夜,声音也平淡如水,无论从她的神态还是眼神,都窥不出一丝不满的愤怒或怨恨。
东方夜深深凝视她一眼,动了动嘴皮,最终只落下一声幽长的叹息荡在微风中。
“小姐,你——”罗妈妈送走东方夜之后,回头看见东方语仍若有所思地留在梅如歌生前所住的房间。不由得露出担心的眼神,欲言又止地地看着少女。
“罗妈妈,我没事;不管我娘出于什么原因,坚持将我生下;又坚持将一些事情隐瞒着我;我相信她的本意都是为了我好。”东方语露出明媚笑容,神色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
罗妈妈虽然心下仍有些不安;但见她这般模样,只得相信她自己想通了。
“夏雪,我们去一趟远尘阁,我忽然想起有些事情要向大姨娘讨教。”东方语环顾房内的摆设,忽然想起东方夜进来之后微微生变的神色。她淡然笑着,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很妙的主意。
是时候为梅如歌正名,顺便讨回那些原本留在这里的东西。
她们主仆离开远尘阁之后;夏雪按照东方语的吩咐,还差人去了一趟姬府;向夫人的爹,送了一个很重要的口讯。
第二天,大姨娘特意前往东方夜的院子松涛院,与他商量一件事。
“老爷,眼下夫人的病不知何时才会有起色;而老夫人的身体也不如以前硬朗;长此以往,夫人院子里的财物没人管理,实在不妥,妾身结合惯例思来想去,觉得不如这样,老爷你做见证,由妾身亲自清点她院子的财物,拔到府里的库房集中管理,这样可以杜绝一些手脚过长的人。”
“待夫人日后病好之后,妾身再将那些财物调回到她院子,让她自己管理,老爷你觉得如何?”
东方夜想了一下,道:“嗯,就照你说的办,先搬到府里的库房集中管理。”
有了东方夜这一家之主的首肯;大姨娘立时就带了人到夫人的全福院去清点财物。
原本这种琐事,根本无须劳烦到东方夜;不过因为夫人情况特殊;为免日后生出不必要的纷争;而东方夜自己觉得横竖左右无事;便依了沈流意所请托,亲自前往全福院现场看着她们清点财物。
荣妈妈突然接到这个消息;心下感到错愕与不妙;然而,她再与夫人亲近,亦不过一个下人而已;对于这样的事,还是由东方夜亲口允诺答应的事;她根本连一丝反驳的权利也没有。
她想来想去,觉得还有有必要让夫人仅剩的儿子东方磊知道这件事;因而在大姨娘盘点着财物的时候,她偷偷派人将这事通知了东方磊。
然而,直到大姨娘将库房的财物盘点了一半,荣妈妈也没等来东方磊,不过,在她心急如焚的时候,府里却意外来了不速之客。
荣妈妈看见这些客人后,露出了比等来东方磊还高兴的神情。
“岳丈大人,你怎么来了?”东方夜突然看见下人领着夫人的父亲姬晚生来到全福院,当下露出十分惊愕的神情。
“哼,我怎么来了?若是我这把老骨头不亲自到这来;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岳丈吗?”姬晚生一脸怒容,进门便是重重一哼。
“还有丽荷,你看看,你们东方家将她作贱成什么样了,好好的一个人,她从前是多么精明温婉贴心乖巧;她嫁进你东方家这二十几年来,日夜战战兢兢打理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你们、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趁着她伤心悲痛的时候,想要将她那一点嫁妆都贪了去!”
东方夜听闻这污蔑性的指责,不禁略略皱了皱眉,但他看着姬晚生盛怒与伤痛的脸,又极力将心头那一把冒起的怒火给压了下去。
“岳丈大人,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丽荷她眼下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她安心养好病;将其他要操心的事情留给别人操心去,我只是一番好意;这个家,没有人想要贪墨她的嫁妆。”
“哼,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姬晚生将龙头拐杖往地上重重一顿,带着咳嗽声的冷哼又喷出了鼻腔。
他目光透着莫名诡邪的颜色盯落东方夜英气明镜的脸庞,冷冷道:“为了她着想。你若真是为她着想,就将那个不知被什么妖邪附身的小狐狸逐出府去;我相信,只要那个黑心的小狐狸不在这个家,她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
“妖邪附身的小狐狸?”东方夜一脸莫名其妙,他虽然心下渐生不满,但仍旧恭敬道:“岳丈,你说的谁啊?府里人人身正影正,没听说府里出过妖邪之事呀。”
“哼,你——你眼里永远只有梅如歌那个死人,躲在边疆连家都不肯回;你怎么知道府里发生过什么事。”姬晚生冷眼掠过,沉沉眼底一片寒冷浸蚀,令人无意对上他的眼神便感觉全身不寒而栗。
“我说的不是别人,就是梅如歌留下那个孽障东方语。”
“我听说以前在她未及笄之前,你府上一向太平;但自从她满了十五岁之后,这府里就没一天安生的日子;被五殿下退婚也不知羞耻;还与别人勾肩搭背,还大言不惭弄场什么休夫……”姬晚生因骂得激动,当下有些气力不继地咳嗽了起来。
然而,他并不打算就此住口,他冷眼瞪着东方夜,又骂道:“你看看府里,这人是死的死,散的散,都是因为她这个妖女的关系!你若不把她赶出府去,这个家迟早玩完。”
东方夜越听,心下怒火越甚。
他握了握拳头,皱着眉头,冷下脸,看定姬晚生,疾声打断道:“岳丈,你危言耸听了吧!这两年,我虽然一年远在边疆,可对府里发生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那些事情跟小语根本就没有关系,无凭无据,你怎么能将所有不幸的事都往她身上扯。”
“哼,若是我手里有证据,我也不在乎被人说成越俎代庖,早就将她送去大牢了,还容得下她在这里嚣张逍遥。”
“岳丈大人!”东方夜听得心下怒火中烧,声音不自觉重了许多。
“我知道早年丽荷对如歌有成见;可如歌都已经去了十几年;有什么成见也该放下了吧?小语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眼下府里发生这么多不幸的事情,谁心里都不好受,你今天来,是想看望丽荷的吗?”
姬晚生听罢,本就气恨的心,更加恼怒难当;这个女婿竟敢当着面拐着弯斥责他迁怒无辜,还不留情面要赶他走?
梅如歌那个妖精留下的种会无辜?
哼,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赶他走?
哼,今天不达目的,他绝不会离开这个院子。
“罢了,你不听劝,不相信那个妖女被妖邪附身,那是你的事;但我今天来,除了看望丽荷之外,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岳丈大人你说?”东方语将心底沸腾的怒火压了又压,耐着性子恭谨问道。
“丽荷的嫁妆,原本就是从姬府带过来的;眼下她既然暂时无力打理;那就让我将那些嫁妆带回姬府去,待她日后病好之后再交还给她。”
东方夜闻言,心下好一阵错愕。
这会,他都懒得跟姬晚生计较了。难道他东方府还会贪了那一点嫁妆不成!
东方夜心下冷笑,面上仍端着恭敬的神色,道:“既然岳丈大人不放心;那就将丽荷的嫁妆都带回去代为保管吧;我是无所谓的;不过要辛苦岳丈大人了。”
“流意,财物都盘点好了没有?”
大姨娘闻言,立时恭敬上前对姬晚生施了一礼,然后才淡淡道:“老爷,夫人从姬府带过来的嫁妆倒是盘点清楚了。”
“盘点清楚就好。”东方夜没有在意大姨娘欲言又止的神色,而是点了点头,看着一脸怒容的姬晚生,道:“岳丈大人,劳烦你让人跟流意交割一下,之后你随时都可以将她的嫁妆带回姬府去。”
姬晚生漠然瞟过大姨娘,道:“梦宜,你带人去交割,记得要点清楚了,可别漏下什么贵重的东西。”
蒋梦宜恭恭敬敬点头,道:“是,老太爷。”
因为在姨娘在盘点的时候,已经将东西都分类整理好;蒋梦宜带人交割的时候,并不怎么费力,就点清了夫人姬氏自姬府带过来的嫁妆。
然而,在大姨娘要救她交割的时候;她闪烁着难掩冷芒的目光,意味不明地盯着那张清单看了看。
忽然道:“老太爷,我已经亲自清点过那些财物;但是,这些实物与单子上面根本就对不上。”
大姨娘闻言,脸色微微变了变。
东方夜心下一紧,眉头拧起,目光透出几分审视,看过蒋梦宜手里的单子,又转到沈流意身上,问道:“流意,你刚才清点的时候是这种情况吗?实物与帐面不符?”
大姨娘心下冷冷一笑,心道:还真给二小姐料准了。
面上露出战战兢兢的表情,十分忐忑道:“老爷,妾身盘点的时候,对得十分清楚;当时,荣妈妈与丁妈妈也在旁边跟妾身一起清点,根本没有发现实物与帐面不符的情况啊。”
“荣妈妈、丁妈妈,你们当时可是亲自参与盘点的;你们跟姬老太爷说说,实情是不是这样?”
荣妈妈与丁妈妈虽然都是夫人姬氏从姬府带过来的陪嫁妈妈;但她们俩对于东方夜突然前来盘点的事,既没收到一点风声;对于姬晚生突然上门,就更加意外。
眼下,她们你望望我,我看看你;一时俱沉默不语。
若是撒谎,这谎根本就圆不了;因为当时除了她们,还有五六双眼睛在旁边盯着。
可看姬老太爷的样子,分明暗示她们——。
荣妈妈与丁妈妈一时左右为难;真不知怎么回大姨娘的话才好。实话说了,便等于得罪了姬晚生;若说假话,又得罪了大姨娘;她们既随夫人嫁进东方府,无论夫人是疯是死,她们以后亦只能留在东方府。
换句话说,若夫人从此一直疯下去,大姨娘就是她们的主子。
“你们怎么不说话?”
大姨娘淡淡的声音不含一点情绪,就那么轻飘飘传入她们耳中。
“对,你们俩既然都参与了盘点,实情是怎样,应当最清楚不过了;你们从姬府就一直侍候丽荷;可别看着眼下丽荷病了,就睁着眼睛说瞎话。”姬晚生那沉冷的声音透着一股尖锐的压迫感,也不冷不热响在两位妈妈耳边。
荣妈妈与丁妈妈闻言,飞快在空中交换了一个眼神。
接着,两人垂下头,避开姬晚生汨汨逼人的目光,道:“我们刚才与大姨娘一起盘点的时候,没发现实物与帐面不符啊。”
东方夜纵是脾气再好,这会也忍耐到了极限。
他没有看满脸怒容的姬晚生,而是将那炯炯有神的目光盯向一脸诡诈之色的蒋梦宜,道:“姬夫人,刚才那么多人参与盘点,眼下却只有你一个人说实物与帐面不符,想必是你弄错了。”
“是弄错,还是事实,我要亲眼进库房看过才知道。”蒋梦宜没有说话,她一个眼神递去,姬晚生立时含着怒意喷出这句质疑的话。
“梦宜,我们来之前,我不是让你将当年丽荷出嫁的嫁妆单子给带来了吗?现在单子可在你身上?”
东方夜心下烦燥得紧,为这么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在这纠缠不休;实在磨尽了他的耐性。
他皱了皱眉,冷眼扫向姬晚生,不耐之意明显流溢;若非对方是长辈,他真想当场轰人。
“流意,既然岳丈大人不放心,不怕辛劳也要亲自盘点一遍,那你就陪他再去库房盘点一次吧。”
“老爷,这可不好吧?库房那个地方,总归不太宽敞,空气也不好,怎么能委屈姬老太爷进里面去呢。”大姨娘垂着眼睛,淡淡看了姬晚生一眼,眼底隐隐漂出一丝讥讽凉意。
“大姨娘说得对。”
清脆悦耳的声音自门口悠悠传来。
众人当即心头一凛,一时齐齐扭头往门口看去。
只见那一身蓝衣的绝色少女,正风姿曼妙施施然缓步而来。
她绝世脸庞明明流露着淡淡嫣然笑意;然而,众人接触到她那明亮流丽的眼神时,却无端的觉得心底发寒。
“姬老太爷年纪大了,我们绝不能委屈他进入库房那种窄小又气闷的地方;依我看,不如让人将库房里所有的物品全都搬到院子里好了;这样,大家这么多眼睛看着,实物与帐面对不对得上,一下就能明了。”
少女吟吟浅笑,悠然步近,十分谦逊规矩地朝姬晚生与蒋梦宜两人行了礼。
然后又对东方夜恭恭敬敬施了一礼。
姬晚生与蒋梦宜两人淡漠地盯着她看了一眼,两人眼底俱同时浮上了极端愤恨的神色。
东方夜无意瞥见两人那恐怖的眼神,不禁心下一凛,视线略略偏移,落在那笑意晏晏的绝色少女身上;却见她一脸无所觉的模样,仍旧笑得淡然从容。
眼神清亮无辜,似是压根不知道眼前有两个人将她恨得入骨。
他默默思虑了一下,随即点头,赞同道:“嗯,小语这个主意好,流意,你领人去库房将东西都搬到院子来吧,这光线明亮,也好让岳丈大人看个清楚。”
大姨娘点头应是,随后便招呼了几个妈妈一同前去库房将夫人的财物统统搬了出来。
全福院的财物,原本是由夫人掌管,荣妈妈协助打理;夫人疯了之后,一切便由荣妈妈负责。大姨娘一过来盘点的时候,就已经向荣妈妈要了帐册,全福院的财物什么时候的收支全在上面记录得一清二楚。
她根本就无惧姬晚生的坚持;即使再盘点多一百遍;东西也不会在她手里少一件。
不过,大姨娘显然想错了。
蒋梦宜是当场盘点;不过,她的依据却不是大姨娘手里那本帐册,而是她从姬府带来的所谓夫人出嫁时的嫁妆单子。
虽然这样清点费时费力了些,但大姨娘也是个能干的人物;在姬晚生刻意刁难下,仍然很快就依照他的意思,将财物又清点了一遍。
清点出现存的;又勾减去以往夫人已经消用的。
蒋梦宜看着那张勾勾划划的单子,意味不明地瞟了大姨娘一眼,随即将那张单子交到姬晚生手里,道:“老太爷,刚才你亲眼所见,所有的财物都清点完毕;这张单子上面的都一一核对过了;眼下所剩的实物就这么点而已。”
姬晚生随意瞄了一眼单子,突然皱起眉头,两眼放出冰冷的光芒,盯着东方夜,阴恻恻道:“实物与帐面果然对不上;现在我亲眼所见,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东方夜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先征询似的望了大姨娘一眼,在得到沈流意肯定的答案后;他接过大姨娘递来的帐册翻了翻。
他压抑着心底的怒气与不耐,缓缓道:“岳丈大人,眼前的实物明明与帐面一致,我不明白你这话是何意?”
“哼,一致!你当我是瞎子呀!”姬晚生怒哼一声,随手将那张嫁妆单子往东方夜面前一掷,“你自己瞪大眼睛仔细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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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我家小语到底怎么样名正言顺拿回梅如歌的东西呢?
贱妾——很快要翻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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