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楚苦笑了一下,道:“你也发觉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这个妹妹从小就这样,整天喜欢胡闹,我已经让人调查过了,踢她那匹马,其实是她事先安排让人骑马从那个地方经过,然后她突然朝马腿弹了东西,那匹马受惊之下才会踢到她;不过我想,她原本的计划应该只是想让我看到她受惊而已。”
他微微叹了口气,温和语气更多的是无奈,“没想到真被踢到了,这也算是对她的胡闹给她一个教训吧。”
宁楚温和神色里微现一丝紧张,他淡淡看着少女,问道:“小语,你实话说,她若不肯安心静养的话,她的腿真会变瘸吗?”
东方语见他这副怀疑的模样,不禁挑了挑眉,哑然失笑道:“怎么,难道你怀疑我的医术?要不你找那个先前给她看的柳御医再问一问?”
宁楚定定看她,目光清澈如许,但却坚定饱满,“不,我怎么会怀疑你的医术;我只是担心她不肯听话而已。”
东方语微微一笑,“你以为我在危然耸听吗?那你可就错了,她的腿骨是真的有轻微裂开,若不能让骨头好好愈合,以后自然会影响到走路的姿势。”
她悠然笑着,眨了眨眼睛,“至于会不会瘸得很难看,这得看她的配合程度呀。”
宁楚听罢,松了口气,再度温和地微笑起来。
“小语,你先在府里四处逛逛,我先进宫看看情况。”
东方语点了点头,“你去吧,不用管我。”
宁楚笑了笑,目光如云天幽远的月,高而亮,淡淡洒落少女绝丽面容,深深地凝了凝,随即转身,便要出府进宫去。
然而,他刚走了几步,还没走到门口,脚下却忽然打了一个跄踉,身体接着晃了晃,他一晃之下,还无意撞到了旁边的花盆,花盆立时掉到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东方语听闻响动,讶然回头看去,正好看到宁楚蹙着眉头,扶着门框,摇摇晃晃似要倒下去。
“宁楚,你怎么了?”少女皱眉,立时大步走了过去,将宁楚扶住。
宁楚将身体重量倾到门框上,却仍然有站立不稳的趋势。
他撑着额头,苦笑了一下,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头有些晕,觉得这天地都在颠倒旋转一样。”
“头晕?目眩?”东方语怔了怔,眼底一瞬闪过狐疑冷芒。
她扶着宁楚,又朝外面唤了人来,但心里却在琢磨,依宁楚的身体,出现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反常了。
太子府的下人很快过来将他扶走,东方语自然跟在后头,打算进一步为他诊断。
宁楚住的地方,雅致随和,就跟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一样,从来都温润而舒适,绝不会让人生出咄咄逼人的冰冷不喜之感。
宁楚躺在床上,看见少女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于是淡然笑道:“你别紧张,我兴许就是太累了,所以一时觉得有些头晕而已。”
东方语闻言,微微笑了笑,神色也是轻松而漫不经心。
她可不想将自己心底的隐忧在这个时候透露给宁楚知道。
不过,她一笑之后,还是在床沿坐下,为宁楚把起脉来。
从脉象来看,确实看不出什么病症,而宁楚除了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之外,也没感觉到什么不适。
“这样看来,你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东方语笑吟吟看着艳绝少年,她耸耸了耸肩,“那你先在这躺着,待觉得好些了再起来,我出去看看。”
看看?
宁楚挑眉,眼底转过若有所思。
东方语说去看看,就真的去看看了;不过她转身又返回到宁姿然所在的房间,因为她想要看的东西应该就在宁姿然手里。
“五公主。”东方语轻轻敲了敲门,便笑眯眯走了进去,目光往那金尊玉贵的公主身上瞄去,只见宁姿然正好洗干净双手,在擦着水珠,“洗手呢。”
宁姿然忽然看见她进来,惊得差点将那盆洗手水给打翻。
不过,她一惊之后立时朝那婢女打了个眼色,然后才僵笑着,不太自然地招呼东方语,“师姐?你怎么忽然来了?”
“哦,我哥哥呢?他不是和你一起出去的吗?我还以为他会带你到街上逛逛呢。”
宁姿然似在掩饰什么,一开口便噼哩啪啦的说了一大串令东方语莫名其妙的话,似乎就是不想给东方语机会开口。
不过,她却不知道就是这两句话,也无意泄露了一个信息。
东方语微微一笑,眸光悄然闪了闪。
嗯,看来这位貎似天真单纯的公主,其实一早就知道了她的来历。
那她今天故意惊马受伤,可不就仅仅是胡闹贪玩如此简单了。
更何况——
东方语不动声色瞄了瞄宁姿然刻意缩在袖里的双手,宁楚出门就晕,他之前唯一接触过的就是这位五公主。
她垂下眼眸,压下眼底闪动亮光,笑道:“哦,你哥哥有事情忙去了,他不放心你,让我过来再看看。”
“五公主,说起来,你哥哥真的很疼你,他出去忙事情还记得再三叮嘱下人要好好照顾你,还吩咐下人千万不能顺着你爱吃辣的口味,他是记着你眼下伤着,吃了刺激性的东西毕竟对伤不好。”
东方语一面悠然随意说着,一面暗中观察宁姿然的反应。
宁姿然听罢,果然露出怔怔的神情;眼里似是有些意外又有些内疚。
她低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珠根本不敢与东方语对视,声音也细若蚊叫一样,“我知道,哥哥他从小就很疼我。”
她说着,竟然莫名的叹了口气,有些心不在焉道,“师姐,我哥哥他真的出去了?他不是应该在屋里休息吗?我记得他昨天才刚回来,母后说他赶路赶得急,现在肯定累坏了,他最应该在府里好好休息……”
皇后?
东方语心下微微一凛。
目光流露出淡淡的若有所思之色,随意看了宁姿然一眼。
“五公主,如今你需要静养,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说罢,立时转身快步走了出去,快到宁姿然反应过来,都来不及再叫住她。
东方语离开宁姿然的房间之后,悄然绕到后面的水沟去,因为刚才她已经留意到那个婢女端着宁姿然的洗手水转到了后面。
她找到排水沟,然后拿出帕子沾了一些洗手水,才又悄然离去。
一会之后,她自顾往宁楚的房间走去,却不期然呯一声撞上一堵坚实的胸膛。
“小语,你就是再气恼,也不可以一直将我晾在旁边不理睬呀,你在生气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听听我的理由。”墨白双手按上少女双肩,也不管她的抵抗,随即将她带到旁边僻静的地方。
东方语挑眉,明亮眼眸晶光闪烁,看定他风流妖魅的眉宇。
凉凉一笑,“我有什么可气恼的;我又不是你的谁;我哪管得着你呢。”
“嗯,请你让开,我现在有病人要照顾。”
少女垂下眉目,神态一片肃冷,她说完,便伸手毫不留情地拨开那人紧致修长的手。
“小语。”墨白可不会轻易让她自眼前溜走,她小手一拨,他便反手将她小手握在掌心,稍微使力一拉,她便不可抵抗地跌入他怀中。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确定她窝得舒服之后,眉角略略上扬,眸底闪过一抹欢喜得意,“若较真起来,我是不是才是那个有权利生气的人。”
“嗯,不知是谁连说一声都没有就直接跟人跑到蛟玥来了。”他声音微冷,故意带着哼哼生气的神态。
东方语被他强行按着窝在他怀里,根本没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
不过听他的语气;某语想了一下,自觉有些心虚起来。
墨白见她不吭声;立即趁热打铁道:“还有,我是不是可以将你刚才那句话,理解成,你其实内心十分渴望成为我的谁,这样以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管束着我?”
少女怔了怔,回想了一下她刚才的气话,俏脸立时不禁微微红了红。
听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好像她多么恨嫁一样!
天知道,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加入早婚的行列。
她暗地磨牙,沉默,再沉默,坚持沉默到最后就是胜利。
“小语,不如待这里的事一毕,我们立刻就回东晟成亲好不好?”
她默不作声,墨白微勾着唇角,心情愉悦地开始得寸进尺。
东方语俏脸一红,然后霎时又变得青白。
她是傻子,才会如此轻易把自己给卖了。
如此想着,忽然记起她还在生他的气,还没有决定这么快就原谅他呢。
左脚悄然抬起,垂直往男子洁净的靴面狠狠踩了下去,两手还同时扭开那人圈着的手臂。
恶狠狠道:“谁要跟你回去成亲;你现在最好回去好好反省,还有,别再妨碍我去照顾病患。”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独留那白衣如雪的妖魅男子揽一怀清冷寒风,怔怔地盯着她背影发呆。
良久,男子才挑了挑眉,喃喃自语道:“照顾病患?”
据他所知,不就是那什么公主碰伤了腿,顶多擦两天药,消了淤袪了肿不就没事了。况且,那丫头既然是公主,身边一定有大群人围着打转,小语只需开个方子便好,这会哪还需要她去照顾。
不是照顾宁姿然,那小语说的病患会不会是另有其人?
墨白支着下巴,眼神一霎暗了下来。
风过,却平地卷起点点冰凉寒芒。
东方语进入到宁楚房里的时候,他原本正闭合的眼睛便睁开,含浅浅温润柔和,看着她。
“我还以为你已经睡着了呢。”少女轻笑,随意拖了张凳子靠着床沿坐下。
宁楚侧头看她,觉得这样的角度看眼前的少女竟是另一种独具韵味的美。
嘴角微微勾起,显示出他此刻心情欢悦。
“你刚才不是说出去看看,嗯,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了吗?”宁楚轻轻吸了吸空气,觉得她发梢那股清香气味实在好闻,还有令人定神的功效。
他这么轻轻一吸,便觉得心内压抑的浮燥竟然奇异地平缓了下来。
东方语抬头,一记夹着意味不明的眼神丢给他。
笑道:“宁楚,五公主是你同胞亲妹妹吗?”
宁楚似是怔了怔,温和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回复正常,他淡笑,却是反问,“为什么这样问?”
东方语站了起来,给宁楚倒了一杯水;然后才给自己斟了一杯。
她绛色樱唇懒懒就着杯沿,偶尔抬眸瞟那艳绝少年一眼,“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因为我觉得她若是你亲妹妹,她对你应该没有仇恨之心才对。”
宁楚将杯中水一饮而尽;这样的举动对于惯常温和儒雅的他来说,实在显得太过急燥,急燥得有些异常。
他苦笑了一下,垂目,神色依旧温和,气度也仍旧那么让人舒适安心,“你这么问,一定是刚才出去看到了什么,对吧?”
“小语,其实你何必跟他兜圈子。”冷冷淡淡的语调,嗓音却是温醇动听之极。
宁楚抬头,看向风一样出现在门口的白衣男子。
东方语没有回头,她仍保持着执杯浅啜的姿势,双目偶尔流溢出一片清凉瞟过宁楚令人惊艳的脸。
少女保持姿势不动;墨白似乎有些恼了,一甩衣袖,径大步走了进来,还直接走到少女对面的位置,存心在让她看见他的存在。
“哦,看来师弟也发现了什么?”宁楚不动声色将他们两人的小僵场看在眼里,当下有些欢快地问了起来。
“我的确是发现了一些东西。”墨白的声音仍是那么一派冷冷淡淡不近人情的模样,就是他妖魅容颜上的表情亦是冷漠而疏离的,他冷冷瞟了宁楚温和含笑的眉宇一眼,“不过,你若是想知道是什么,以后就别再师弟师弟的叫,我还是觉得听别人叫我的名字比较顺耳一些。”
宁楚有些哑然,眉头一挑,随即笑道:“墨白,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你的好妹妹大概想让你在床上躺着好好休息,所以在你身上特意洒了点有特别功用的东西。”妖魅男子负手而立,这话虽然是对宁楚说的,但他的目光却没有一寸移开少女脸上,他肩上那只慵懒眯眼的小家伙似乎知道什么,竟然在这时睁大了琥珀色眼瞳,嗖一下自他肩头跳了下去,还飞也似的扑入少女怀中,讨好般咯咯地叫了起来。
东方语顺手接住雪貂,轻轻拍了拍它,示意它安静;而雪貂懒洋洋地睨了她一眼,随即果然便安静地窝在她怀里。
宁楚皱了皱眉,想要撑着手肘坐起来,躺着的姿势,仰面看人说话,实在让他觉得自己气势输了墨白一截;本来这种事在以前来说,他是不会介意的;可现在,他也说不上什么,就是感觉不想让墨白那么得意。
然而他一撑,立时觉得天地都在旋转,自然还没撑得起来,便跌了下去。
东方语立时嗔怪地白他一眼,含恼道:“喂,宁楚,实话说了,你中了软筋散之类的东西,嗯,当然,还外加了一点能让人产生晕眩感的幻药,你不想摔得难看的话,最好在床上好好躺着,这些东西也没有什么解药,只要过了它的药效,你就可以恢复如常了。”
宁楚暗下咬了咬牙,眼神一瞬亮得惊人,“你是说,是姿然她对我下的药?”
东方语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她已经查验过宁姿然的洗手水,发现里面确实含有少量的软筋散。
这事定然错不了的。
宁楚怔了怔,双目微露点点惊讶,“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少女搁下杯子,轻轻抚上雪貂光滑柔顺的白毛,懒洋洋地睨他一眼,凉凉一笑,“我也想知道。所以我才问你,你们兄妹俩的感情是不是真心的好。”
“嗯,或许做这事并不是她的本意,我刚才已经探过她的口风;她说——”
东方语目光转了转,却倏地住口不说了。
墨白似乎很乐意看到宁楚受打击的样子,所以他立时接着道:“宁楚,枉你享有聪慧绝伦之名,难道还想不通这些事吗?”
墨白飞掠一记眼光到那只一味往少女怀里的雪貂一眼,眼神微微荡出一片冰凉。
他轻嗤一笑,嘴角上弯,却含着隐隐讥讽的弧度,“从你今天打算进宫开始,你就一直遇到不同的事,看吧,到现在,都快到傍晚了,这皇宫,你还没迈进一步;眼下还得在床上懒洋洋地躺着,等药效散去。”
宁楚面色微微生变,眼神颜色一刹亦变得深了起来。
他似是自言,又似是难以置信,“你是说,有人想要阻止我进宫。可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墨白眯起妖惑眼眸,自鼻腔轻轻一哼,神态绝对的为宁楚故作糊涂的神情嗤之以鼻。
“你这位聪慧绝伦的蛟玥太子,会不明白那人这么做的用意?”妖魅男子斜睨他,语气嘲弄,“宁楚,你别在我们面前装了。”
“小语,我看我们还是出去,留点空间让宁楚自己慢慢想明白好了。”
墨白说着,也不待东方语同意,一下大步欺近她身侧,右手还不着痕迹扬起,轻轻搂上她腰部,将她半拖半哄地往外带。
东方语又恼又气地白了他一眼,挣不脱他的手臂;不代表脚下不能动;她眸光一低,右脚便狠狠将另外一只洁净的靴面踩了下去。
看着两只靴面都赫然有了她的鞋印,她忽然觉得心情不错,忍不住当即“扑哧”一声轻笑了出来。
宁楚乍见她这和风拂雨般的玲珑笑容,心莫名的缩了缩,随即垂下眼眸,不去看墨白强行搂在腰间那只手,佯装一无所觉的样子,闭上眼睛,沉思起宁姿然对他下药这件蹊跷的事情来。
墨白淡淡瞥过装睡的宁楚,拖着少女大步往外走。
宁楚虽然恼墨白擅自闯入;但还是让人给他安排了住处;不过墨白根本不领宁楚的情,而自顾强行住到了与东方语相邻的院子去。
这刻,他拖着东方语的手,也不往别处去,直接就往他住的地方去。
“喂,你是未进化的野蛮人呀,一路拽得我手都疼了。”少女用力甩开墨白,俏脸尽是气恼之色。
墨白冷冷瞪了外面企图跟进来的太子府下人一眼,强势将少女搂进屋里,随即脚尖一勾,将门掩上,将外头那些好奇的视线统统隔绝在外。
他颀长的身形抵着门,妖魅容颜半掩在暗影里,目光却如星辰一样闪亮,定定凝视着少女。
“小语,你若是再恼我的话,我就要用男人的方式让你软化了。”
他的过声音平平淡淡,丝毫没有什么尴尬的紧张感。
东方语似是想到什么,脸唰一下红了起来。
男子轻轻笑了一下,“嗯,你脸红什么呢?”他说着,将脸缓缓凑了过来,薄唇透着华艳清凉气息,逼近少女绛色樱唇,却在只有一寸的地方停住。
他的气息缠绵着她的呼吸,他的目光纠葛着她气恨的视线。
他定定看着她呼吸微乱的娇俏模样,唇角缓缓噙一抹妖惑笑容,眉宇荡漾着满满欢喜。
这一刻,时光似乎静止。
两人气息交缠,气氛暧昧地缠绵。
旖旎情愫暗生于胸。
男子又再缓缓低头,对准少女绛色唇瓣,正要柔情万千采撷想像的甜蜜芬芳。
却不料,他低头的一瞬,错过了少女眼中那跳跃的怒火。
他微凉的薄唇缓慢下降,确实到达了他渴望的位置。
但,迎接他的可不是什么甜蜜芬芳;而是狠狠的凶恶狼牙。
她森森雪白的贝齿似乎用尽平生之力,凶猛地撞上他柔软微凉的薄唇,一张一合,他的唇一下便漫出了猩甜的血丝。
少女伸手将他推开,一个旋转,已迅速脱离了他的怀抱,眨眼滑出了一丈之外。
她冷冷一笑,眼神清亮透着冰晶一样尖锐的利,狠狠瞪他。
嗤笑道:“给你一个教训,别以为女人是好欺负的;还有,别以为每次都用这招来对付女人的怒气;如果你觉得它有用;那是因为别人愿意让它有用。”
墨白垂目,看了看呈张开姿势却已然变得虚空的怀抱,微微苦笑道:“小语,我以为你已经明白我的心思。”
他说着,唇角轻轻逸出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他叹息的时候,还伸出灵舌轻缓地舔了舔嘴角的血丝,舌尖轻卷微舔,如此一个轻巧的动作在光影半掩的暗室里,却带着一股异常诱惑的味道。
东方语原本推开他之后,便退出一边,却是站在他对面,这会他舔血丝的举动,正正落在了她眼里,她看着那灵动轻巧的舌尖,突然觉得脸颊一热。
似乎他舔的并不是他的唇,吸的也不是他的血,他轻微温柔的举止,似乎都是对着她而做的。
她狠狠白了他一眼,然后,忽然像风一般冲了过去,掏出一条帕子,十分粗鲁地往他渗血的薄唇上拭了拭。
墨白心里暗喜,知道她已经心软,于是不失时机地皱了皱眉,却又极快地敛去了疼痛的感觉,他这些轻微的举动,自然是想让某人心生内疚而已。
东方语随意拭了两下,随即将帕子一把塞到他手里。
仍硬着心肠,气哼哼道:“哼,自己擦,活该你痛。”
她说完,两手一拉一推,趁着墨白拿帕子的瞬间,将他自门扉拉开推往一旁去,然后,她哗一声拉开了门,自然往外面假山旁的亭子走去。
墨白低头,随意瞄了瞄手里的帕子,殷红点点,似冬日雪地傲立枝头的梅,格外美艳凄楚,却也夺目耀眼。
他想了想,将帕子折好,然后珍藏入怀。
却故意留着嘴唇一点血迹,让它干涸在唇边,别人可隐约看见的位置。
然后,他微微笑了笑,拉开门,接着迎风大步走了出去;自然走到了少女所立的亭子。
他走到她身后,用他的气息笼罩着风姿卓绝的绝世少女,淡淡道:“小语,宁楚他不是一般的普通人;他若是邀你在东晟任何一个地方,我都可以放心;可他邀你来的是蛟玥皇宫,任何一个国家,即使政治再清亮,国家再强盛;皇宫却永远都是暗藏杀机最多的地方,这种地方并不会因为宁楚绝伦的智慧而减少。”
男子轻轻叹了口气,温热气息不时拂过少女侧脸;他眼角余光瞟着她微微变僵的身线,在心下欢快地笑了笑。
“况且,你居然不肯将真正的理由告知东方将军;这就证明宁楚邀你前来的原因绝不单纯。宁楚再如何,他也不可能时刻留意到你,况且这里有他的亲人,他的臣民,假如面对抉择,我相信很多时候,他都会犹豫,也许他最后会站出来保护你;但他却不知道,在他犹豫的时候,你可能已经受到了伤害,我一想到这些,我就无法安心待在东晟等你回去。”
“而且,你想一想,在皇宫那个森严的地方,居然有人能对那个人下手;这说明下手的人身份也不简单,势力也不会比宁楚弱;一个处心积虑想要害人,一个毫无防备想要救人,这种时候,作为搅局的你,自然首当其冲,我更加不能身在东晟对你坐视不管。”
东方语眨了眨眼,心里虽然不赞同墨白的看法,但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很有道理,甚至有些已经被证实了是事实。
不过,她忍不住想要反驳,与他抬杠,否则她一下就气消了,岂不代表自己的坚持很无理,“宁楚又不是瞎眼盲心的傻子,你说的,难道他真不知道!你说他没有防备,我看未必。”
墨白暗下咬了咬牙,真想立即敲晕她,直接将她打包带起来走人。
他才不想管宁楚是不是他的师兄,宁楚若真有本事就自己解决这些问题,而不是将她卷入这些是非黑暗的凶险杀机之中。
依他看,宁楚这小子的私心大着呢;名义上,是请求小语来这为皇帝解毒,实际上,他看,宁楚就是想撇开他,好有时间与小语长长地单独相处。
他可以肯定,即使日久,小语也不会轻易对宁楚生情;可他肯定小语;却不敢保证宁楚,万一宁楚使点什么不正当的手段令小语动情呢,他到时岂不是该找块豆腐将自己撞死。
所以,为了他未来的幸福;防患于未然是十分必要的。
不过这些,他绝对不会让东方语知道就是了。
“小语,其实你与他一踏进蛟玥国境,就已经开始遇险了,这些难道还要让我拿出来提醒你一遍吗?”墨白轻轻叹了口气,对她维护宁楚的语气心下微生不悦。
东方语愕然挑眉,随即想了想,知道她去看五公主的时候,他一定逮着夏雪问清一切。
她又气又恼地瞪了他一眼。
语气含着漫天凉意,眼睛透亮却也冰冷,“嗯,你别扯开话题,不管怎么样,你不顾自己身体情况,连续赶路追来,就是你的不对。”
“注意,我现在是以一个负责任的大夫身份在这里告诫你,你别试图给我狡辩。”
墨白抬眸看她严肃正经的表情,差点忍不住要笑出来。
但这会他若敢笑出来的话,他肯定,东方语一定要气个十天半月不肯理睬他。
所以,他十分识时务地配合着露出惊愕却小心翼翼的神态,眨着妖惑眼眸,态度端正地点头,认错,“是,东方大夫,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一定乖乖听你的话,好好保重身体。”
他笑意浅浅地凝看她的脸,话音落后,他又低低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嗯,我还想以后与你长长久久一起到老,还想着以后可以肆无忌惮与你做那爱做的事,我怎么不知道要保重自己。”
“墨白,你在那嘀咕什么?”少女只听到风中似乎有什么呢喃的声音,却听不清具体的字音,她随即满脸狐疑转身,眼睛透着冰晶一般尖冷闪闪发亮的目光瞟着男子妖魅却苍白的容颜。
“没什么,小语,我是说,我舍不得让你为我担心。”墨白淡淡凝定她特别明亮透澈的眼神,神态飘然中透着坚定,听似平淡的语气却隐含着无限的温柔深情。
东方语挑了挑眉,凉凉一笑,正想再说什么。
眼角一掠,忽见花园一角,夏雪正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夏雪,出什么事了?”
墨白随即也转身,负手立于东方语身旁,一齐目光平静地看着脚步匆忙的夏雪。
“语姑娘,我听说蛟玥的皇后来了,她先去看了五公主,再去看了宁公子;然后……”
东方语皱了皱眉,“慢着,夏雪,与她同来的是不是还有别的人物?”
夏雪略略叹了口气,“是的,语姑娘,与这位皇后娘娘随行的还有蛟玥的国师。”
“她现在是指名要见我了,对吧?”东方语懒懒勾唇,笑意渗了一丝令人难解的森寒,明亮眼眸微微流转,眼神却越发清亮逼人,“这位皇后娘娘真是有意思,先指使自己的女儿对自己的儿子下药,然后来看自己一双儿女,带的不是宫中能够妙手回春的御医,反而是擅长占卜算卦的国师。”
墨白垂目,抬手,轻轻掸了掸衣袖上的落叶,眼底闪过耐人寻味,淡淡道:“她还真是心急,连这一天半晚也等不及。”
“小语,看来蛟玥这里,除了宁楚,其他人对你似乎并不怎么欢迎。”
少女回眸,眼里似洒满了细碎霞光,光彩流溢自成瑰丽景致,她一眨眼一回首,便是一段迷人的优美风景。
浅笑,声音如铃,“不管别人欢不欢迎,只要宁楚欢迎也就够了;因为目前在蛟玥,我也只当宁楚是我的朋友而已。”
少女说完,曼妙身姿带起一段晚霞的绚丽决绝,向着日落的方向翩然而去。
蛟玥皇后要见她。
正好,她也想见识见识这位不一般的蛟玥皇后。
东方语几经反复,终于走到了太子府主屋的位置,正想着再去看看宁楚的情况。
然而,她还没靠近宁楚所在的院子,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手臂在她面前形成横杠的,是一位大约三十来岁的宫娥,看她的服饰,应该属五品女官。
神态不谦卑不自傲不恃势,眼神很正,态度也十分端正,显得不卑不亢,很有主见的沉稳冷静。
“这位姑娘,请问你是不是来自东晟的东方语东方二小姐?”那宫娥手一拦,声音随即不高不低不快不缓地响了起来。
东方语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落落大方承认了,“我就是东方语,不知这位姑姑如何称呼?”
“实在失礼;奴婢贱姓高。”高姑姑迎上少女清亮从容的眼神,随即低头,微微躬身,“皇后娘娘有请东方姑娘到前厅一聚。”
高姑姑说着,虽然仍微微躬着身,显示出她对东方语的尊敬,却伸出右手,对东方语作出了请的姿势,而她所站的位置也是极妙,既拦住了东方语进入宁楚房间的去路,又指明了蛟玥皇后所在的位置。
东方语懒洋洋地笑了笑,目光随意掠了掠宁楚所在的院子。
随即迈步往高姑姑所指的地方走去。
见见就见见。
蛟玥的皇后也是人,她难道还怕会被人吃掉不成。
东方语转过一道回廊,再拐入繁复的花厅,然后才被引到蛟玥皇后所在的前厅。
她到的时候,文秋凤面向厅里挂着的一幅画,背对着门口。
所以东方语步近,第一眼只看见了蛟玥皇后柔直却又典雅高贵的背影。
奢华的凤袍穿在她身上,更显几分高贵绝伦的气质。
东方语站在门口,想了想,才对着里面那背对她的女子,拱了拱手,微笑道:“民女东方语拜见皇后娘娘。”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语速也不徐不疾。
恰到好处的音量与声线,都是东方语刻意营造出来的。
她知道文秋凤背对着她的意思,无非是想以高贵的身份,在气势上先压她一筹。
可她东方语天生不懂什么叫奴颜婢膝,她只知道别人尊重她,她自然会加倍的尊重别人;别人若轻视她,她会让轻视她的人,知道轻视她是什么后果。
像文秋凤这种身处高位的人,惯用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睥睨别人,惯于用他们手中的特权,轻轻一句话或一个手势定人生死。
但这种铁律,在她东方语面前,势必得打破。
所以这会,东方语一拱手之后,立即便站直了腰,她卓然身姿简直比标尺还要直。
而她目光所落之处,清亮平静从容镇定。
她的神态也没见一丝胆怯或畏缩。
时间忽然停滞了一般,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间。
在东方语那声问好之后,空气似乎突然间变得冷硬而压抑。
半晌,文秋凤似乎想以这种沉默的气势令东方语先自乱阵脚,但她等了半晌,听东方语的呼吸仍是那么一张一弛,一紧一缓,十分平稳,一点也不像有紧张的迹象。
文秋凤轻轻叩着齿关。
缓缓转过身来,目光平直冷清,却不带任何情绪,淡淡看向了站在门口那将背脊挺得孤直如标尺的少女。
浅笑,淡黄华贵的指套轻轻在空中上抬,红唇张启,她的声音也轻轻,如珠如玉无意滚落玉盘那种轻亮清脆,“平身。”
东方语漫然勾唇,轻轻笑了笑。
她此际早就站直了,哪里还需要文秋凤对她说什么平不平身。
她笑起来时,眼睛微弯,就如朗朗晴空的夜晚,那一弯刚刚爬上树梢的新月,让人觉得清亮而炫目。
她眼底那份闪动笑意的自信从容,才是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文秋凤看见她乍露的微笑,心中突然打了个突,忽然便眯起了眼眸,定定盯着少女明亮闪动的眼睛。
她觉得这一刻东方语的眼神与神态,似乎曾在什么地方什么人身上见过。
这意味不明的微笑,有如昙花一样,一现即逝。
而文秋凤却在她一笑里,骤然陷入了恍惚的回忆中。
“不知皇后娘娘唤民女前来,有何赐教?”东方语眨了眨眼睛,直接将陷入回忆神色古怪的文秋凤给拉了出来。
而文秋凤似乎被惊了惊,眼神竟然微微缩了缩,不过她典雅华贵的容颜上,却丝毫没有现出什么破绽。
她扬眉,轻轻浅笑,目光含一丝奇异凉意自东方语脸上微微划过,忽尔转到了站在她旁边的一位男子。
“国师,麻烦你将今早的占卦结果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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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皇后都是难缠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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