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近二十天的任务之后,秦震开始享受难得的闲暇时光。
当然,因为身在军营,他并没有拿着瓜分而来的几十枚铜钱去享受骄奢淫逸的生活——说实话,这点辛苦费只能在军营外的酒铺里换几坛不算陈年的老酒,实在不够去长安城物价惊人的温柔乡里走一回。
而且……正处在新兵第一年的他,若是被上级知道自己擅自脱离军营,恐怕就不是一顿暴打这么简单了。
所以秦震的休闲也无非是睡觉和看书。
一本《开国风云录》,他已经翻了三遍,短期内再没有翻看的冲动,于是他捡起了那本免费得来的《军中格杀术》。
正文的第一页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话:“人云:狭路相逢勇者胜,军中格杀,亦唯在胆略尔。然胆略之外,亦有其术……”
然而秦震的目光却落在了空白处几个歪歪扭扭的批注:“废话,可跳过。”
他失笑着摇了摇头,向后翻了几页,而后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这本不过五六十页的书册中,记载的无一不是如何最有效地将敌人杀死的手段,与《九阳神功心诀》那种有些玄虚的风格截然不同,这本书所用的字词极为简练,除了最基本的必要词语,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与描写。
书中大致分为两个部分,一是图文并茂地介绍人体各大要害部位,二是列举杀人的手法,有如何在战场中保存体力从而斩杀更多的敌人,也有如何潜伏在暗影中刺杀得手而后一击而遁。
而在这些内容的空白处,也无一例外地留下了许多歪歪扭扭的批注。
在一开始,他一度以为自己遇到了神秘世外高人的指点,但在连续看了几十条之后,他确定这些批注纯粹是那位好脾气的锻冶铺老板在年轻时无聊的练笔,对他理解格杀术的真谛几乎毫无帮助。
这本书最后一页的旁白处斜斜着留着最后一道批注:“好想真的杀个人啊……”
虽然这些批注一无是处,但正文的内容却无一不是凝聚着军中精英多少年的经验与心血,对于秦震这种只经受过几个月训练的新兵显然大有裨益。
于是他的休闲生活便从喝酒睡觉迅速变成了校场练刀。
当然,他的对练对手依然是马亢。
在其他老兵或单独或结伴进城寻找人生乐趣的时候,这两个十六岁半的少年除了练刀之外似乎再无其他可做之事。
秦震也曾寻找拓跋烈,但原本超过千人的骑兵大营只剩下了几十名养伤的士兵,除了告诉他全营人马都去执行任务之外,便再也没有多说他一个字词。
毕竟是可能涉及机密的军事任务,秦震也不敢追根究底,只能返回了自己的训练场,继续与马亢训练。
两个少年虽然没有名师指点,但心无旁骛的他们却极为刻苦,七八天过去,两人都深感颇有进步,秦震更在内功上一举突破第二重境界。
关于第三重境界,《九阳神功心诀》上写着:“第三重既成,丹田生气,隐约可察。体力精力明显充沛,纵跃轻盈,拳掌发力迅猛,感知反应大为灵敏,身体素质得以全面优于常人,然九成修习者亦至此而止矣。”
可以说,绝大多数人限于天资,都迈不过第三重这道坎。纵然以马亢如此刻苦地修习了多年,至今也仍然在第四重境界的门外徘徊,迟迟不得叩门而入,这道坎的难度可见一斑。
不过,他们暂时没有时间来静心修炼了。
咚、咚咚、咚咚咚……
中军大帐的军鼓毫无征兆地轰然作响,鼓声在空旷的军营上空远远传开。
“三通鼓?”马亢微微一怔,擦了擦汗水,将佩刀收回了刀鞘,。
“还傻站着干嘛?!快去集结!”秦震大喊了一声,扭头便朝大校场跑了过去。
他们入伍九个月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三通鼓响起,此时秦震的脑海中顿时回忆起最初的军法课程。
当时,是由第四营营长郭怒以极为少见的严肃神情向全营一千余名新兵们反复告诫:“三通鼓,是紧急时刻召集全军集合的军鼓,鼓声停止之后,仍未按时到场者,按律军棍五十!更可当场斩杀!衣甲不整、战马兵刃离身者,军棍二十!若犯此律,即使皇帝为你求情也不能赦免!”
秦震一头冲进了自己的住房,将几名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的士兵踹醒,督促自己的手下以最快的速度将皮甲穿戴上身,便带着他们十万火急地赶往了大校场。
点将台上站立的却不是他们的营长郭怒,而是振威将军谢彪,他一身玄黑色的铁甲在朝阳的映射下泛着些许的寒意,双手按着厚重的佩剑轻轻抵在地面上,虽然微闭着双目,却是不怒而威。
谢彪面前的高台之下依次站着振威军下的四名步军营长,每个人都是全套铠甲,面容冷峻,神色肃穆,他们单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如同四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遍布整个校场的超过一百名军法官则更是挥舞着寒光闪烁的佩刀,向每一名朝校场跑来的士兵怒吼。
“唐风?!”秦震在场内站定,刚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凑过去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还在弯腰喘着粗气的唐风瞥了他一样,摇了摇头,他也是一脸茫然。
“闭嘴!噤声!”楚军在前面大喝了一声,两个人忙不迭分开。
第三通鼓声骤然停歇,场中已站满了五千余名整装待发的士兵,虽然人人心有疑惑,却无一人敢出声喧哗。
谢彪缓缓睁开了眼睛,两道目光在校场中扫视了一眼,冷声道:“军法官!可有应到而未到之人?”
振威军的军法官张振似乎有些难堪:“有……四人未到……”
话刚出口,校场外便有四人手脚并用着爬了进来。
谢彪只看了他们一样,仿佛轻描淡写一般说道:“拖进来,当众斩了!”
张振顿时满头冷汗,却只能尊令执行。
四名年轻的士兵或许是昨晚醉酒,或许身体不适行动不便,或许是什么其他原因,但此时被八名虎背熊腰的执法官兵挟在肋下,却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
张振拔出了自己的法刀,提声道:“此四人未在鼓声前集合,按律当斩!众将士当以此为戒!”他话音刚落,手中法刀已毫不留情地将一颗大好头颅如同砍菜切瓜一般剁下!
直到他侧身退了一步后,那名士兵的脖颈处才爆然喷出一道高达四尺的血箭!
“斩!”张振咬牙喝道。
随着这一声断喝又有三颗年轻的头颅重重掉落在地,点将台上顿时鲜红一片。
满场数千名士兵无不鸦雀无声,只有双腿索索颤抖、牙齿战战相碰之音清晰可辨。
谢彪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台下的四具尸体一眼,微微抬起了下巴:“本将军奉皇帝圣旨!经察举,陇西王僭越礼法,行举不当,按律当诛!然皇帝顾念手足之情,贬其王爵为侯爵,特遣晋阳王、都察院院长阴晨、礼部尚书郑宏共宣圣意,并令虎豹骑、振威军护其入京,若其不奉皇令,可先斩后奏!”
秦震忍不住在心中腹诽起来:都说最无情者莫过皇家人,古人诚不欺我!